虞凰


    華地·王城·錦華宮


    “凰兒!”母妃的聲音聽起來格外淒厲。


    “母妃因何事如此慌張?”我其實已經猜到了緣由,但依舊故作鎮定,扶住了因慌亂而踩到袍服險些摔倒的母妃。


    “凰兒,眼下你父王已經不行了,你叔父馬上就要帶人來封鎖王宮了,快逃吧。”母妃眼中寫滿了驚恐。


    “兒臣作為虞家正統的血脈,三哥早夭,大哥二哥領兵在邊關,現在王宮裏就隻有兒臣一個王子,逢此大難,怎麽能出逃?”


    “正是因為如此,才要你逃啊--你是你父王最後的希望了。”母妃說著,淚水撲簌簌落下。


    “母妃這是何意……”我的心狂跳不已,莫非……


    “你大哥被暗殺了,你二哥下落不明……”母妃聲音顫抖,終是發泄般哭了出來,“快走吧!現在隻有你一個了!”


    我眼前一黑,心中一片死寂--逃又有什麽用?最沒用,最病弱,最沒有勢力的,便是我了。現在被殺和日後曝屍荒野,有什麽區別嗎?


    “嗬嗬嗬嗬……”我低聲笑了起來,母妃被我嚇了一跳,抓著我的肩不住搖晃。她含淚看著我,秀眉緊蹙,目光漸漸變得冰冷。


    “王妃殿下,要快點了。”一個陌生的聲音催促道。


    “動手吧。”我隻聽到母妃冷冷說了這一句,隨後便失去了意識。


    再醒來時,我正躺在一個敞篷的牛車上。


    我坐起身,後腦依舊隱隱作痛。


    趕車的是一個身材高大、肩膀寬闊的男子,雖然穿著粗麻布做的衣服,但是依舊可以看出他應該是個有身份的人。


    想必他是位將軍。


    “醒了?”他並沒有迴頭,隻是冷冷地問道。


    是他!那個陌生的聲音!


    “這是要去哪裏!你是什麽人!”我低聲咆哮著,飛快地掃視了一圈周圍的環境,但四周都是荒野,根本看不到人煙。在這種狀況下發生衝突,我一定不是他的對手。


    “能走到哪裏算哪裏。在下徐步。”男子依舊沒有轉身,依舊是那令人厭惡的淡然腔調。


    “停下!”我伸手要去搶他手裏的韁繩,他側過臉,目光宛如惡鬼,單手將我摁在車板邊,我的臉裏轉動的車輪很近。


    “冷靜下來了嗎?”


    “嗯……”我看著幾乎要貼在我鼻尖上的車輪,放棄了掙紮。


    他鬆開手,我直起身子,在車板上坐好。


    “為什麽要帶本王子出來?”


    “這是王妃殿下的命令。”


    “你究竟是什麽人?”


    “敝姓徐。”男子又強調了一遍。


    我猛然想起母妃的娘家就姓徐。


    “你是我母妃家的人?”


    “在下是老太爺莊上的護衛,奉命護殿下出逃。”


    “我母妃呢?”


    “可能已經死了吧?”他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仿佛在談論一個什麽物件一般。


    “迴王城!”我渾身莫名顫抖。


    “不可能。”


    “你竟敢不聽本王子的命令!”


    “你早就不是王子了。”他一句話擊碎了我僅剩的驕傲。


    “你說什麽!”雖然我的理性告訴我不應該和他起衝突,但是,我的身體仍在不停顫抖,雙拳緊握,渾身的肌肉都緊繃著。


    “我說,”他拉停牛車,轉過身,一字一句地說道,“你早就不是王子了!”


    當我看到他的臉,我的怒氣頓時消散,轉為恐懼,或是其他的什麽情緒--他的半張臉,嚴重燒傷,五官扭曲變形,粉色的皮膚凹凸不平,疤痕一直延伸到脖頸,他的耳朵也皺成一團,幾乎辨認不出原形。


    我們就這樣對視良久,我才反應過來這樣盯著他看是一件很不禮貌的事。


    我閉上嘴,收迴驚訝乃至恐懼的神情,從牛車上跳下來,對他恭敬地拱手行禮,“方才失禮了。”


    “嚇到你了?”他的聲音稍稍緩和了下來。


    我不知道該如何迴答他,隻能怔怔地維持著拱手的姿勢,看著地麵不敢抬頭。


    “這是十年前留下的疤……”他淡然道,“在下之前一直是宮裏的侍衛。”


    十年前?我記得十年前宮中起過一次大火,我三哥就是因為那場大火,才去世的。我記得母妃曾說過,我之所以能死裏逃生,是因為有人救了我一命……但是因為我時年三歲,根本記不得是誰救了我,母妃也沒有與我細說,這件事便這樣不了了之了。


    “莫非……”我還是開了口,“閣下是因為我才……”


    “這些事,我也記不太清,不過,你大可不必介意此事,我隻想告訴你我不是你的敵人。”他完好的半邊臉的唇角勾了勾。其實,若沒有那些疤痕,他應該是個長相英武俊美的男子……


    “閣下知道現在我們走到哪裏了嗎?”


    “不知道。”他看了一眼車板,我忙爬上車。


    牛車繼續向前走著。


    “那閣下……”


    “不必叫我閣下,叫我徐步就好,你叫什麽?”


    “虞凰。”


    “那我以後叫你狗子。”


    “為什麽!”


    “這樣不會被人懷疑。”


    “那你問我的名字有什麽意義?”


    “你若是死了,我好替你立個牌子。”他的聲音依舊冰冷。


    “你!”我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又可悲。


    但是,我不會白白被他占了便宜。“那我以後要叫你二叔。”


    “隨你。”他根本不打算順著我的話說下去--我原還想著,若是他問了“為什麽”,我就說“這樣我幹了壞事你就得替我頂罪”之類的話,沒成想他根本就不在乎。


    “二叔,我睡了多久?”


    “三天。”


    三天啊,想必現在王城裏已經改朝換代了吧?的確是沒有了迴去的意義。


    牛車緩緩前行,引得人昏昏欲睡。


    我索性躺在車板上。看著無垠的碧空,偶爾有一朵輕雲追逐著風走遠,永遠沒有落腳之處,永遠不能停留,永遠沒有家。我的淚水被牛車的顛簸磕了出來,順著鬢角流進耳廓,短短三天,我就從王宮裏的凰變成了天邊的浮雲。


    我一直都以為,我不用怎麽努力,隻要維持現狀,就能平安地度過餘生--我對權力沒有欲望,不想功成名就;兩位哥哥雖然與我並非一母同胞,但是他們對我都很好;雖說父王常年病榻纏綿,但是他在身體好些的時候還會叫我和他一起下棋;母妃娘家有著華地最大的商號,可以說是華地的首富,也是華地實力最強的世家,是那種連父王都要敬重三分的世家。我從小最大的夢想,就是放棄爵位和封地,安穩地當一個琴師。母妃並不反對,反而請了最有名的樂師來教我。


    本來我的未來,是很美好的。


    但是,短短三天,我什麽都沒有了。


    正所謂“覆巢之下,豈複有完卵乎?”想必我能活著,就已經是萬幸了。想想我大哥和二哥,我比他們不知幸運了多少……如果有可能,我更希望死去的是我,畢竟,比起前途無量的兩個哥哥,我,什麽都不算,可以說宛如草芥般可有可無。如若幸存下來的,是我的哥哥們,想必很快就能大仇得報,手刃仇敵。


    但是,活下來的是我。


    我現在,隻希望二哥也沒有大礙,順利地活了下來。


    說到底,這不過是我在替自己開脫,想要逃避身負的重擔。


    可是,我又能做什麽呢?


    沐蕭


    又是那個夢。


    夢裏,又是那個白衣小童,隻不過這次手裏拿著的是撥浪鼓,唱著什麽,似乎十分開心。每當我努力想要聽清他在唱什麽時,都隻能聽到模模糊糊的“如玉……如玉……”


    剩下的就聽不清了,無論我怎麽努力。


    我坐起身,迴憶著那個過於真實的夢。


    我聽見門外阿碧和阿羽正在說早飯好了的事,就索性叫她們進來了。


    收拾停妥,吃過早飯,我拿出玄送來的書看了起來。


    為了防止再次引起蒼的懷疑,我在屋子裏安分地待了十來天。


    中間雖然玄來看了我一次,但是不知道為什麽,蒼竟然一直跟著,以至於我和玄連話都沒說幾句。


    玄雖然的確送了很多書來,但是每天都隻是看書實在是太沒有意思了。


    正想著,阿碧突然在門口向我行禮道,“姑娘,大將軍來了。”


    “哦。”我合上書,站起身來。


    “沐蕭,你想去逛廟會嗎?聽說今天有個廟會,就在不遠的街上,想著你每天悶在家裏,偶爾也應該出去透透氣。”蒼走進來,一反平素氣勢逼人的左衽革靴,今日竟穿著長衫右衽,除了皮膚黑了些,身材壯實了些,倒還像是個儒生。


    “怎麽了?”許是因為我一直盯著他,他有些不自在,來來迴迴地看著自己的衣服。


    “哦,沒什麽,那就去吧。”我努力裝出欣喜的樣子。


    其實那天迴來之後,我問了阿羽和阿碧有關玄的事,才知道別說什麽沉溺酒色,他的王宮裏,除了他和侍衛宮女什麽的就沒有別人,也很少喝酒,倒是經常去後山圍獵。也有人和他提議過選妃,但是他部以“身體不適”“心情欠佳”之類的理由駁迴了。


    比起蒼,我自然是相信阿羽和阿碧的。


    也就是說,蒼根本就是在騙人。


    我最討厭騙人的人了。


    雖然我不知道他是出於什麽心態騙我,但是我絕對不會饒過他!


    “那我們走吧。”蒼的話打斷我的腹誹。


    我跟著他走出了屋子,卻發現阿雪也在。她看了我一眼,便將頭轉開了。


    我懶得理她,默默跟在蒼身後。


    “哥哥,為什麽她也要去?”


    “沐蕭想必沒有見過廟會,帶她一起去玩也沒有什麽吧?”


    “嘁。”


    就這樣,我們三人一起出門逛廟會了。


    一路無話。


    街道上果然熱鬧,男女老幼都在街上遊玩,小商小販都牟足了力氣吆喝著。


    “哥哥,哥哥,我要去那邊玩。”阿雪指著一邊說。


    “沐蕭,你要去……”


    “我在這裏等你們,你們去玩吧,我不喜歡太熱鬧的地方。”我冷冷說道。


    “可是……”蒼似乎還想說什麽。


    “別可是了,哥哥,既然她都那麽說了,我們就去玩嘛,反正她也知道怎麽迴去。”說著阿雪便將蒼拽走了。


    我不理會蒼頻頻迴顧的目光,自顧自在街上走了起來。


    “姑娘!”突然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迴頭,竟是阿羽。


    “你怎麽來了?”


    “姑娘別忘了,奴婢是奉命保護姑娘的,自然要隨在姑娘左右啊。”她露齒一笑。


    “那我們就去看看,有沒有……”


    “賣糖葫蘆的!”我們兩個異口同聲道。


    “咦?你怎麽知道?”我有些驚奇。


    “姑娘前兩天午睡時還說夢話要吃糖葫蘆呢,喊的那麽大聲,奴婢想裝聽不見都不行呢。”


    “哎,真的嗎?”我覺得有些臉紅。


    “沒關係的,奴婢不會和別人說的--尤其不會和王上說的。”阿羽衝我擠擠眼,意味深長地笑著說。


    “阿羽!”我覺得格外害羞,她竟還取笑我。


    “哎呀,那邊好像就是賣糖葫蘆的吧?”她突然指著某處輕聲叫了起來。


    “在哪裏?”還是糖葫蘆要緊。


    “走走走,咱們過去看看。”阿羽拉起來我就跑。


    “你慢點!”我小跑著勉強跟上她。


    “姑娘,看到了嗎?”


    “啊,看到了,看到了!”的確有個賣糖葫蘆的人在不遠處站著吆喝呢。


    急著趕了幾步,冷不丁一腳踏進了一個小坑裏,隻覺得腳踝猛地一崴,便不能著地了。我一把拽住阿羽的衣袖,才勉強站穩。


    “怎麽了?”阿羽緊張地扶著我。


    “腳,好像剛才扭了一下。”


    阿羽扶著我走到一邊,讓我坐在樹下,拎起我的褲腳仔細檢查著。


    “怎麽樣?”我隻覺得腳踝愈發脹痛。


    “紫了,怕是傷的不輕。”阿羽擔憂地看向我,“怎麽辦?要不,咱們迴家吧?”


    “可是我想吃糖葫蘆……”近在咫尺的糖葫蘆,我才不會白白放棄。


    阿羽輕歎了一聲,“那,奴婢去買糖葫蘆,姑娘你在這裏安生坐著,奴婢一會兒就迴來。”


    “嗯。”我乖巧點頭,目送阿羽被淹沒在人群中。


    正覺得無聊,突然,我聽見了一聲輕笑從嘈雜的人聲中直直刺入我的耳朵。


    似曾相識!


    我朝著笑聲的來源望去,那個白衣小童正站在不遠處,背對著我,看著表演雜耍的人。


    顧不得那許多,我扶著樹站起身,忍痛一瘸一拐朝他走去。


    他像是背後生了眼睛一般,突然迴過頭,朝我甜甜一笑,隨後向前跑去。


    “等等!”我加快了速度,追了上去。


    小孩子身材嬌小,在人群中穿梭格外輕鬆,不久,我就隻能看到他那純白的衣角了。


    我繼續追了上去。


    直到,徹底沒有了小童的影子。


    直到,我徹底不知道這裏是哪裏。


    腳踝痛得厲害,我隻得扶著牆緩緩坐下。


    看著陌生的人潮,我莫名有些害怕。


    突然,一隻大手捂住了我的嘴,將我拖進了一旁昏暗的小巷。


    我拚命掙紮,但哪是對方的對手。


    “不想死就老實點!”一個粗啞的聲音警告道。


    我不敢再掙紮,淚水大滴大滴湧了出來。


    玄,快來救我啊!


    阿羽!我不該亂跑!我錯了!


    我胡亂地想著,直到被扔在一個角落裏。


    “你,你想幹什麽……”我哆嗦得連話都說不清楚,隻能恐懼地看著眼前帶麵紗的男子。


    “站起來!背過身去!把衣服脫掉!把值錢的東西放在衣服上!快點!”那個粗啞的聲音接連發出指令。


    我一片混亂,完不知道該怎麽辦。


    “站起來!”那個男人踢了我一腳,正好踢在我受傷的腳踝上。


    “啊!”我慘叫起來。


    “叫什麽叫!”那人又是幾腳踢了過來,我幾乎痛的失去知覺。


    “你幹什麽!”突然,一個衣衫襤褸的瘦弱男子扶著牆緩緩走了過來,推了脅迫我的男子一把。


    我本以為他會被蒙麵男子打死,但是沒想到蒙麵男子卻扶住了他,將他扶到牆邊坐下。瘦弱男子格外激動,不停地數落著蒙麵男子。蒙麵男子隻是聽著,並不說什麽。


    他們兩個……是一夥的?


    “咳咳咳!”瘦弱男子突然猛地咳了起來,蒙麵男子扔下他,快步走到我麵前惡狠狠對我說:“把你身上值錢的東西都交出來!快點!”


    “你們是什麽人?”我壯著膽子大聲問道。


    “你不需要知道!快點!”蒙麵男子說著就要來搶我腕上的玉鐲。


    “你們若是傷了我,源王會殺了你們的!”我用大聲喊叫掩飾著心虛。


    “源王?”蒙麵男子停下了手裏的動作。


    “就是夏地的源王。”我趕快補充道。


    “你是什麽人?”他突然反問我。


    “我,我是,是……”我一時語塞,“你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可以告訴我。”


    “你在騙人?”蒙麵男子突然冷笑道,“你根本不認識源王。”


    “誰說的!”我指著腰間的玉玦,“這是源王賜給我的!”


    蒙麵男子有些狐疑地蹲在我麵前,我將玉玦舉到他麵前,他看了看,又站起身。


    “你當真沒有騙我?”他冷冷問道。


    “當真。”


    “那好,帶我們去見源王。”他以命令的語氣說道。


    “哎?你不是劫匪嗎?”


    “我們不是劫匪,不過具體的我不能告訴你。”蒙麵男子扶起瘦弱男子,轉身向我催促道,“快點!”


    “我的腳傷了,根本沒辦法走路。”


    “少騙人!”


    “不信你自己看。”我拎起褲腳,將青紫的腳踝露出來。


    “你看看,我就說你不要那麽粗暴!”瘦弱男子衝蒙麵男子道,隨後緩緩向我走來,“實在是對不住,竟然傷著你了。”他輕聲說道,聲音有些啞。


    “這樣吧。”我將錢袋從懷裏掏出來,扔給了蒙麵男子,“你先帶他去找個醫工看看吧。”


    “那你呢?”瘦弱男子啞聲道。


    “我不要緊的。”我扶著牆,努力站起身,一跳一跳地向外走。


    “唉,走吧。”蒙麵男子走過來攥住我的手臂,微微弓下腰,讓我扶住他的肩膀。隨後,瘦弱男子也走過來,拉住了他另一側的胳膊。


    我們三人就這樣走出了小巷。


    “你知道哪裏有醫館嗎?”蒙麵男子問我道。


    “呃,不知道。”


    蒙麵男子沒有說話,可我能猜到他一定像阿雪一樣,在麵紗下翻了一個大白眼。


    所幸廟會還沒有散,大家被琳琅的商品和花哨的表演吸引了部的注意,並沒有人注意到我們。


    “你先等一下。”我突然想到了一個好主意,便跳到一個路過的行人旁邊。


    “請問,這附近哪裏有醫館?”


    “醫館?”路人停下來思考了一會兒,“哦,往那邊走,不遠就是了。”他指了一個地方給我。


    “多謝了。”我目送他走遠,隨後又跳迴他們兩人身邊,“好了,走吧。”


    走了好一會兒才看到醫館。


    進到醫館裏,想必是因為廟會,坐診的隻有一位醫工。老醫工用一種奇異的眼神打量著我們三個。他的目光最終停在了我的身上。


    “敢問是誰需要醫治?”胡子花白的醫工用渾濁的眼睛盯著我。


    “嗯……”我看向瘦弱男子,對方也看向了我,“你先吧。”


    “你先吧,你的腳肯定很疼。”他有些擔憂地看向我。


    “我不要緊的。”我衝他笑笑。


    “多謝了。”他終於露出了笑容。


    忍著愈發劇烈的疼痛,我和蒙麵男子一起等著醫工對瘦弱男子的診治。


    “還未請教姑娘芳名?”蒙麵男子開了口。


    “沐蕭。”


    “在下徐步,那是我侄子狗子。”


    “狗子……”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今日承蒙姑娘相助,徐某萬分感激。”


    “那個,恕沐蕭冒昧,閣下為什麽要戴著麵紗?”


    “徐某臉上有傷,害怕嚇著別人。”他淡淡道。


    “哦……”我有些後悔自己為什麽要問這種問題。


    “好了。”隻聽不遠處醫工衝我們道,“下一個。”


    我謝絕了徐步的攙扶,自己跳到了醫工麵前。


    醫工檢查著我的腳踝,卻並沒有立刻開藥。


    “所幸沒有傷到骨頭。”醫工抬起頭慢悠悠地說,“迴去先冷敷,到了明天再改用熱敷。”


    “哦,好的。”我站起身,跳了迴去。


    坐著等了一會兒,他們兩個抓了藥迴來了。


    “怎麽樣?”狗子關切地問道。


    “沒事,醫工說沒有傷到骨頭。”我擺擺手,“倒是你,沒事吧?”


    “沒事,醫工說喝幾服藥就好了。”


    “那就好。”我稍稍放心了,“那你們接下來去哪裏?”


    “找個住處。”徐步冷冷答道。


    “哦。”


    “姑娘你呢?”狗子問道。


    “我一會兒自己想辦法迴去吧,你們快些找住處吧,再耽擱一會兒天就要黑了……對了,錢袋裏的錢夠嗎?”


    “夠的,夠的。”狗子忙答道。


    看著他的神情,怎麽也不像是夠的樣子。而且我出門本身也沒帶多少錢,想必光是診治,就已經花掉許多了吧。


    “這樣吧,”我將手上的鐲子取下來,遞到徐步手裏,“你們先拿去當了,換了的錢先用著,如果不夠的話--”我伸手要去摘頭上的發簪。


    “夠了夠了。”狗子上前一步拉住我的手臂,又慌忙放開,“不用了,有這個鐲子就夠了,不用再多了。”


    “那就好……”我放下手,一時不知說些什麽。


    突然,門外傳來了騷動。


    “怎麽迴事?”我想要起身,徐步搶先一步到了門口。


    “有官兵在搜街。”


    “嗯?”


    “我們先走了……雖然我們不是壞人,但是如果被找到了可能會很麻煩……”狗子向我解釋道,“這個鐲子,我日後一定會還給你的。”說完,徐步便背起狗子離開了。


    我跳到門口,正要跳下台階,突然,對麵的一個士兵指著我大喊一聲:“就是她,快去稟報,找到了!”


    話音未落,在醫館附近的士兵“唿啦”一下圍了過來。


    “怎,怎麽了?”我有些心虛地問道。


    “是沐蕭姑娘吧?”其中一個士兵問道。


    “是。”


    大家的臉上頓時露出了欣慰的神色。


    不多時,玄和蒼都來了,還有阿雪和阿羽。


    “姑娘!”阿羽舉著糖葫蘆,橫眉怒目地走過來,將糖葫蘆塞進我手裏,“不是和奴婢說好不會亂走的嗎?真是嚇死奴婢了!”


    “都是我不好……”


    “哪裏傷著了?”玄走過來蹙眉道,“怎麽弄的渾身髒兮兮的?”


    “腳踝傷著了,等了一會兒我有點怕,所以就沒聽阿羽的,自己到處亂走,結果摔了一跤……”


    “你怎麽這麽不小心!”玄怒氣衝衝地看著我,“我說你傻你還老是生氣!你這不是傻是什麽!走,迴家!”說著,不等我反應,他便將我拽到身邊,彎腰抱起了我。我沒有拿糖葫蘆的手下意識地環住了他的脖頸,他看著我,並沒有發怒,反而微微笑了。他抱著我,將眾人甩在身後,先行離開了。


    我偷偷看了阿雪和蒼一眼,隻見他們兄妹的表情格外難看。


    我心中竊笑一陣。


    “笑什麽呢?”玄突然輕聲問道,“被我抱著那麽高興嗎?”


    “不是……”我慌忙否認。


    “那就放你下來了……”他說著就要鬆手。


    “別,別!”我摟緊了他,玄突然很開心地笑了。


    “不讓我笑,你又笑什麽啊?”


    “笑你。”他小聲說。


    “笑我什麽啊?”


    “笑你傻。”


    “你又說我傻!”我挺直了身子,“你……”


    不等我抗議完,玄便低下頭,吻在我額頭上。我隻覺得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幹了,隻能軟軟靠在他懷裏,暈乎乎地看著他。


    “我笑你傻到看不出我對你的心意。”玄看著我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


    這次,玄所說的每個字我都聽得清清楚楚。我的心快要從胸腔裏跳出來了。


    “若是下次還是這樣讓我擔心,我就要罰你了。”玄故意皺起眉頭鼓起臉頰,裝作生氣的樣子。


    “怎麽罰啊……”我有些害怕--不會是要打我,或者是不給飯吃之類的吧?


    “罰你永遠不許離開我身邊半步。”他笑得格外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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