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有憂很焉兒,至少給人的第一印象是個焉兒人。


    瘦瘦小小的,背還有些佝僂。


    但焉兒人出豹子。


    身為王朝八大神將之一,他正是看著焉兒、實則擰的豹子,隻要自己認準的事兒,那便是天塌下來,也不會輕言放棄。


    比如駐守飛仙關。


    他也聽到了一些消息,說是王朝最可惡的那個家夥,早有調防他的意思,但他對此隻是不屑地一笑。


    擰人認死理。


    王朝的兵製就是死理。


    按照王朝兵製,縱然是皇帝陛下也不能直接給他們八大神將發令,而隻能通過大都督和副都督執行。


    王朝神將,隻聽令於大都督和副都督。


    既然如此,那麽大都督和副都督發不了令的時候,包括那個最可惡的家夥在內,誰也不能左右於他。


    但這並不等於,他就會無視自己肩上的職責。


    事實上在這種情況下,他比任何時候還要盡職,就像他的結義兄弟王詩詩一樣,一個鎮坎營巡警十八郡,聽是好聽,實則是件苦差事,但王詩詩仍然做得任何人都無可挑剔。


    駐守飛仙關十數年,他和他的鎮離營從來沒有出過什麽亂子。


    今日是和鎮震營換防的第一日。


    盡管已是亥時末,他還是再一次登上了關樓,在風雪中細致地檢查了明哨、暗哨,檢查了軍卒的刀槍箭弩,檢查了氹仙陣的陣杵。


    待檢查完畢,風雪突然變大了。


    孔有憂望著無盡的黑夜,臉上顯得比平時更焉兒。


    他身體出了問題。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總是會覺得疲倦,甚至渾身上下都有些隱隱的酸疼,但他知道自己的重要性,知道自己的身體便是鎮離營軍心的保證,所以對誰也沒有提起。


    此時檢查完畢,他心裏放鬆下來,這種疲倦感和疼痛感便越來越明顯了。


    這時,一名軍卒上前來,稟告赤烏神騎的卓領十求見。


    由於赤烏神騎的特殊性,在駐守飛仙關期間,他們應該在關道之後的營地待命,除了例行巡警,一般情況下神騎是不得擅自進入關道關樓的。


    但這名軍卒仍然前來稟告,一則他知道卓領十是誰家公子,二則知道神將對這位卓領十頗為喜愛。


    果然,孔有憂嘴角露出一絲笑意,道:“他如果空手而來,就讓他滾蛋。”


    軍卒得令而去。


    孔有憂說了這句玩笑話後,感覺身上的酸疼感竟似輕鬆了許多。


    他確實喜愛卓領十,並準備在這次駐防結束後就升其為領百,但這並不是因為對方是卓家大公子,而是因為對方雖然是卓家大公子,但卻沒有一點大公子該有的諸如驕縱蠻橫之類的毛病。


    相反,卓領十不僅極其盡職,對人也極其和善,甚至對鎮離營普通軍卒都稱兄道弟,閑時經常勾肩搭背一起喝酒。


    想到喝酒,孔有憂嘴裏頓生津液。


    卓家到底是卓家,隨隨便便拿出的都是好酒,而自從喝了卓領十孝敬的那壺酒後,他竟是念上了,天天都想喝上一口。


    當然卓領十也很聰明,以後還真的每天孝敬來一壺。


    孔有憂喜酒,甚至在駐防期間也不禁酒,畢竟自己帶的兵自己清楚,那些臭小子們晚上喝上一兩碗,絕對誤不了事,反而還可以禦禦寒、醒醒神。


    不多時,卓偉匆匆而來,卻是空手。


    孔有憂半真半假地嗔道:“今晚風雪這麽大,你小子竟然敢空手而來?”


    卓偉嘴角帶笑,迴道:“稟神將,家父感念神將對屬下的栽培,也佩服鎮離營兄弟保家衛國的精神,特意從邛州城送來酒食犒勞。”


    “放翁先生?”


    孔有憂略有意外,道:“他竟親自來了?”


    卓偉顯得有些不好意思,道:“屬下不敢相瞞,自從屬下加入鎮離營後,還未和家父見過一麵……”


    孔有憂恍然,畢竟他也身為人父,知道天下沒有不愛兒子的父親,何況自己這個屬下是卓家大公子,那麽放翁先生想來瞧瞧兒子也是人之常情,笑道:“那你趕緊去陪放翁先生,今晚我且饒了你。”


    卓偉笑道:“家父也想親睹神將一麵,此時就在關道外。”


    孔有憂略略思量,道:“有請!”


    卓偉轉身急去。


    少時,關道那頭一行人快步而來,約摸有兩百來人,或抬或挑,滿滿都是酒罐食盒。


    走在卓偉前麵的是一位長須男人,一身黑錦長衫鼓風而舞,仙氣十足。


    孔有憂匆匆下得關樓,迎上前去,抱拳道:“放翁先生雪夜犒軍,孔某感激不盡,有勞了。”


    卓放翁笑吟吟地迴禮,道:“早聞孔神將大名,心有仰慕,今日一見,頗感榮幸。”說罷側身指了指,笑道:“粗食淡酒不成敬意,忘孔神將莫卻。”


    孔有憂哈哈一笑,道:“放翁先生說笑了,西蜀卓家的粗食淡酒,我可是想著就饞。”


    卓放翁也是哈哈一笑,道:“孔神將放心,這些酒食隻管讓關樓的弟兄們放開吃喝,軍營那邊我已遣人送去,少不了的。”


    二人又是哈哈大笑。


    正在這時,關樓上哨卒突然大唿:“敵情!有敵情!”


    孔有憂神色一凜,道:“今夜著實有些不巧,放翁先生請迴,待日後有暇,我再當麵致謝。”


    卓放翁微微皺眉,道:“既有敵情,我西蜀卓家豈可言退?孔神將應當知道,西蜀存,卓家存;西蜀亡,卓家亡。”


    孔有憂早聞卓放翁也不是等閑之輩,卓家護衛也多是普通人不可比擬的好手,而且卓放翁說得也不無道理,於是不再多說,急急上了關樓。


    眾人放眼望去,見黑夜裏遠遠有著火光,星星點點像條蜿蜒的長龍,正在向飛仙關靠近。


    孔有憂沉聲道:“守。”


    身邊一名軍卒轉身,大聲道:“守!”


    瞬時,關樓、關道上一片刀槍聲鏗鏘作響,一隊隊軍卒交錯跑動,或上關樓、或靠城門,或分立關道兩側,各歸其位,刀槍森然。


    這邊軍卒就位,關道那頭又傳來一陣沉重整齊的腳步聲,卻是弓箭手疾步而來,百餘人有條不紊地跑上關樓兩側的垛口,餘下數百人則半蹲在關道內,弓在手、箭搭弦。


    卓偉向卓放翁行禮,道:“父親,孩兒有軍職在身,恕不能護在身側,還望父親多多保重。”


    卓放翁正色道:“此時你我都是王朝人,沒有什麽父親孩兒,更不可存此念想而疏忽了自己的職責!”


    卓偉匆匆而去。


    孔有憂亦正色道:“放翁先生大義,待敵退去,孔某定當與先生一醉方休。”


    卓放翁微微一笑,轉身喝道:“卓家兒郎聽令,西蜀亡,則卓家亡,此值大敵當前,爾等當擇緊要之處,協助鎮離營兄弟嚴守,不得讓敵軍踏入飛仙關一步!”


    那兩百餘卓家護衛給弓箭手騰地,分別退到關道兩側,此時聽到卓放翁之令,齊齊吼道:“誓死嚴守,誓死嚴守!”


    吼聲中,數十名護衛奔至城門和關樓,餘下則順著關道拉開了距離,與關道兩側的軍卒齊肩而立。


    孔在憂見卓家護衛身手矯健,且有訓練有素,心裏也忍不住暗自感歎佩服。


    黑夜色的火光越來越近,最後在關外數百步處停了下來。


    孔有憂借著火把光亮細看敵軍陣營,竟是綿綿無盡頭,至少是數萬之眾。


    這時,黑夜裏傳來一道聲音,如悶雷一般,關樓關道上的所有人,無不聽得清清楚楚。


    “西羌關山尺在此,爾等若是開城投降,可免一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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