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忠濃眉輕蹙,問道:“大人,若匪賊見機不對,繞隨縣而過徑奔江夏而去,如之奈何?”


    秦頡和鄒靖交換了一個眼神,眸子裏浮起一抹森冷的寒意。 低聲道:“如此,可協同江夏兵馬在隨縣以南、平陸-南新一帶鐵壁合圍,賊酋馬躍,死期至矣!”


    見諸將目露困惑之色,鄒靖伸手在錦帛地圖上重重一拍,解釋道:“大人已經八百裏加急傳書。請求江夏太守王敏大人派兵朔遼水北上,於南新至安陸一帶阻擊流寇,若如匪賊一頭撞進,我三路軍馬尾隨掩殺而至,則四麵合圍,大局定也。”


    黃忠諸將盡皆目露恍然之色。


    秦頡道:“諸將點齊軍馬,即刻出。”


    ......


    北風唿嚎,星月慘淡。


    幽暗的蒼穹下,一支五六百人的軍隊正向著南方埋頭疾進。我神情凝霜,走在隊伍的最前麵,泰達米爾策馬提刀,如影隨行跟在我身後。


    泰達米爾終掩飾不住眉宇間的得意,仰天長笑三聲,朗聲說道:“哈哈哈,老板,等秦頡領著南陽兵在涉縣拉開架勢,想誘出我們的六百伏兵時,我們的人卻早已經遠在百裏之外,並且趁虛攻占隨縣了,痛快,哈哈哈。真是痛快。”


    黑暗中,我森然一笑,事情豈止如此而已?


    燁陽,秦頡大營。


    剛剛布的軍令被臨時取消,秦頡再一次聚集了諸將議事。搖曳的燭光映著秦頡青白的臉色,無神的眸子裏有兩團小火苗正在幽幽燃燒。


    秦頡的目光最終落在鄒靖臉上,問道:“子瑜,你意如何?”圍妖溝亡。


    鄒靖麵有愧色,歎息道:“李明澔此人詭詐如狐,竟設下如此毒計,下官愚昧。險些置大人於死地,罪該萬死。”


    秦頡擺手道:“此事錯不在你,委實是李明澔過於陰險。”


    原來,在裴元紹他們一行人的看管下,有一名被俘獲的俘虜跑了出來,將我的行程大致地都告訴了秦頡,秦頡與眾將聽完後,都陷入了沉思中。


    鄒靖道:“大人,所幸這俘虜及時報信,助我等識破馬躍奸計,不如將計就計,命人喬妝大人引500軍入城,待流寇內應舉火,城北伏兵盡出殺入城內時,我南陽官軍三軍盡出、四麵合圍、內外夾攻,則流寇幾成甕中之鱉矣。”


    秦頡微微頷,揮手示意黃忠諸將先行離去,獨留下鄒靖。


    鄒靖現秦頡神色有異,心頭不禁掠過一抹陰雲。


    待黃忠等人盡皆離去,秦頡始幽幽一歎,說道:“子瑜,可曾覺那俘虜有何異樣?會不會是詐?”


    鄒靖搖頭道:“下官實不曾覺。”


    秦頡皺眉道:“所言不可不信亦不可全信,子瑜,這其中是否有詐?我感覺那俘虜能跑出來,不簡單呐。”


    鄒靖說道:“大人莫慌張,看人的本領我還是有一套的,應該是真的逃了出來,不該作假。”


    秦頡歎了口氣:“本官病勢日甚,深感力不從心,涉縣戰事就拜托子瑜了。”


    鄒靖拱手一揖,肅然道:“下官定不負大人所托。”


    ……


    隨縣,地處南陽最南,緊鄰江夏。


    南陽黃巾賊勢浩大之時,隨縣卻是賊蹤遝遝。隨縣縣令蒯良為官清廉,與民無犯,所以並不曾勞師動眾修緝城牆、加固武備。天子詔令至隨縣,蒯良下令征召縣中精壯男子,得500壯丁,於農忙閑暇時勤勉操練,蔚然成軍。


    匪賊兵至,隨縣無險可守,蒯良夷然不懼,點起兵馬出城迎敵。


    望著一隊隊官軍軍容整齊從城中開出,我臉沉似水。


    隨縣雖無城牆,也無護城河可以倚仗,但守城官軍的表現卻出乎我的預料,看上去隨縣的官軍似乎要比涉縣的官軍強悍許多。兵力上,隨縣官軍500餘人,我們這邊的匪賊600來人,雙方相差無幾,看來今天要想攻占隨縣,勢必會有一場惡戰,我們也會付出不小的傷亡!


    我們這些匪賊要想邁過官軍,蛻變成一支精銳之師,勢必要經曆一到兩次慘烈、殘酷的惡戰,我不能一味地帶著他們四處流竄。我需要一支虎狼之師,如果沒有一支虎狼之師做倚仗,就算我算無遺策、料事如神,那也隻能是紙上談兵。僅僅隻是到處流竄,是無法將這夥匪賊馴成虎狼之師的。這就像是一次洗禮,始終是要經曆的。


    然而,慘烈的惡戰雖不能避免,惡戰的對手卻可以選擇,毫無疑問,隨縣官軍是最合適不過的對手。


    現在,麵對的敵人還不算強大,我們還能從容應付,可一旦大漢帝國喘過氣來,一旦冀州黃巾被掃滅,屆時抽調精銳官軍鐵壁合圍、前來清剿,我們還能像現在這樣從容自如嗎?麵對西涼鐵騎碾碎一切的衝陣,我們這群人,就是有蠻易信這等猛將也能活下來嗎?當然不能!


    時不我待,分秒必爭!


    森然的寒芒從我眸子裏浮起,我策馬走到匪賊陣前,倏然高舉右臂,軍陣騷亂的雜音頃刻間平息下來,四周一片肅殺,隻有匪賊們粗重的唿息聲還有遠處官軍那悠長綿遠的號子聲清晰可聞。


    “弟兄們,我們活了這麽大,盡力過的戰爭,恐怕連蒼蠅都飛不出去吧?現在我們眼下又要開始打仗了,我相信,我們肯定能很快地攻破城門,進城後我們大塊吃肉,大碗喝酒,大把玩女人,官軍能奈我何!?”


    “嗷~~”


    匪賊們轟然迴應,氣勢高漲。


    “牧馬坡一戰,那些懦弱的官軍就像綿羊一樣葡伏在我們腳下,懇求我們的饒恕,所謂的官軍,土雞瓦狗爾。”


    “嗷嗚~~”


    匪賊們群情激憤,一個個眸子裏流露出灼熱的殺意,躍躍欲試。


    我以長劍虛指前方,厲聲喝道:“前方官軍,與彼等何異?弟兄們,握緊手中的鋼刀,挺直了下麵的那根玩意兒,斬軍奪帥,破敵屠城,當在今日,殺~~”


    “殺!”


    我狼嚎一聲,撥轉馬頭,高舉鋼刀,向著隨縣官軍森冷的軍陣疾馳而去。


    “我將帶頭衝鋒!殺!”


    趙信虎嘯一聲,嗔目欲裂,沸騰的熱血激蕩著心胸,緊緊跟著我的身後,奮勇向前。


    “殺~~~~”


    排山倒海般的吼聲中,六百匪賊亡命向前,如決堤的滔滔洪流向著隨縣官軍席卷而來,那一片冰冷的鋼刀,映寒了荒蕪的曠野。


    ……


    官軍陣前,蒯良心跳如鼓。


    身後500壯丁雖然訓練有素,奈何從未曾經曆過沙場征戰,浴血廝殺,賊勢如此兇猛,不單出乎蒯良預料,更令500官軍心膽俱寒。這真是一群黃巾軍參和的匪賊嗎?隻曾聞,黃巾賊寇聚則萬人,卻多是烏合之眾,隻需數百精兵就可擊而破之。可是眼前這支虎狼般衝殺過來的賊寇,真的是傳說中的黃巾賊寇嗎?


    騷亂,像瘟疫一樣在軍陣中漫延,所有人惶然四顧,都擔心別人會偷偷溜走,把他獨自一人拋棄在戰場上送死,有人往後退卻了一小步,便立刻引雪崩效應,更多的士兵跟著往後退縮,如果這股退縮的風潮不能及時扼止,最終就會演變成潰退,然後潰退會變成潰敗,最後潰敗會變成屠殺……


    危急中,蒯良鏘然撥出寶劍,厲聲大喝道:“鎮靜,這不過是群烏合之眾,何懼之有?諸軍各歸本陣,殊死抗敵,違令者--斬立決!”


    蒯良的當機立斷挽救了官軍,退縮和騷亂終於平息了,如虎似虎的匪賊已經潮水般衝殺過來,距離官軍軍陣隻有百步之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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