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跟上世一樣!


    上世,自己剛醒來時,還沒搞清楚狀況,春果就匆匆通報年氏跟衛琳緗來了。


    一聽這兩位來了,陳氏就跟老鼠見到貓似的,躲進了床後的木箱裏,即便這樣,還是被年氏以找薄衾為由,從木箱裏給揪了出來,再後來就是春果給自己出頭,挨打的事。


    當時的周萋畫處於失憶狀態,滿心疑惑地看著眼前的雞飛狗跳搞不清狀況,而她那位母親,從被揪出來,就未曾發出任何聲音。


    雖然事情已經是一年前發生的了,可周萋畫現在想想仍氣憤得很,天底下竟然有這般懦弱的人,這對向來以強勢著稱的她,簡直不能想象。


    如今想來,事情從頭到尾就是衛琳緗聯合年氏打擊原主設的局,先是告訴原主她被母親拋棄,原主一自殺,陳氏勢必會違背老夫人的話出來看女兒,之後兩人再來個甕中捉鱉。


    目的嘛,年氏自然是為了鞏固二房在老夫人麵前的地位,而衛琳緗,就是她說的那樣,她沒有的,周萋畫也不能有,聯合年氏,隻不過是她的第一步而已。


    周萋畫本就不是個吃虧的主兒,若不是上世是失憶,豈會讓衛琳緗步步得逞,她別的性格沒有,就有一點,別人送我一尺我就還人一丈,絕不相欠。


    想罷,她就拉開薄衾,一躍下床,踏上床邊的雲頭高縵,抬頭說道,“春果,給我梳頭!”


    “娘子你這是……”春果不解,自出了莊子就鬱鬱寡歡的娘子,怎麽會發出如此堅定之聲。


    “春果,娘子怎麽吩咐,你就怎麽來!”麗娘似是察覺到什麽,在一旁出聲。


    麗娘是陳氏的乳母,隨陳氏嫁到周家,兩年前老夫人以周萋畫犯衝陳氏子嗣宮為由,將周萋畫置於這外郊的莊子,府裏一眾老人均不願陪同,麗娘自行請願陪伴左右。


    周萋畫性子原本是活潑、明朗的,可自打知道自己要被遷出府,就跟變了個似的,臉上再無笑容不說,性子也倦了很多,鬱鬱寡歡的跟失了魂似的。


    遷到田莊兩年有餘,周萋畫也鬱鬱寡歡了兩個春秋,看著周萋畫越來越羸弱,麗娘是真真著急。


    但讓麗娘欣喜地是,剛剛娘子說話時,那眼神,那語氣,竟有了幾分以前的樣子。


    麗娘默默祈禱,經了今天這一遭,說不定以前的娘子就迴來了。


    麗娘的話,讓春果也意識到娘子的改變,她不做任何耽誤,手腳麻利的給周萋畫梳頭,很快一個垂鬟分肖髻垂於肩上,不但恰到好處的遮住了她脖頸處的痕跡,還增添了幾分精氣神。


    周萋畫上吊時,穿戴還算整齊,但因是素色襦裙,顯得人蒼白了些,麗娘立刻找了一大紅對襟長褙子,整個人煥出光彩來。


    眾人在忙碌時,陳氏就跟個木頭人似的僵坐在床沿上。


    舍外的聲響愈來愈大,周萋畫讓麗娘收起自己上吊的白綾,挽袖坐在了正對著床的圓腰倚上,抬頭看著眼神渙散的陳氏,隨後她開了口,“母親,在想什麽呢?”


    陳氏猛然打了個顫,喃語,“沒,沒什麽!”


    周萋畫卻指指牆角的木箱,“女兒床後那個木箱倒是能容得下母親,母親是藏起來呢,還是到這與女兒飲茶!”


    被識破心思的陳氏臉微微漲紅,尷尬緩慢地坐到了另一張圓腰椅上,“畫兒,你這是……”


    周萋畫語氣平平的說道,“看不出嗎?迎客啊!”


    話剛落,就聽“哐啷”一聲,內院門被人踢開。


    就聽年氏那“破鑼”嗓子,響徹到了莊子的每個角落,“四娘啊,你怎麽就這麽想不開啊!”


    周萋畫排行老四,人稱周四娘。


    魚兒已經來了,在甩魚鉤之前,應該先把春果支出去,以免跟上世一樣,傷及無辜。


    於是周萋畫拿帕子沾了沾嘴角,“春果,出去迎客!”


    雖說春果此時是一百萬個不樂意,卻也隻能答應,她出房門,站在廊下,看著細雨中年氏的表演,嘴角盡是苦笑。


    “二舅母,你不要這樣啊……”衛琳緗還在旁邊勸說著,抬眼見春果在冷笑,嗬斥道,“賤奴,愣在哪做什麽,還不快來扶二夫人!”


    春果默聲,從另一側扶住了年氏,進了周萋畫閨房。


    年氏嚎得更起勁了,“可憐的四娘啊,你阿母不能來看你,你可千萬不能怪她,你怎麽就這麽想不……”


    “開”字沒出口,年氏就僵住了,眼前的周萋畫儀態大方地坐在榻前,哪裏有半分上吊的落魄模樣。


    “嬸娘?”周萋畫故作驚愕。


    “春果!為何不通報一聲,好親自迎接嬸娘跟表姐!”說著,她從榻上站了起來,怒目微怔,直接訓斥上了春果。


    聽周萋畫的訓斥,春果小嘴一嘟,“誰能想到,這身嬌體貴的二夫人,會跟表小姐能冒著雨來咱們這窮鄉僻壤!奴婢還以為看錯了呢!”


    “哎呦,死丫頭,幾時學會頂嘴了!麗娘,把她鎖了柴房裏!”周萋畫怒聲嗬斥道。


    柴房?麗娘一驚,前幾天不是塌了嗎?莊子裏哪還有柴房啊,麗娘驚愕抬頭詢問,卻見周萋畫俏皮地衝她眨了一下右眼。


    看到這個眼神,差點讓麗娘哭出來,以前的娘子真的迴來了。


    這小眼神裏,滿滿地都是當年娘子偷拿老爺書房的書被抓包,要自己幫忙頂罪時的精靈神兒啊。


    麗娘細細琢磨,這是娘子故意把春果支出去啊,春果脾氣強,護主心切,若年氏真要找麻煩,她肯定要衝上前,年氏怎麽也是主子,隨便拿捏一個侍婢,還不是小事。


    “是,娘子!”麗娘答應一聲,就擰著春果的耳朵把她拽出了房門。


    “讓嬸娘跟表姐見笑了!”聽著春果那殺豬般的聲音越來越遠,周萋畫的心也微微放下了。


    “春果這丫頭是越來越不像話了!”年氏隨口敷衍了幾句,立刻扯迴正題,“四娘,你不是……”


    “嬸娘,這話是?兒有什麽不妥嗎?”周萋畫迎上前,拉住年氏的胳膊,故意問道。


    “不,沒有,隻是……”年氏這舌頭就跟打了個結,眼睛著急把火的看向衛琳緗。


    這大活人好好的,難道我們來早了,周萋畫還沒上吊?


    衛琳緗對周萋畫的表現也處在詫異中,眼眸流轉,一下子就注意到坐在周萋畫身後榻上的陳氏。


    她竟然沒有躲起來,可真是出人意料啊,這對母女,今天好像有點不一樣啊!


    衛琳緗按下心底的吃驚,故作驚愕道:“大舅母,你怎麽在這啊!”


    “是啊,嫂子,你……”衛琳緗這一聲,直接把年氏從地獄拉迴了天堂,她推開周萋畫,直接走到陳氏身邊,和她並列坐在榻上。


    “這個……”陳氏的臉色呈絳紫色,局促地握著手裏的帕子。


    “阿母來看兒,有何不妥嗎?”陳氏的模樣引來周萋畫心底一陣發笑,但她追求的可不是嘲笑陳氏,出聲解圍。


    “無不妥,無不妥,隻是現如今這洛城消息傳的厲害,知道是你關心阿畫,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故意跟老夫人、跟整個侯府作對呢!”


    年氏一心隻想打壓陳氏,嗅到一絲味道就想立刻還擊,根本沒留意,剛剛說話的是周萋畫,而不是陳氏。


    反倒是衛琳緗一下子謹慎起來,這跟前幾天那個自己說什麽就信什麽的周萋畫,好像有點不一樣了。


    周萋畫冷哼一下,“消息傳得厲害,也得有人散布出去才行,阿母貴為侯府主母,連出入這等小事,還得跟人交代嗎?”


    這話語氣說是迴擊年氏,倒不如說是說給陳氏聽,你連自己的出入都沒法左右嗎?


    “畫兒,休得跟嬸娘這麽說話!”陳氏卻沒有跟周萋畫站在一條戰線上,反倒指責起她來,她起身朝年氏微微俯身,認錯,“弟妹,畫兒年紀小,說話不當,還忘見諒!”


    年氏正愁找不到把事情鬧到的借口,聽陳氏這麽一說,更來了勁頭,“嫂子,四娘年紀小,不懂事,尚可再議,你年紀可是……這家有家規,國有國法,當初你是怎麽答應老夫人的!”


    這話無意直中陳氏要害,“還請弟妹不要告訴老夫人!”陳氏說著竟然起身給年氏作揖。


    一看陳氏這幅模樣,周萋畫心中大罵,你腦袋被驢踢了是吧,今天非節日又不是送月例的日子,年氏和衛琳緗出現這就是來逮你的,你還求她不要告訴老太太。


    “母親到自己莊子上來,為何還要驚動到祖母呢?”周萋畫問道,她順著年氏剛剛說話的語氣,故意把“自己莊子”吐得很重。


    這處位於洛城外十裏地的莊子,是陳氏陪嫁的莊子,根據大溏律,這可是陳氏的私人莊園,與侯府是沒有任何關係的。


    聽周萋畫如此說,年氏臉麵上掛不住了。


    陳氏娘家是大名鼎鼎的定國公府,陳氏更是嫻長公主跟定國公陳誌金的嫡女。


    這是在拿國公府壓我啊,年氏心裏琢磨。


    若是以前,年氏一聽也就知難而退了,可今天,這可是衛琳緗專門幫她給陳氏設得套,就這樣不戰而退,這不是讓衛琳緗看不起自己嘛。


    年氏向衛琳緗投去了請求增援的眼神。


    “好一個自己的莊子!照妹妹所言,今天兒跟二舅媽來,也得經過大舅母的同意了!”看年氏節節敗退,衛琳緗再出口,她邊說,邊未提裙擺,站到陳氏麵前,盈盈一福身,“今日前來,未送拜帖私自前來,還望大舅母勿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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