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座相信你……相信你無心傷人。”


    莫談笑一番大喘氣的話,讓在場所有人包括陸十四都有自雲端墜落的跌宕感。


    “你還是認為是我殺了那兩個人?”陸十四越是無法解釋,在聽得別人的質疑後,越是煩躁。


    隱約中,他感覺自己落入了一個陷阱,一個足以讓他萬劫不複的陷阱。


    隻是,會是誰,這般處心積慮?


    此時,沒有人主意到,不遠處那坨北風割裂,又被沙塵覆蓋的碎肉中,赫然有半個沾染了汙血的手掌不甘的探出沙塵,食指半屈,指向某處,而在那個方向,赫然站著那三個追隨陸姓弟子的擁躉小弟。


    陸十四轉目四望,以期發現那個陷自己於不義的幕後黑手。


    顯然,他無法從那一張張幾乎從相同模具中刻印出的憤怒麵孔中,尋到半點蛛絲馬跡。


    “剛才的沙塵中,你可曾動手?”莫談笑看似講理的問道。


    “動了。”陸十四沉重的點頭。


    “可曾傷人?”莫談笑再問。


    “以牙還牙而已,在此之前,你這些徒弟徒孫可是要將我萬劍穿心來著。”陸十四毫無愧色的迴道。


    龍卷風牆破的那一刻,千萬劍氣擠入,若非他手段了得,及時的崩落風牆,卷起沙塵,此時,怕是早就變成一抷摻雜著鮮血的泥土了。


    既然彈劍宮上下要置他於死地,那麽他隨後利用沙塵反擊,並沒什麽不對。


    “傷了幾人?”莫談笑繼續發問。


    “二十七八個,差不多這樣子。”陸十四的神情變得越發沉重。


    他不願意撒謊,之前沙塵之中,他並沒有比其他人看的更清楚,往往遇到了誰,就動手,而且在動手之餘,還要保護陳潔兒,哪還有閑心去記傷了幾人。


    “差不多?那麽想來你也不確定了?”莫談笑嘴角微微抽搐,“傷了幾人記不清,那麽你又怎麽敢肯定,你下手之時,還能保持分寸,傷而不殺?”


    莫談笑連番的質問,頓時讓陸十四啞口無言。


    陸十四能說是憑感覺麽?


    有著絕對感性的他,對自己的感覺無比自信,隻是這話能說麽,或者說了,又有誰會相信?


    這根本就是一個無法解開的死結啊。


    既多說無益,陸十四便不再徒費口舌,沉默下來。


    “風執習,你可聽清了,我可從未屈打成招啊。”莫談笑突然抬頭,遙望天端。


    尋著目光望去,不知何時,有十餘道身影禦劍浮空,其中,磨劍宮執習風信然,赫然在列。


    原來,莫談笑剛才連番的質問,根本就是說給這些人聽的。


    天上那十幾人中,隨便一個,在稷劍學宮都是高高在上的人物,不僅有其他八宮的執習,更有劍主堂的三位劍主,而居中者,赫然是山長。


    “莫執習,此事……或許另有隱情。”事涉自己的門人弟子,風信然本就責無旁貸,此時被莫談笑當麵質問,更不可能再裝聾作啞,隻見他心念微動,駕馭腳下飛劍,徐徐的落下,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所落之處,恰好與莫談笑、陸十四成三角之狀。


    “另有隱情?哈哈,好一個另有隱情,隻是本座倒想問一句,是何等的隱情,需要我彈劍宮用三條人命去換。”莫談笑終於笑了,隻是這笑聲,聽在人耳,卻是那般的壓抑,能夠切身的體會到其中所蘊含的洶洶怒火。


    “確實如此,但咱們作為主事,總歸要弄清楚一些為好。”風信然依舊維護著陸十四,隻是在氣勢上,還是弱了一頭。


    正如莫談笑所言,不管有何隱情,陸十四連殺彈劍宮三名弟子,卻已是不爭的事實,現實麵前,容不得風信然不心虛。


    “逆徒,還不將事情的始末詳盡的道來。”轉過頭去,風信然便拿出了一宮執習的風範,對著陸十四厲喝道。


    “尊執習旨……”陸十四如何看不出風信然的維護之情,不敢遲疑,就要從自己抵達彈劍宮的所見所聞說起,隻是還沒等他開口,卻已經被莫談笑揮袖打斷了。


    “不用了,這些話,你自留著去跟山長解釋吧。我隻問你一事,你剛才所用的是何功法?”


    對於莫談笑突然的轉換話題,一種彈劍宮弟子都是雲裏霧裏,便是陸十四,一時間也揣度不出其用意,可身旁的風信然,卻是刹那間大驚失色。


    “迴答我。”不給陸十四征詢風信然的機會,莫談笑爆喝一聲,追問道。


    “是……北風雪歌!”


    受莫談笑氣勢所懾,陸十四大腦幾乎停止了運轉,不由自主中,便道出了心聲。


    當然,陸十四之所以如此輕易就著了道,更多的原因還是潛意識中並沒有太強的抵抗。


    在他想來,自己剛才吹簫對抗一眾彈劍宮弟子的事情,根本就難以遮掩,與其遮遮掩掩,還不如爽快的說出來。


    而且,《北風雪歌》作為其保命的底牌,保得住秘密固然後,便是不慎宣揚除去,也壞不到哪裏去。


    而眼前這些高高在上的執習、山長,出於顏麵或者其他原因,至少表麵上不會去做那巧取豪奪之事。


    陸十四這番心思,倒也合情合理,唯獨錯了一點,而正是這遺漏掉的差池,鑄下大錯。


    “果然如此。”莫談笑一副早就料此答案的模樣,轉頭瞥向風信然,“想必風執習,應該聽說過此曲的來曆吧?”


    在陸十四道出“北風雪歌”四個字時,風信然便已是麵無血色,對於莫談笑的問詢,隻是木然的點頭,口中呢喃道,“北風凍人,九烏融金,冰火無雙,魔君在莊。”


    “不錯,簫魔公羊莊!”莫談笑一字一頓,神色凝重的補充道。


    此言一出,彈劍宮上下,倒沒如何,反而是天上的那幾位,皆是身軀一震。


    簫魔公羊莊?


    陸十四依是心神劇陣。


    風信然跟莫談笑雖是隻言片語,但其中所包含的信息,卻堪稱龐大。


    身為懷揣著《北風雪歌》以及《九烏悲賦》的衣缽傳人,陸十四終於知道了創造這兩本曲譜功法者的名諱,公羊莊。


    而從兩人表現出的凝重看,這公羊莊怕是極了不得的人物,隻不過,此人物留給世間的可不是美名,否則,就不會被冠以“魔君”二字了。


    何為魔?


    正之反麵也。


    昆侖仙境,宗門不知多少,勢力上也是參差不齊,但唯獨有一點共性,那就是對外宣傳上,皆是冠以玄門正道。


    隻此一點,那位魔君,就注定不會是昆侖仙境的朋友,而是口誅筆伐的死敵。


    而現實裏,比陸十四擔心的更加惡劣。


    “千年前,封神一役,昆侖仙境秉承天意,助周伐紂,精英盡出,分作一十二路,為的就是博那個最大的彩頭。怎料,最終卻落得中道而廢,付出了最大的犧牲,卻沒得到理想的結果,更沒逃過被封禁的命運,其中的緣由,諸位雖未能親曆,但想必也都心知肚明吧。”莫談笑了望天際的眾人。


    “史載,當是時,周商大戰到最後關頭,昆侖仙境十二路精英,突然接到急報,就有十路精英突然退兵,從而錯過了攻入朝歌的機緣。也因為如此,功成後的論功行賞中,讓昆侖仙境黯然失色。”踏劍懸空中,有一位劍主開口說道。


    “至於那份急報,正是來自昆侖仙境。始作俑者,便是那簫魔公羊莊,趁昆侖空虛,潛入其中後,大肆屠戮,短短的幾天中,就有十餘宗門被其抹去,死在他手上的修士,更達千餘,殺孽之大,駭人聽聞。”有分宮執習,徐徐的接過話頭。


    兩人一唱一和,語氣平淡,畢竟對他們這一代的人而言,根本沒有親曆過那段過往,更多的隻是從遺留下的史冊中舶來,並沒有什麽感同身受。


    不過,說者無心,但聽者卻在心中掀起滔天海浪。


    毫不客氣的講,昆侖仙境對其內的修士而言,象征的就是無匹於天下。


    這是身為昆侖人的驕傲,更是他們的自信。


    正因為如此,當他們聽到這段血腥的過往後,心中又如何能平靜的下來。


    即便當初昆侖仙境遣盡精英,出山伐紂,其留守的力量,又怎麽可能會弱,畢竟,攘外必先安內的道理,誰人不懂。


    封神戰中,再如何的軍功赫赫,若是連根基都沒了,跟那孤魂野鬼又有何區別?


    可即便如此,昆侖仙境還是被人造下了無邊的殺孽,十餘宗門被滅,死傷無數,不說這份損失有多大,隻是這番作為,便是狠狠的打了昆侖仙境的臉麵,赤果果的挑釁呐。


    “此後一年中,昆侖仙境數度圍殺公羊莊,損兵折將,竟依然被其逃了,自此銷聲匿跡,成為一樁懸案。”莫談笑做最後的總結,準頭再次瞥向風信然,冷笑道,“風執習,你現在還敢維護此子麽?”


    一句“此子”,算是表明了心跡,是要與陸十四徹底劃清界限了。


    上麵說了那麽多,其實總結起來,就是簫魔在昆侖仙境的仇家太多,也太大,根本不是稷劍學宮能夠承受的。


    當然,陸十四並非簫魔,但從他吹奏出那一曲《北風雪歌》起,便已經被視作衣缽傳人。


    千年前,簫魔自圍殺中逃脫,成為昆侖仙境莫大的遺憾,更是莫大的恥辱。現如今,曆經千年,簫魔必定是不存於世了,那麽父債子償,身為衣缽傳人的陸十四,就活該承受昆侖仙境的複仇。


    一想到,為了一個陸十四,稷劍學宮就要麵對整個昆侖仙境,別說是風信然,便是山長,都有種頭皮發麻的恐慌感。


    事已至此,再談如何處置陸十四,還有懸念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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