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語驚醒命中人。


    一句“救命”,對其他人而言,是驚醒,對陸姓弟子而言,卻是絕望下的最後掙紮了。


    北風卷飛劍,不僅一舉打斷了飛劍抖落劍氣,更是以冰寒之氣,斷開了陸姓弟子跟飛劍的心意相通。


    作為劍修,一身的本領,都在飛劍之上,一句劍在人在,劍碎人亡,可不是說說而已。


    與飛劍斷絕聯係,陸姓弟子立遭反噬,原本應該輸送給飛劍的真元,在沒了出處後,便如同決堤的江水一般,在體內橫衝直撞,五髒六腑皆受其苦。


    前有斷臂之痛,又受飛劍反噬之苦,而真正讓他絕望的是那席卷而來的獵獵北風。


    外人看熱鬧,但作為當事人,沒有比他更知道那怪異北風恐怖的威力了,一旦被其包裹淹沒,其下場可就不是重創,而是直接變成冰棍了。


    “那人要痛下殺手,快救陸師兄。”


    不愧是小弟擁躉,身後不遠處的那三個彈劍宮弟子,最先反應過來,也不知誰喊了一句,焦急關切之下,連嗓子都嘶啞了。


    什麽?


    痛下殺手?


    經此提醒,外麵原本看熱鬧的人,皆是一驚,先是不相信,可當他們看到陸姓弟子腳下不遠處的那隻斷臂時,無不色變。


    那磨劍宮的弟子,當真歹毒,哪還念顧半點同門之誼,還有,此人也忒囂張了吧,殺人也就罷了,竟然還專門跑到彈劍宮的宮門駐地,這豈不是明著打臉麽?


    一時間,不管是不是與那陸姓弟子交好,在場的彈劍宮門人,皆怒發衝冠。


    群雄激憤下,哪還顧得上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無不拔出了手中飛劍,同仇敵愾般的指向了陸十四。


    一時間,漫天皆是劍身顫抖發出的琴音,看似雜亂無章,但保不齊數量太多,數之不盡,盡皆飛射而出。


    嗚嗚~~~


    突如其來的變故,饒是陸十四也是手忙腳亂,有心解釋,隻是場麵完全失控,根本無暇開口,急忙凝神,再無保留,全力施為下,簫聲急促,何止數倍,圍繞兩人的旋風也在極端的時間裏,化作龍卷,扶搖直上,何止百丈。


    龍卷風起,幾乎將身周十丈的碎石、塵埃吸扯而入,清風化渾濁,完全掩蓋住了兩人身形。


    下一刻,那數之不盡的音符、劍氣,已前赴後繼的刺入。


    憑借著兇猛的旋轉力,大部分的劍氣在剛觸及風牆便被扯碎,隻有些更加凝實的音符,能夠突入其中,但隻及一尺,便告崩潰。


    “啊!”


    無盡劍氣跟龍卷風的碰撞是那般激烈,遮天蔽日,金戈鐵馬,聲若滾雷,可即便如此,依然沒能掩蓋住一道淒厲的慘叫。


    循聲望去,彈劍宮門人臉色便更加的難看了。


    話說陸十四,麵對數百彈劍宮門人的聯手,幾乎傾盡全力的防禦,果斷的斷開了與洶湧北風的聯係,任其自生自滅。


    或許,在他潛意識裏,那洶湧北風怕是很快就會被彈劍宮門人撲滅吧,隻是怎麽也不會想到彈劍宮的門人隻顧著攻擊陸十四,一心找迴顏麵,卻是把那陸姓弟子給遺忘了。


    於是乎,那股成了強弩之末的北風,在失去了陸十四的掌控後,便照著慣性繼續前進,直至將陸姓弟子淹沒。


    風似刮骨刀,淹沒陸姓弟子的瞬間,便無孔不入,侵入其體內,刮骨吸髓,幾息間,便將一副血肉之軀剔成了殘肢斷臂,好不淒慘。


    後知後覺的彈劍宮門人,此時的心情可想而知。


    在重重圍攻下,還被人家以如此殘忍的手段,將同宮弟子碾碎,還有比這更諷刺,更打臉的麽?


    如果說,在此之前,彈劍宮中人,更多的想法是好好教訓下這個磨劍宮弟子,那麽現在,就變成了不殺不足以泄憤了。


    去他的同門之誼,這磨劍宮弟子既然敢殺人,難道他們還怕了麽?


    再者說,就算殺了此人又如何?


    法不責眾,難不成宗門會因此而降罪整個彈劍宮不成?


    最終的結果,無非是板子高高舉起,輕輕落下罷了。


    有此想法之後,那些隱藏於眾多彈劍宮弟子之中,修為高深的教習,便不再遮遮掩掩,全力施為下,憑借著更深厚的修為,以及對《按劍集》更高的領悟,抖落出遠非尋常音符可以比擬的劍氣音符。


    這些劍氣音符,雖依舊無形,但卻泛著淡輕色澤,甚至有音符三五成群,首尾銜接,組成了小段的曲譜,似慢實快的飄向龍卷風,待接觸後,依然如同之前般很快就被撕裂,卻也將風牆炸的千瘡百孔,短時間裏,竟難以彌合。


    有了這些小孔,數之不盡的劍氣,立時找準了方向,紛紛湧入。


    噗!


    千裏之堤毀於蟻穴,龍卷風鑄就的風牆,再難支撐,也就是眨眼的工夫,便轟然倒塌,於地麵上響起濃烈的煙塵。


    煙塵滾滾,在風壓的推動下,兇猛至極的向外輻射,一時間,飛沙走石,籠罩整個彈劍宮駐地,如同遭遇了沙塵暴一般。


    “好一個狡詐的小子,竟還有這般的手段。”


    被沙塵籠罩的彈劍宮駐地,伸手不見五指,如此環境下,想要追蹤陸十四,談何容易。


    彈劍宮人數的優勢,蕩然無存,反而成了弊端。


    煙塵中,不時發出的悶哼以及慘叫聲,就像是催命的符咒,讓彈劍宮弟子各個自危。


    不是沒有那修為高深者,企圖禦劍飛上天空,隻是還沒等衝出沙塵,就被打了下來,摔了個七葷八素不說,有倒黴的更是受了重傷。


    這些景象,雖不被人看到,但那從天摔落的聲音,卻是聽的分明。


    一時間,別說是普通弟子,便是那些戰力卓越的教習,都是心有戚戚,不敢妄動。


    “給我散!”


    就在彈劍宮人心驚膽戰之際,一聲威風凜凜的爆喝,響徹天地。


    “是執習!”


    “執習大人終於到了。”


    “我們有救了。”


    有那早就不堪忍受的弟子,聽到這聲暴喝,無不喜極而泣。


    嗡!


    一聲琴音,驟然天降。


    雖隻是一聲,卻帶著天威一般,自上而下,使這片天地都變得沉重起來。


    原本肆虐的沙塵,瞬間便被鎮壓,重歸大地。


    沒了沙塵,視野也就變得清明。


    有那僥幸沒有遭遇暗算的弟子放眼望去,無不驚的瞠目結舌,後怕中,雙腿都忍不住顫抖起來。


    遍地狼藉,隻是不長的時間裏,就有近三十名彈劍宮弟子,倒在了沙塵中,鮮血淋漓,好不恐怖。


    好消息是,這近三十名弟子,大多隻是重傷。


    至於壞消息,很不幸,有兩名入門不久修為不高的弟子,一個脖子被拗斷,一個咽喉處鮮血汩汩,步了那陸姓弟子的後塵。


    二十多人重傷,兩人失望,若是放在魔域,對陣妖物,這般損失倒也不足為奇,可現實裏,他們麵對的是一個人,一個同宗的弟子啊。


    那人怎麽就下得去手,斬殺陸姓弟子不算,竟然還如此殘忍的再殺兩人?!


    後怕之後,是無與倫比的憤怒,一雙雙目光巡唆中,很快就鎖定了目標——立於一塊凸起石頭旁的陸十四以及其身後的陳潔兒。


    好吧,陳潔兒雖緊靠著陸十四,但她顯然被無視掉了。


    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的話,那麽此時陸十四早已被碎屍萬段。


    不過,一眾彈劍宮弟子,卻並沒有動手,不是害怕,隻是沒有接到命令。


    不久前肆虐的沙塵,是被鎮壓的,無疑是那喝出了“給我散”之人,也就是彈劍宮的執習。


    既然彈劍宮的執習,已經出麵了,那麽一眾彈劍宮弟子就隻能恭敬的等待命令。


    一名氣態儒雅的老者腳踏飛劍,緩緩落地,向著陸十四趨步而去,本應該紅潤的臉上,滿是陰霾以及沉重。


    不長的路上,不斷有彈劍宮弟子躬身行禮。


    不用說,老者便是彈劍宮的執習,姓莫,名談笑。


    名為莫談笑,不過,但凡熟悉之人,都知道,他的心情極為和藹,便是對待沒什麽地位的記名弟子,也總是溫潤笑談。


    因為這份氣度,備受彈劍宮上下尊重。


    隻不過,此時此刻,莫談笑卻是無論如何都笑不出口了。


    腳下不疾不徐,莫談笑身體始終直麵陸十四,但路線卻並非筆直,反而屢屢繞路,將那二十多名重傷倒地的弟子,一一攙扶起來,就近交給門人弟子救護,最後,更是深深的看了那兩名殘死弟子的屍體,發出幽幽長歎。


    至此,莫談笑距離陸十四隻剩五步之遙。


    “你就是陸十四?”


    莫談笑並沒有上來就興師問罪,聲音反而很是平靜。


    “見過莫執習。”陸十四不敢擺架子,急忙躬身行禮。


    “果然不愧是磨劍宮看重的弟子,不出手則以,出手,便是一鳴驚人。你今日這番成就,可比當年柳生等人的作為要驚豔的多啊。”莫談笑感慨道。


    隻是,任誰都聽的出,這感慨背後所蘊含的無邊憤怒。


    “莫執習明鑒,那兩人並非我所殺。”陸十四深吸了一口氣,強壓下莫談笑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偌大壓力,張口爭辯道。


    “不是,莫非,他們還是自戕的不成?”


    有彈劍宮弟子憤慨下,冷嘲道。


    陸十四有心解釋,不過張了張口,最終還是閉上了。


    事實上,現在這個結果,不僅是彈劍宮上下驚駭,便是他自己,心中也是掀起了驚濤駭浪。


    陸十四自始至終,都從未有過殺人的念頭。


    陸姓弟子的死,隻能算是個意外,至於那兩個慘死的彈劍宮弟子,陸十四壓根就沒有對他們動手。


    隻是,這話說出來,又有誰會信?


    “本座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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