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篷船爐,起!”


    左洛賓的一翻話落,還沒等外界發生什麽,落入船艙“雲詠君”的耳中,卻立時激起了千層浪。


    “烏篷船……爐?不好。”“雲泳君”驚唿,嬌容失色。


    “怎麽了?”薛衣侯不明所以。


    “雲詠君”不答,隻是靜靜傾聽。


    果然,很快,艙外再起左洛賓的厲喝,“九轉一昧紫焰。”


    “啊,竟是九轉一昧紫焰!你……你……”“雲詠君”指著薛衣侯,一時語噎,臉上盡是自求多福的憐憫之情。


    唿!


    沒等薛衣侯再問,身周的光景突然大變。


    原本的閨閣,於瞬間化作焦灰,緊接著,滿眼紫光閃耀,便是連近在咫尺的雲詠君都看不到了。


    滋啦!


    原本就衣不蔽體的薛衣侯很快就感覺到了熟悉的異樣。


    尤記得,就在不久前,在另外一方世界,溫壓彈爆開,置身無邊火海……


    薛衣侯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上一次,憑借著屍離之身,他保住了一條性命,那麽這一次呢?


    更何況,這環繞周身的紫光隻是仆一發作,其散發出的灼熱便遠超出了溫壓彈。


    “我命休矣!”


    薛衣侯千算萬算,都沒有想到,左洛賓竟玩了這麽一手精妙的燈下黑。


    或許,他根本就沒想過在煉製本命法寶的材料上下手腳,反而另辟蹊徑,早早的隱藏在了方舟之中。


    此時,不用雲詠君解釋,憑薛衣侯的智慧,也已經想到了答案。


    烏篷船……爐,聽名字,顯然是一種類似煉丹爐的法器,卻能遮人耳目,便是“雲詠君”都沒看出來。


    至於這火爐之中所隱藏的,便是那所謂的“九轉一昧紫焰”,而這火焰,最大的用處,除了煉製本命法寶外,怕是還有另外的妙處,而這妙處恰恰是針對自己的。


    “啊!”沒等薛衣侯想徹底前因後果,紫光已然侵入皮膚,深入骨髓,其中的痛楚,以其堅韌的毅力,也忍不住嘶聲慘叫起來。


    “去!”聽到薛衣侯的慘叫,船頭左洛賓依舊麵無表情,手上卻是絲毫不慢,揮袖間,那八十有一件煉器的材料,便按照事先設定好的順序,一一投入已經化作漫天紫焰的船艙之中。


    這漫天的紫焰極為奇特,內斂處,竟是不向外散發出一絲的熱量,可偏偏內部的溫度高得驚人。


    八十一件煉器的材料,一經飛入紫焰,絕大多數在瞬間便融成了液體,在某種力量的引導下,循著某個方向灌入。


    此時,紫焰內,薛衣侯已然被燒灼的失去了皮囊,隻剩下滿身的枯骨,僅僅在頭骨處存著一眼飛速旋轉的圓盤。


    圓盤旋轉的速度,每過一刻,都在飛速的提升著,一開始還能看到黑白相間,但很快就混雜成了特殊的灰色。


    滴!


    一滴近乎透明的液體落於薛衣侯的天靈蓋上,並很快滲透進去,最終融入圓盤,使其微微一顫,但很快就恢複如初,看似並沒有受到太多的影響。


    滴!


    又一滴液體落下……


    “烏篷藏焰,好一個暗度陳倉。”就在薛衣侯的左近,雲詠君同樣被紫光包裹,卻詭異的不受一絲傷害,若是足夠仔細,便不難看到,其周身似乎被一層氣泡包裹著。


    望著就在不久前,還跟自己共赴烏雲的年輕男子,頃刻間便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呂詠君卻並沒有太多的感慨,反而像極了一個興致勃勃的看官。


    “九轉一昧焰,紫為東,乃尊,嗬,倒真是舍得。讓我猜猜,左洛賓到底有何意圖?莫非是要奪舍?”雲詠君咬著手指,興致盎然的低喃自語。


    作為青梅竹馬,能比雲詠君更了解左洛賓的人,可謂屈指可數。


    事實上,左洛賓的天賦並不差,但在昆侖仙山之中,卻也絕對算不得頂級。


    雖說天賦未必能夠決定未來,卻可以在修行中製造出諸多的瓶頸,而對修行之人,最怕的便是瓶頸,若是能夠渡過也還罷了,否則,甚至窮其一生,都再無寸進。


    而縱觀修行曆史,真正憑借並不算高的天賦而成就非凡的,又有幾個人?


    因為天賦,一同長大的三個人,到了現在,境遇已然大不同。


    雲詠君因是女兒身,注定無法執掌白雲間,可憑借著天賦,卻為昆侖仙山中最頂尖的宗門瑤池看中,不僅收入門牆,更是冠以嫦娥之位。


    再看左洛賓,同樣因為天賦,在執掌白雲間無望的情況下,卻隻能屈居於此,蹉跎歲月,無奈的看著跟自己的心上人漸行漸遠,此中心情……嘖嘖!


    不過,天賦固然是生而有之,卻絕非不能後天改變,甚至有著諸多的辦法,而其中最為直接、粗暴且有效的,無疑就是奪舍了。


    眼前這個尚不知道名諱的年輕人,極有可能便是左洛賓物色到的奪舍人選。


    且不說這年輕人的修行資質如何,隻是那陰陽雙魚,別說是左洛賓,便是昆侖仙山中那些成名的前輩高人,也足以動心了。


    不斷有不知名的液體融入圓盤,肉眼可見中,圓盤的形狀開始發生變化。


    如同被腐蝕了一半,圓盤慢慢縮小,且變得不再規則,尤其是周邊,更是生出了鋸齒,而其轉速在到達一個頂峰後,也漸漸慢了下來。


    第二十五滴液體融入,圓盤……嗯,此時已經不能稱唿為圓盤了,已經變成了梭子模樣。


    第三十六滴液體融入,梭子再變,更加狹長彎曲,像極了殘缺的月牙兒,呈現出乳白色澤。


    第四十九滴液體融入,月牙兒飽滿了三分,色澤由白轉青。


    第六十四滴液體融入,飽滿的月牙又消瘦了下去,尖角反彎曲,色澤由青轉藍。


    第八十滴液體融入,此為暗胎珠被紫焰融化所成,落下。


    嗡!


    暗胎珠所化的液體,一經滴入月牙上,後者立時發出最為激烈的反應,不進停止了旋轉,更是全身劇烈的顫抖起來。


    船頭甲板上,左洛賓已然沒了之前的寫意灑脫,滿頭大汗,眼神雖依舊冷冽,卻充斥了濃濃的疲憊。


    要知道,在整個過程中,他所做的可不僅僅隻是簡單的投料,更要分出九成的精力,去控火。


    烏篷船為爐,用的更是世所罕見的九轉一昧火,而且是最頂級的紫火,別說是左洛賓,便是專職的煉器師,都未必能夠輕易駕馭,對他而言,所需要消耗的精力以及混元之氣,更是成倍增加,甚至一度到了所能承受的極限。


    眼看著,作為煉化陰陽雙魚藥引的暗胎珠融入,並發生激烈的反應,左洛賓卻不敢有一絲的大意,反而如臨大敵。


    此時是最為緊要的關頭,稍有差池,便會前功盡棄。


    拚了。


    低頭看著船頭甲板上留下的最後一味材料,赫然是那不知名的指骨,左洛賓強忍著無盡的疲憊,狠狠的咬破舌間,用疼痛來讓自己重歸專注。


    就在陰陽雙魚跟暗胎珠激烈融合之際,左洛賓並沒有立即將那節指骨投入,而是緩緩的從懷中掏出一枚瓷瓶,翻手間,倒出了三顆晶瑩剔透如同珍珠般的淚狀結晶。


    若是雲曄在此的話,便不能看出,這三顆結晶,正是之前左洛賓向他討要的“雲淚”。


    雲淚,乃是白雲間之特產,遍觀整個昆侖仙山,除了此家,再無別號。


    身為一種天才地寶,雲淚無疑是極其珍貴且稀少的,饒是白雲間,曆經千百年,庫藏中也不過隻有區區百數,唯有掌宗有權利調用。


    至於雲淚的效用,更多的是在煉丹或者煉器時,起到極好的催化以及中和的作用。


    看似不起眼,但對於專業人士而言,隻此一點,甚至比主材還要彌足珍貴。


    不過,左洛賓於此時拿出雲淚,卻並非是看重這一效用。


    身為白雲間的二當家,對雲淚,他有著外人所不知的更多了解。


    雲淚除了可以催化以及中和之外,還有一隱藏特性,且隻有在極為苛刻的條件下觸發。


    此特性,白雲間的前輩起名為:雲夢閑情。


    “去吧。”左洛賓突然屈指,將其中兩顆雲淚彈入紫焰。


    詭異的是,雲淚竟絲毫不受紫焰的影響,一前一後射入,前者徑自納入陰陽雙魚之中,至於後者……


    “雲淚?!”原本還一副看好戲的雲詠君,在看到一顆雲淚竟朝自己飛射而來時,顏色大變,“左洛賓,你該死!”


    且不論雲詠君如何咒罵,身置紫焰,為性命計,卻是絲毫不敢妄動,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那顆雲淚擦著臉頰而過,射入身下的木榻,一閃而逝。


    “最後一味材料,也是主材,隻不知那本命法器成就何種形態,還真是期待啊。”左洛賓目光如炬,透過紫焰,看到薛衣侯體內的陰陽雙魚,在融入雲淚之後,又受之前暗胎珠的影響,已經化作一根卷成一團的紫色絲線,到此,再無猶豫,揮袖間,便將那節指骨投入紫焰,於此同時,右手拈起最後一顆雲淚,放到了唇邊,卻遲遲不吞下,好像是在等待時機。


    再看那節指骨,投入紫焰,雖受燒灼,竟是絲毫無損,就那般完整的射入薛衣侯的頭骨。


    陰陽雙魚化作的紫色絲線,似有靈性一般,感受到那指骨的接近,竟是主動迎上,一團團的纏繞了上去,兩者不斷糾纏,隻是幾息間,便結成了繭。


    噗通、噗通……


    嚴絲合縫的絲繭,有節奏的擴張、收縮,如同心髒一般,而每完成一次收放,其顏色便淡上一分。


    深紫、淡紫、深藍、淡藍、天青……


    “就在此時。”左洛賓眼神一凜,一口將嘴裏的雲淚吞下,接著便一躍而起,竟是投身入焰。


    不知何時,淺水淵上空的黑夜,一團烏雲悄無聲息的凝聚,遮掩了漫天的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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