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場有預謀已久的綁架。


    此時,薛衣侯心中無比確認。


    雖然這突然從天而降的十四人,除了麵前的紅裙女子,全部都在打僵屍,不,是陰兵,但明眼人都看的出來,這隻不過是順手為之,根本不像薛衣侯眾人那般作為獵頭的主要目標。


    三百餘陰兵,在此之前,是那般的強大,強大到讓薛衣侯跟烮晟都心懷絕望的地步,可是現在,卻都變成了毫無還手之力的冰雕,認人宰割,隻是頃刻間,便碎了一地的殘肢斷臂。


    當然,這一切都不是薛衣侯關注的重點。


    紅裙女子剛才的那番話,無疑表明了他們的真正目的,那便是——自己。


    饒是薛衣侯燒壞掉腦袋,也想不通這其中的原因,但事實就是事實。


    一具屍體突兀的從天而降,相貌平平,倒也沒有什麽奇特之處,但其體形卻跟薛衣侯有著八九分的相識。


    在看到那落到紅裙女子腳邊的屍體時,薛衣侯立時就意識到了什麽。


    果不其然,那紅裙女子詭笑一聲,芊芊玉指已經攀上了薛衣侯的肩頭,也不見如何,隻是眨眼的功夫,便解除了後者身上的橘紅色飛魚服,隻這一手寬衣解帶的功夫,就不得不讓人歎為觀止,更讓男人看的心癢難耐。


    “你看我這手藝如何?”紅裙女子用腳點了點地上的屍體,對著薛衣侯問道。


    此時,那具屍體已經換上了薛衣侯的飛魚服,不看相貌的話,還真的很容易以假亂真。


    薛衣侯眨了眨眼,努力的湧動喉結,卻還是難以發出半點聲音,好在,紅裙女子也就是隨口一問,從未想過得到答複。


    “嗯,唯一的缺點,就是太整齊了些。”紅裙女子望著屍體一番自說自話,一柄全身仿若水晶打造的華麗長劍神奇的出現在其右手之上,看似隨意卻又精準無比的對著屍體一番揮斬。


    頃刻間,那具屍體已是看不得了。


    身上的飛魚服破爛不堪,裸露出的肌膚上留下了道道寸深的劍痕,數不盡的細小冰晶凝結在傷口處,阻止了爛肉的外翻。


    相比於身上的劍痕,更慘的是那張本就平平無奇的麵孔,此時早已經變得五官扭曲,怕是神仙也很難從中辨認出死者生前的模樣了。


    “嘖嘖,死的還真是夠慘呢。”紅裙女子嘖嘖有聲,對於自己的傑作似乎很是滿意,隻是這番話聽到薛衣侯的耳中,卻是分外的刺耳。


    “喂,喂,你們磨磨蹭蹭的還沒有完事麽?”紅裙女子突然變得不耐煩起來,一雙含春含煞的杏目不經意的向著四周砍殺陰兵的同伴瞥去。


    “樓主恕罪,這些鬼物實在太過堅硬了,怕是還需要一些時間。”距離最近的一名紅裙女子一邊揮劍斬著身前的陰兵,一邊歉聲道。


    “等不及了,若是讓外麵那些人反應過來,咱們怕是就麻煩了,不管這些鬼物,撤!”


    紅裙女子柳眉微皺,心中雖有些遺憾,但還是果斷的下令。


    ……


    砰!!!


    一聲悶響,高大強壯的烮晟也不知承受了何等巨力,鮮血飄灑中自席卷墳場的龍卷暴風中飛出,人還在半空,便昏厥了過去,直挺挺的栽到了數十丈外的泥濘之中。


    “是烮晟,快去救人!”山丘之上,不等黑袍之人發出命令,易老的身影早已經消失在原地,兔起鶻落般,速度極快的躥向烮晟落地之處。


    “陰陽家,今日這梁子,我醫家記下了。”望著墳場處漸漸消散的龍卷風暴,黑袍之人好一番咬牙切齒,聲音冰冷,讓人心悸。


    “查,一查到底,本座倒要看看,是誰將此次獵頭的機密泄露出去的。”


    ……


    同一片夜空下,槐嶺墳場,殘肢斷臂遍地,三百陰兵連同坐騎,有兩百之數化作冰渣碎塊,而在數十裏開外的殂山腳下,雖是另一番光景,卻同樣的殘忍。


    不大的山村,早沒有了往日的靜謐,到處都燃燒著熊熊的烈火,即便有細雨,也難以撲滅,隻是增添了股股濃煙罷了。


    一座座本就低矮簡陋的房屋,已然化作焦土,不時的可以在周遭看到淹埋於泥濘下的屍體以及黑紅色的鮮血。


    在靜謐、肅殺的感染下,連天空中落下的細雨也變得冰涼刺骨。


    聶老頭全身瑟瑟發抖,似乎不堪冰涼夜雨的衝刷。


    花白的頭發散亂開來,與胡子糾結在一起,遮掩住了他近乎扭曲的麵容。


    此時,聶老頭就院門外,其身後便是自家的茅舍,也是整個山村到目前為止唯一得以幸免的宅院。而在他的前方,橫七豎八雜亂的倒了一地屍體,有人的,更有畜生的,再往前……


    “前輩當日所賜,晚輩沒齒難忘,來日方長,後會有期……嘿嘿,前輩可還記得當日晚輩留下的話麽?”聶老頭前方二十丈開外,一身穿黑色麻袍,帽兜遮麵的男子安坐於高頭大馬之上,居高臨下,陰寒的目光穿過帽兜,直射而來,“隻是沒想到,不過短短月餘的時間,咱們就又見麵了。”


    “寧遠侯,你該死!”雖然看不到那黑袍人的麵容,可聶老頭又如何認不出其聲音呢,赫然是月餘前,在殂山上被自己嚇走的寧遠侯。


    聶老頭發誓,哪怕是麵對殺父仇人韓王以及韓相俠累,也沒有此時這般憤怒。


    殂山村,全村上下六十三戶,加上老幼婦孺三百餘口,隻是旦夕之間,便盡遭屠戮,而這一切,便是眼前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混蛋所為。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更何況聶老頭生性本就極重情義,否則當年也不會冒死刺殺韓王、韓相,隻為報了殺父之仇。


    更為了不怕連累他人,在戰至力竭之時,欲剜目毀容自戕。


    於殂山村而言,聶老頭雖是個外來戶,但畢竟在此立腳了十幾年,早已將這裏當做了自己的家鄉,鄰裏之間也是頗為和睦。更何況,這些可憐的村民或許不知,但他又如何看不出,今日之所以會天降橫禍,罪魁禍首便是他自己啊。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在怒火以及濃濃內疚的雙重壓迫下,聶老頭當真是又恨又疼……


    若是可以,聶老頭恨不得將其大卸八塊,剝皮抽髓點了天燈。


    可饒是他如何的憤怒,最終還是保持著一絲的清明。


    不是怕了這寧遠侯,僅僅是因為……


    聶老頭眼神微不可查的向著身後瞥去,就在這唯一完好的院子裏,可是藏著……


    如果說,聶老頭現在有什麽死穴的話,或許就隻有她了。


    當然,今日這陣仗也非常不樂觀。


    寧遠侯敢來報複,自然是做了萬全的準備,光是陰兵就帶了一百多,隻是這股力量就足夠駭人了,而更讓聶老頭忌憚的是寧遠侯身邊的一個人。


    那人同樣的一身黑色粗布麻袍,但樣式上卻要樸素的多,也不像寧遠侯般藏頭露尾,赫然是個麵色黢黑、神色冷漠的年輕男子,長得雖有些老成,但也不過二十多歲的樣子。


    雖然年輕,可此人卻渾身都散發著毒蛇一般的危險氣息,讓聶老頭心頭猛沉。


    當然,除了此人外,在他身後還跟著十三人,而且還算得上是聶老頭的熟人,便是不久前,打過交道的十三堡的十三位堡主。


    原本,這十三人並不放在聶老頭的眼裏,隻是此時此刻,他們出現在此,其代表的意義就實在意味深長了。


    寧遠侯雖強,但他的強大是建立在擁有著一支千人陰兵基礎上的,至於他自身的戰力,反而略顯平庸。


    如果隻是他一個人,哪怕帶上了百騎陰兵,聶老頭自認還能應付,最多付出些許代價罷了,事實上,就在過去的半個時辰裏,他在救助鄰裏的過程中,就斬殺了不下於二十騎陰兵。


    可若是再加上那個自始至終都沒有出手,而是選擇冷眼旁觀的黢黑青年呢?


    黢黑青年明顯是敵非友,卻眼睜睜的看著聶老頭大逞雌威而無動於衷,隻有兩種可能,要麽此人腦筋有問題,要麽就是自持身份不屑於以眾敵寡。


    顯而易見,腦筋有問題這個選項實在沒有太多的說服力,那麽就隻有唯一的可能了,而這也是聶老頭心生忌憚的原因。


    兩方聯手,已經足夠聶老頭頭疼的了,若是再加上十三堡呢?


    這十三位堡主的修為戰力或許並不高,但卻成為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正是這種種的一切,讓聶老頭即便因為屠村而怒不可遏,卻依然保持著最後的理性。


    隻可惜,聶老頭現在所能擁有的選擇實在不多了,即便他穩穩的站在原地,沒有冒然出擊,卻不等於對麵也無動於衷。


    “要麽死,要麽降,給爾一炷香的時間考慮。”對麵,從未發聲的黢黑青年突然搶在寧遠侯發布命令前開口。


    聲音帶著一種特有的嘶啞,雖不難聽,卻如同他的神色一般,冷峻、淡漠。


    “果然如此。”對方的最後通牒,卻是解開了聶老頭心中的疑惑,讓其不由的鬆了口氣。


    對方如此興師動眾,且大動幹戈,果然並非隻是尋仇這麽簡單,更在意的怕是那個“降”字了。


    隻是這黢黑青年,看上去不過二十多歲,到底是憑著何種依仗,敢如此大放厥詞呢?


    聶老頭有些不信邪,或者說,他本就是個不信邪的人,所以……


    三尺青鋒緩緩平舉,直指而去。


    此時無聲勝有聲,這番舉動,已經表明了他的心意。


    要戰便戰,囉嗦個……屁!!!!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自在謫仙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伴讀書賊1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伴讀書賊1並收藏自在謫仙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