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嚓!!!


    一聲微不可查的骨裂之聲響起。


    薛衣侯隻覺手中淺吟鋸的鋒芒一滯。


    “不好,竟然卡在胸骨上了。”警兆起,薛衣侯心不由提了起來。


    武經修行在入室境共分了三個階段,分別為通竅、鍛骨、伐髓。


    所謂通竅,便是打通自身筋脈,以助於更快更多的吸納天地玄氣。


    當修為達到十一周天後,便進入鍛骨,以體內的玄氣溫養、鍛煉骨骼,使其越發堅韌,或堅若磐石,或柔若無骨,亦或兼而有之,卻是依內經功法的不同以及個人體質的差異而定了。


    當修為達到二十二周天後,將更進一層,玄氣可透過骨骼滋養其髓,骨髓強不僅有益於造血,甚至可以一定程度上提升人的修行資質。


    薛衣侯現在的修為在十四周天,換言之,便是一息(一唿一吸)間,可讓吸納的玄氣在體內筋脈流動十四個迴合。如此速度,吸納的玄氣在滋養血肉的同時已經有了富餘,便能夠溫養、鍛煉骨骼,也就是進入了所謂的鍛骨階段。


    淺吟鋸的鋒利程度,薛衣侯如何能不清楚,甚至毫不誇張的說,隻論鋒利,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有見過比之更甚的。


    時下,青銅類兵器雖發展到了極致,但同時也到了一個桎梏,想要突破,靠的已經不是工匠的技藝,而是材質的改良了。


    鐵器,無疑是一個全新的方向,而且也已經在世間出現,但卻還處於萌芽的狀態,整體上,還遠遠達不到青銅器的高度。


    但淺吟鋸就完全不同了,它的材質雖是鋼鐵,但卻糅合了薛衣侯前世的合金理念,通過加入不同的礦粉,經長時間的試驗,才偶有所得。


    別說是薛衣侯,即便是親手打造出它的趙老鬼,隻怕也是知其然而不知所以然,想予以複製都是不可能的。這無關手藝,而是受限於見識跟知識了。


    在沒有係統的將各種金屬元素羅列出來,並掌握各自特性的情況下,趙老鬼隻能用最笨的方法,一一進行試驗,即便如此,在缺乏識別金屬的能力以及冶煉技術落後的情況下,可以想見,淺吟鋸在未來相當漫長的時間裏,都是唯一的存在。


    淺吟鋸鋒利,極為鋒利,更有著青銅劍所沒有的柔韌,可正因為如此,當薛衣侯察覺手中的短劍在刺中骨骼,僅憑自身的鋒芒竟難以寸近甚至使得劍身都彎折的時候,他便可以完全斷定,這熊朗的鍛骨水平遠高於自己。


    事有不及,便要當機立斷。


    雖然薛衣侯相信,隻要自己再加上幾分力道,未必不能切斷其胸骨,但時間呢?


    熊朗不是死人,而是真正經驗豐富的死士,他如何會放過這個時機?


    退,這便是薛衣侯心中唯一的想法,他也是這般做的。


    好在,對於這種突然的狀況,他是有準備的,所以才選擇了清風顫。


    清風顫,看似直來直去,但一個“顫”字便不難看出,它遠沒有這般簡單。


    側身而行,本就更加容易的改變方向,奧妙便在雙腿之間。


    刹那間,薛衣侯一改之前如螃蟹般的橫向移動,而是順勢前踏,如此便能輕易的擺脫熊朗的正麵。


    隻可惜,薛衣侯快,還有人比他更快。


    正如薛衣侯擔心的那般,熊朗怎麽可能放過如此機會。


    因為淺吟鋸受阻,劍勢已然由盛轉衰,正是前力未盡後力未發青黃不接的時刻,也是熊朗一直等待的反擊良機。


    劍,可不僅僅薛衣侯有,熊朗同樣也有。


    刷!!


    兩尺青銅短劍於左手中飛速旋轉,改為反握,這種姿勢,無疑更加適合近身搏殺。


    緊接著,青銅劍鋒順勢上抹,劃出一抹青虹弧線,快逾匹練。


    以劍勢的痕跡看,若是砍實了,於薛衣侯而言,就是腰斬的下場。


    與人廝殺,不同於比擂爭勝,後者的限製實在太多,而前者追求的便是險中求勝,拋卻表麵的繁華文章,直截了當。


    此時,不論是薛衣侯還是熊朗,這種招招致人死地的施為,在擂台上是絕對不可取的,至少薛家春闈大比這種切磋重於生死的擂台上絕不允許。


    熊朗的反擊不可謂不犀利,而最讓薛衣侯不適的是……他是左手劍。


    左手、右手雖是依照個人習慣而定,但真正對敵,卻還是能起到意想不到的妙處。


    就比如現在,薛衣侯右手使劍,卻暫時的卡在了熊朗的胸骨之中。熊朗左手握劍,又是在如此近的距離,便使得薛衣侯連稍微的抵擋都難以做到了。


    好一個薛衣侯,性命交關之際,隻是瞬間的慌亂,便鎮定了下來,咬了咬牙,竟然直接選擇了棄劍,以最快的速度收迴右臂,同時迅猛甩袖,向著近在咫尺的青銅劍纏去。


    嗤、嗤……


    眨眼間,好好的一條長袖,已化為縷縷碎片,飄零而下。


    以柔克剛,借著長袖的纏繞,稍微的阻滯了青銅劍的速度,也讓薛衣侯避免了腰斬的下場,靠著這短暫的時間差,終於錯開了身形,堪堪避過。


    “收!!”


    避過青銅劍,薛衣侯卻沒有絲毫的鬆懈,急忙大退,同時一聲厲喝。


    詭異中,那被右手放棄依然插在熊朗胸口的淺吟鋸竟然自動的分離,飛入了後退中的薛衣侯……左手。


    突起的變故,也讓準備趁勝追擊的熊朗身形微頓,錯失了追殺的時機。


    低頭望著左胸汩汩流出的鮮血,再抬頭向已經退出數丈的薛衣侯望去,熊朗心悸的同時也暗叫了聲可惜。


    好詭詐的小子,沒想到,他那短劍竟然還藏有如此玄機。


    長篇累牘了這麽多,事實上,從薛衣侯主動出擊到現在也不過是眨眼的時間,兩人也隻是各自出了一招,可即便如此,其兇險程度,已讓人膽戰心驚了。


    熊朗自不用說,左胸為淺吟鋸刺中,鮮血淋漓。而薛衣侯又何曾好過,沒看到,他現在握劍的是左手麽?


    為了避免腰斬,薛衣侯付出的可不僅僅是一條袖子,再看他赤條條的手臂,血痕就不下於十道,尤其是手腕以及臂彎處更是筋脈斷裂,與殘廢無異了。


    因為沾染了血跡的緣故,熊朗這才發現,一根細若發絲的銀線正綁在薛衣侯的手腕處,而另外一端則連接著那柄鋒利短劍的劍柄。


    這也是淺吟鋸會自動分離,飛迴到薛衣侯手中的緣故所在。


    一招下,兩敗俱傷,但計較起來,薛衣侯還是吃了更大的虧。


    熊朗的傷勢看似恐怖,但不過隻是皮肉之傷,最多就是有一根胸骨斷裂。可薛衣侯呢?右臂被廢,按照常理,於他的實力而言,至少會減弱三成,除非……


    除非,薛衣侯跟熊朗一樣,也是個左撇子。


    “你剛才那一式劍招很厲害,我承認……擋不下。”熊朗突然開口道,之前他讓薛衣侯刺中自己,誠然有故意為之,可真正見識到那一劍的厲害後,心裏卻是不得不承認,即便自己有心防範,想要抵擋怕也是千難萬難。


    左翼追麽?


    當然厲害了,即便隻是殘缺的一招,但畢竟是高譽階的外經。若不是薛衣侯現在的修為還低,甚至難以發揮出其三分的威力,這熊朗怕是早就跪了。


    薛衣侯咧了咧嘴,心中暗自惋惜了一聲,之所以咧嘴,是因為疼的。


    可惜,他現在卻不能像之前那般處理右臂的傷勢了,隻能先忍著。


    “你剛才的一劍也很了得,看是一擊,卻包含了不下於十幾種變化,快若奔雷,否則又如何傷我如此重。”薛衣侯瞥了眼不斷滴落鮮血的手臂,心境越發的低沉了。


    若不是憑著淺吟鋸之利,又有左翼追這般高譽階的招式,自己怕是連還手之力都沒有了。


    可即便如此,前景也不容樂觀。


    右臂重傷,幾無戰力,而左手……薛衣侯終歸不是左撇子啊!!!


    薛衣侯現在有些後悔,後悔沒有把逍遙傘以及千機扇帶上,不然的話,憑著那兩樣兵器的多變,配合自己駁雜的武經,倒也能多周旋一些時間。


    似乎看出了薛衣侯的黔驢技窮,熊朗突然笑了。


    一個向來以冷漠示人的家夥,突然發笑,其結果可想而知。


    笑容僵硬,甚至比哭還要醜陋恐怖。


    “如我沒有猜錯的話,你應該就是那享譽北陰郡天生三花聚頂的薛家十四郎,薛衣侯吧?”


    薛縣很小,小到甚至容納不下一個天之驕子的名頭,再加上有心無心的宣揚,薛衣侯的名字傳入郡府乃至其他二十五縣,實在沒有什麽好意外的。


    熊朗之所以會猜出薛衣侯的名字,也恰恰是剛才的那一招左翼追。


    作為一名實戰經驗豐富的死士,熊朗的眼力還是很不錯的,如何看不出那一招的玄妙已經超出了孜贏階武經的水準。


    而據情報所知,薛縣薛家雖典藏過百,但以其底蘊,也隻有半部高譽階武經,而且非嫡傳不可授。


    換言之,整個薛家數百人丁,有資格修行那半部高譽武經的就隻有三個人,再結合年齡,薛衣侯的身份,便唿之欲出了。


    “昨夜,我有幸旁觀,從那個老家夥的手中也見識了同樣的一招,當然,比你起,威力自是不可同日而語。隻可惜……”熊朗再次開口,眼睛更是緊盯著薛衣侯的神色。


    又要攻心麽?


    這個家夥還真是謹慎啊,明明已經占據了絕對的優勢,竟然還不忘擾我心智。


    薛衣侯心中暗凜,同時也是一痛。


    雖說他現在暫時的將悲慟壓製在內心深處,可畢竟無法做到無動於衷,而現在,經熊朗當麵提及……


    “不管是北陰伯還是其他二十五縣,但有可能,我必連根拔起,雞犬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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