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三生內心唏噓,望著仇若狂無言,靜默半晌才伸手攬住他的肩膀,擁入懷中。不管如何,此時的他都是脆弱的。


    但仇若狂並不願意將自己這樣的一麵過多展示給練三生,他覺得自己總該有擔當,不應為挽迴不了的事淒怨。在道墟天危難之際,將時間浪費在難過上,顯得過份奢侈和不理智。更何況幾十萬年過來了,過多的悲傷已經消磨得差不多了。待到一切都結束後,他會為雷神付出所有該有的情緒,因為他重視雷神。


    而現在,他需要和練三生交流更多的情報。


    “其實……”仇若狂從練三生的懷裏退了出去,道,“他好像並沒有離去,我能感覺到他還在我身邊。”


    練三生眨了眨眼睛,擔心仇若狂是因為傷心過度而胡思亂想,但她還是耐心詢問:“怎麽說?”


    “雷域如此危險,如果僅是我的話,怎可能苟活數十萬年?冥冥之中,他似乎在指引著我的方向,讓我避開危及我性命的危險,他一定還在護佑著我。而且……”仇若狂看著自己的掌心,像是要從上麵看出什麽來一樣,“我獲得了他的某些能力,比如我能夠在雷域中確認方向,能夠察覺到雷霆中的異數,所以我才能找到你。”


    雷域之中出現一個碩大的“樹根毛球”,仇若狂恐雷域有變,自然會趕來一探。如此看來,竟是雷神促成了他們的重逢。


    練三生將手伸過去放在仇若狂的手掌上,輕聲道:“倘若雷域果真消滅,但道墟天中最不缺的依然是萬丈雷霆,大至造界、滅界,小至雨中電閃雷鳴。雷神既生於雷霆之中,或許在某一天他還能在雷霆之中再次誕生,他一定還未離開,否則怎能護佑你於雷域中的安生?”


    仇若狂望著練三生滿是堅信的眼眸,終究是點下頭來:“好,他沒走。”帝天淩的丹藥終於徹底發揮了藥效,此時仇若狂的聲音已是溫潤輕柔,聽著似有悲傷,卻也有顫抖著的希冀。


    隻要雷神的意誌還存於天地間,他就活著。


    雷域的時間過得很快很快,往雷心靠近,時間就更快了。雖然雷域以外的時間幾乎是靜止,可練三生卻還是本能地覺得焦急。不僅僅是因為不能解決雷域,道墟天就會被毀滅,也因為在得知雷域時間法則後,她的心態就發生了轉變。


    她一直暗示著自己不要著急、不要著急,然而一想到雷域之外,自己一眾關係親密的好友生死未卜,她便很難放下躁鬱的心。再者,時間雖然隻是一個單調的計量概念,可在所有人的意識當中,時間都是非常寶貴的東西,在雷域中的時間卻消逝得令人發指。


    雷域的時間仿佛就是一個囚籠,隻要“囚犯”能活著,就能困住個幾十萬年,幾百萬年,甚至是幾億年,消耗著“囚犯”的身體、思想、意誌,等人變得癡傻,隻要能踏出雷域,就會發現原來世道並沒有變化,變的隻是修道者被困住的心。


    所以即便他們身處在當下的時間裏,身體的感官察覺不到時間在快速流逝,也知道時間非常非常的充足,練三生還是想盡快地去雷心看看,盡快地找辦法解決雷域,她不想做時間的囚犯。


    久別重逢後的旖旎氛圍,不僅被二人交換的情報打破,而且他們收拾了收拾就往雷心方向趕去。


    越往雷域深處走,雷霆的威力自然越強。


    練三生原本就不能強行承受太強的雷霆,所以隻能讓仇若狂跟著她走走停停,不能馬不停蹄。不過,練三生也總算知道了為什麽當初她在分水嶺中跟霜主纏鬥的時候,雷神沒能發現。


    仇若狂說,因為分水嶺當時僅僅是在雷域邊緣,而道墟天那麽大,想要試探分水嶺的其實並不隻有他們,還有其他很多很多的人。道墟天多的是想要與天抗爭,想要活下去的人。


    隻不過他們大部分都在分水嶺附近徘徊,小部分深入雷域中的道緣無止盡,全都因為雷域的推進太快,承受不住一波又一波的痛苦,從而隕落。即便有些道緣無止盡察覺到了危險想要撤離,可在時間囚籠裏,沒有一個道緣無止盡能夠走出雷域。


    鬥天的人太多,雷域中的空間又極度混亂,因而在離開分水嶺進入雷域後的雷神並不能注意到練三生,他都還沒能習慣雷域突如其來的暴亂。


    再後來,在時間差異下,雷神為保護仇若狂而消散,仇若狂已經流浪無數歲月,練三生方才進入到雷域之中。


    荒無人煙的雷域出現了異數,仇若狂從察覺到樹根毛球,到接觸到樹根毛球,與練三生的時間統一起來,這其中又耗費了無數歲月,所以才有了仇若狂的幾十萬年之說。


    這樣的時間概念,比被掌心吹走的沙,指縫溜走的水,還要讓人惆悵。


    時間是模糊的,但根據身體的反應,肌膚的滄桑、毛發的生長,還是能夠推算出一個大致的時間來,再不濟還能把電子手表掏出勉強算算時間。


    無數人想要進入時間囚籠,打破囚籠,可他們最終都死在了時間的折磨中。


    時間囚籠真真正正關住的囚犯,隻有練三生和仇若狂。


    仇若狂因為與雷域相處了幾十萬年,並且他本身就是修習雷電法則,再加上有雷神的冥冥相助,他並不怎麽懼怕雷潮來臨,該承受的痛苦他幾十萬年前就承受過了。但他看著練三生為了早點到達雷網,必須承受一波又一波的雷潮撲襲,他很是心疼。


    心疼的同時,他卻也做不了什麽,他想要用自身的雷霆,或者操控附近的雷電,但全都會被樹根吞噬進去。樹根目前還是不完全聽練三生的指令,除了仇若狂這個人,其他所有的一切物事,靠近就要被吸噬,蠻橫霸道。


    樹根的成長速度極其駭人,在仇若狂剛跟練三生重逢彼此不相認的時候,還交手了一招,當時他操縱的雷電還尚能攻擊樹根,而今卻是不能了。


    練三生亦是知道仇若狂擔心自己,她忍下苦痛,裝作若無其事:“你不用擔心我,我越來越強了不是嗎?”而今,她有了雷心的方向,想要摧毀雷域的心更加迫切、堅定。


    仇若狂無法,隻能在練三生苦痛難耐之時,給予她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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