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三生一麵奔跑,一麵將樹根釋放。


    密密麻麻的樹根仿佛被囚禁過卻野性未減的兇獸,見到了一望無際的草原,便撒開四肢奔跑、猛竄。而且因著四周的環境,樹根好似被切割,以一化百,以百化千,最終周遭便是密密匝匝的樹根。


    密集的樹根,密布的雷霆。


    在練三生的視野裏、道魄裏,擁擠著。


    練三生很緊張,因為樹根完全落於下風。換句話來說,便是她已經被包圍了。越往裏走,她就越被這詭譎的空間裏越來越強悍的雷霆貫穿身軀,她原以為神兵所塑的身軀,應該會感覺不到疼痛,不會那麽快破碎。


    的確,身軀依舊很牢禦,隻是衣衫襤褸。但因為這具身軀被做得太好了,導致疼痛感和人的身軀是完全一致的。也就是說,如果是普通的身體,在承受到一定的傷害後就會破碎、潰散,可這具神兵身軀硬是扛下了所有的傷害,並且把超越人體極限的疼痛感覺如數傳遞給了練三生。


    疼得練三生想哭爹喊娘,暗自埋怨帝天淩他們為什麽要把這身體的痛感做得這樣好!


    但出於帝天淩身為醫者的角度來說,人體痛感也是人體自我保護的機製之一,一旦痛到極限,誰都會想到遠離危險是吧?隻是練三生的路根本退無可退……


    在身體被空間切割的視覺上,導致練三生覺得更是加倍的痛!雷域也變得越加天旋地轉,不可理喻的顛倒錯亂。


    她感覺到了電流的麻痹,千萬根針紮進皮膚裏,然後在身體內四處胡竄、挑撥血肉,又像是什麽微小的野獸,在啃噬著她的四肢百骸。


    按理說,痛到極致,神經會衰弱,人會昏迷。偏偏身體太棒,她的痛感神經根本麻木不下來。道魄也太強,她時刻保持清醒。


    太痛了,太痛了!


    而且越來越痛,比剝皮挖肉還要可怖。


    痛得練三生想拋棄這身體,直接以命海的形態出現在雷域,但她又深知,如果離開身體,她的命海肯定會在這雷域之中直接被殛為虛無,她將真正死去,還何談救世!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


    練三生神神叨叨地念著老掉牙的《孟子》,企圖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加強自己的意誌力,但念到最後,從練三生嘴裏蹦出來的就是無止無休的狂怒髒話了。


    果然在人類痛苦的時候,還是髒話比較能夠減輕傷痛!


    但其實最讓練三生難受和絕望的是,這裏還僅僅隻是雷域的外圍而且,她竟然就這般無力了,那她還怎麽能夠進入雷域深處,怎麽能夠用她的這片小天空,去吞噬雷域這大天空?


    “賊老天,你到底要怎樣啊!”


    練三生瘋狂地叫著,這四周的聲音混沌、震耳欲聾,靈魂顫栗。


    在這樣極端的疼痛下,她根本感受不到樹根究竟有沒有吸噬這四周的能量,而且在視野被影響的情況下,一截一截,一段一段的,她也看不清樹根的狀況如何,是否還具備吞噬的能力。


    不過她能夠猜測到,樹根必然是被雷電所壓製著,否則她也不至於會這樣的痛苦。


    練三生此時想不到別的辦法,隻能站在原地,是她方才得意忘形,忘了雷域的規則。按理說,世間萬物的能量都有一個循環遞進的過程,量變才引起質變,即便是痛苦,也會是一點一點遞進的。


    雷域自然也遵循著這個規則,但練三生忘了,雷域的擴張速度是非常快的,並且是越來越快,這就導致了練三生在雷域中奔跑的時候,雷域擴張的速度相對更快了!更有甚者,即便練三生此時站在原地或者是後退,對於擴張速度來說都無濟於事。


    它太快了!


    練三生之所以能那麽快離開分水嶺,並不是因為分水嶺的範圍太小,而是因為過快的擴張速度導致分水嶺往外推得更快,讓她更快地進入雷域罷了。當初帝天淩以筋鬥雲帶著眾人往分水嶺探索,也沒過多久就離開了分水嶺,也是怕分水嶺擴張太快,將眾人吞進雷域,後果不堪設想。而那次的探索無疑是失敗的,除了認識到雷域的恐怖,眾人一無所獲。


    雷域的擴張一天比一天快,在這樣的速度下,沒有人、沒有道界,能夠逃得了雷域的魔爪。連離開帝天淩的練三生也不能,即便她站在分水嶺之外不動,她也會在一天之內,被迫穿過分水嶺進入雷域。


    然而主動迎戰和被迫迎戰的心態,終究是不一樣。


    練三生不是被強行“拽”入雷域,她還沒有放棄抗爭。即便雷域擴張速度帶來的痛苦,都已經不是量變,而是直接質變、質變、質變、再質變——痛苦一次又一次成倍地陡然劇增。


    練三生的痛苦,是想將身體捏爆,與疼痛同歸於盡的痛苦。但隻要樹根還在她的視野裏,她紅著眼睛暴跳如雷地大罵,讓髒話充斥在四周,一聲一聲地蕩起,她也不要放棄。


    即便是天,她也要罵穿!


    就讓四周的雷聲作鼓,讓破碎旋轉的身體幻象作舞,為她的唾罵助威。


    練三生精神已經渾渾噩噩,開始對四周的狀況不明了,她沒有前進也沒有後退。但她並沒有放棄,她努力去掏空著自己的命海,將命海裏與自己有聯係的樹根,全都釋放出來。


    最終這附近的雷域空間全都充斥著樹根,粗壯的樹根將練三生牢牢地纏卷在最裏麵,即便雷電還在貫穿著樹根,痛擊練三生的身軀。她的視野裏都是黑暗,道魄也不敢隨意離開身軀,縮在體內。


    於是,她蜷縮繃緊著身體,歪著頭一動不動,仿佛是被纏住的一具死屍,仿佛這樣就能減輕痛楚一樣,除了偶爾蹙起的眉頭,緊咬的牙關。


    黑暗空間時常能在轟鳴聲中傳來的怒罵聲。


    漸漸的,雷域失去了人的動靜。


    時間流逝,不止過了多久。


    “啊——”


    練三生低沉地嚎叫,掙紮著睜開雙眼,將蜷縮太久導致僵硬的四肢一點一點舒展開,發出骨骼“劈啪劈啪”的聲音。沒有人知道她此時的痛苦有多麽恐怖,痛感已經到了令人無法想像的程度。


    她每時每刻都在煎熬,但她等到了希望。


    因為預料中的下一次質變沒有到來,痛感停留在了其中一個階段。


    也就是說雷域的這片區域已經停止擴張,已經被她的樹根控製住!


    她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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