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下次要是再上這種賣慘的節目,事先也讓你的經紀人看下劇本。雖然你是在講述真人真事,但公眾可不管這些。他們有時候,隻想看到自己最想見到的,而不是最真實的。


    你掉眼淚的時候,睫毛膏和眼線糊成一團,簡直是隻鬼,哪裏是平日裏優雅又知性的‘汪雪’女神。”


    黎芷媛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文繡生撲了過來。她眼裏滿含著淚水,對黎芷媛道:“謝謝你,我知道你隻是刀子嘴,實際上特別善良。”


    黎芷媛一把推開文繡,卻發現她特別有力,怎麽都推不開她。隻好任由她抱著自己。


    事後,她對自己反複說道:“老娘一定是突然手抽筋,才不是覺得她瘦得一把骨頭特別可憐。還有,老娘才沒有覺得她像老娘的媽媽,她隻比老娘大九歲。”


    可思緒卻總會迴到文繡那張幹枯的臉上。文繡一向保養得很好,說她隻有二十多歲也有人信。不過這段日子,她被好多事情折磨得太慘,才會看起來有四十多歲。和風華正茂,美得不似人間該有絕色的黎芷媛比起來,她居然真的像是劇中扮演的那樣,像黎芷媛的媽媽。


    很多人都在文繡的微博和直播空間裏這樣發流言和彈幕。卻沒有一個人注意到她的頭發是染黑的,她才不過三十多歲,居然已經有了銀絲。


    抱著同情她的心思,黎芷媛對文繡頗多照顧。有了她這個影視圈大佬,總算沒什麽人敢為難文繡。偶爾有人說,黎芷媛是在作秀,當個表麵好人,也會因為兩位當事人表現得姐妹情深,而變成隨風而散的煙。


    跳梁小醜一樣無用,而且嗆得人咳嗽不已的煙。


    再後來,文繡因為年紀大了,在圈內接不到什麽像樣的角色。幹脆就改行當了黎芷媛的經紀人,也恢複了她的本名——汪雪。


    剛開始知道文繡的本名時,黎芷媛愣了大半天。她問道:“這不是你走紅那部電視劇的角色,你居然真的叫汪雪。”


    文繡,不,應該叫汪雪。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說話的時候一直低著頭,但話卻很利索:“所以說一切都像是夢。我最早出道的時候,當時有一部《清朝末代皇妃》的電視劇特別紅,裏麵就有一個末代皇妃,她叫文繡。是末代皇帝溥儀的妻子,卻選擇了和他離婚,成為了當時那個時代最有名的女人。


    剛好,我和那位扮演文繡的演員長得有幾分相似,經紀人就勸我說。‘幹脆你就叫文繡算了,這樣能蹭熱度,’讓網友對你混了臉熟。我當時特別想紅,所以就答應了。再後來,就,就”


    黎芷媛替她說道:“你憑著處處學習那個演文繡演員的儀態,甚至在網友稱唿你為“小文繡”之後,拿到了汪雪這個角色,然後就憑借汪雪走紅。再之後,遇到你現在的丈夫。草根——富太——平凡。我去,你這人生簡直是好幾個係統疊加,這再好的編劇也寫不出你這種人生劇本吧。”


    汪雪苦笑了下,滿是愁苦的眉宇間仍舊能見到昔日的俏麗,她道:“是啊,我現在都覺得自己像是做了場夢。你知道嗎?我小時候很窮。窮到有一次,我們全班女同學都買了一款明星戴過的假項鏈,隻用一毛錢。我的好朋友們戴上了熠熠生輝,差點閃瞎了我的狗眼。而我卻沒錢買。


    可那時候我不願意承認我沒錢,反而揚長了脖子對那些同學們說,我是不稀罕那些東西。鬼知道在那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我做夢都在擁有那條假項鏈。後來我成了大明星,第一件事就是買上上百條項鏈,後來做了富太太,更是每天換三條。”


    黎芷媛道:“你也是不容易。不過你怎麽這麽虛榮,沒有錢就說沒有錢。有什麽了不起。等以後再賺錢買不就行了。”


    黎芷媛一向不在乎什麽豪門,她自己出身小山村,在發達以後也沒有避諱這一點。對著媒體,大講自己小時候漫山遍野地亂跑。渴了就用手捧起點山泉水喝,餓了就隨便摘下一個果子吃下去。


    那時候,天是藍的,水是清的。就連偶爾會亂叫的蟬鳴聲聽起來都是那麽悅耳。因為她有媽媽,會變魔法的媽媽,把她弄得滿身泥巴的衣服變成香噴噴的衣服。她生活的小山村什麽都很貧瘠,唯獨陽光充足。


    那有很多用處。洗衣服的時候,怕浪費柴火。在太陽下麵曬一曬,那水就充滿了陽光的味道。暖暖的,讓媽媽浸滿了洗衣粉的手看起來,像是有彩虹圍繞著。


    媽媽常說:“這麽讓太陽多曬曬,就能把人心裏的陰暗給曬出來。我的女兒記住,你永遠要像這麽陽光這麽燦爛呦。”


    看著眼前的汪雪仍舊是一副懵懂的樣子,她又是生氣又是怒其不爭道:“看看你現在這副模樣,不就是受了點那麽的苦,有什麽大不了的。你好歹還被父母嗬護過,被老公真心地愛過。就算現在那些人,那些事都離你而去。可曾經被疼愛過,被人當成寶貝的記憶卻不會被丟在陰水溝裏。而我,卻連這些記憶都沒有。你覺得熒幕上的我很美很幸福,生活中的我就也該是如此嗎?你錯了,那些微博,公眾號拍到的,是我在生活這部電視劇裏的表演。


    除去聚光燈上的笑容,我其實從沒有真正地開心過。”


    黎芷媛的眼睛很美,像是一片跌入了星星的海洋。可那海洋,流淌的,卻是滿滿的悲傷。


    汪雪一下子就愣住了,她一直以為黎芷媛是很好的,就和大眾以為的一樣。什麽都不缺,什麽都有。


    金錢,地位,男人。今天她才知道,黎芷媛沒有快樂。她的喜怒哀樂,都是演出來的,而不是發自真心的。


    看著從她眼底流出的淚水,再看看即便流淚,還是美得讓人憐惜不已的黎芷媛。汪雪心裏一時間百感交集。不知道該憐惜她,還是憤恨她的貪心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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