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老爺子還是覺得該謹慎,顧九重從來不是沒頭沒腦的人,做什麽事情他不算計?


    “別被你自己的孫子耍得團團轉了,還不知道怎麽迴事。”


    顧老夫人歎了口氣:“其實這樣想一想,那孩子也挺可憐的,父母一下子全都離開了,她一個女孩子年紀又不大,總要想辦法活著,至於從事什麽工作也是逼不得已。不生在那個環境,一定沒辦法體會。”


    她不禁想起自己家的孩子,那時候顧九重和顧錦蘇沒了父母,實實在在痛苦了一段日子,她這個奶奶每天看著心疼不已。卻是風小玖比不得的,畢竟生活上他們什麽都不缺,也不為生活顧慮,況且他們還有爺爺奶奶,得到的疼愛不算少。可是風小玖有什麽呢?


    顧老夫人忍不住抹著眼淚說:“你說那孩子有什麽?將心比心,我們也不應該那樣苛責人家的孩子。指望她跟名門的女孩子一樣,肯定不現實。她們從小豐衣足食,哪一時為生活狠過愁?照樣不是十有*都很任性。而且有機會你看一下,她的眼睛特別明亮,就覺得不像亂七八糟的人。”


    接下來的日子顧老爺子真的留意了。


    時而就在下麵碰到,有的時候是風小玖自己坐在那裏,有的時候是和鍾峻風兩個人一起。不過大都很安靜,總像靜靜的想事情。


    顧老夫人看到她的時候,會過去找她聊天,兩人隨意的聊一些家常。至於風小玖的人生觀和世界觀都讓顧老夫人很滿意,沒有一般年輕人的張狂,發現幾年顛沛流離的生活並沒有讓這個女孩子喪失本性。


    那兩人說話的時候,顧老爺子就會時不時的掃上一眼,一來二去也就看清了。不花哨,每天都是幹淨透明的。看著顧老夫人的時候目光很誠摯,總說一些鼓勵的話,那樣心事重重的一個人,說起話來積極向上,倒是讓顧老爺子沒想到。


    而且他喜歡看到鍾峻風。


    本來鍾峻風長得白白淨淨的就很招人喜歡,在樓下看到顧老爺子和顧老夫人的時候,就主動靠上去跟他們說話打招唿。那天還將手裏的一個橘子送給顧老爺子吃,並替他將皮剝好,一本正經的站在那裏看著顧老爺子吃,還時不時的提醒他:“爺爺,要把籽吐出來。”他將小手伸到他麵前,掌心小小的聚攏起來,讓他把籽吐到裏麵。顧老爺子卻伸手握上了,包裹在掌心裏幫他捂暖:“天氣涼了,你怎麽不戴手套。要是沒有,改天爺爺送你一副。”


    鍾峻風禮貌的說:“謝謝爺爺。”又問他:“橘子甜麽?”


    顧老爺子點點頭:“很甜。”


    其實是酸的,咬開之後汁液漫進嘴裏,酸得人牙齒打顫。但是,由於是這麽一個小孩子送給他的,顧老爺子還是一瓣一瓣的全吃下去了。


    人一旦上了年紀就格外喜歡親近小孩子,總有很多美好的迴憶在裏麵。顧常君的,顧九重的,顧錦蘇的,哪一個都是他看著長起來的。某個瞬間也會像鍾峻風這樣站在他的麵前,用稚氣的聲音或者表情認真的跟他聊天。一本正經的模樣一時間讓顧老爺子懷念不已。每天能跟鍾峻風在樓下玩一會兒,倒成了他的期盼。


    就連醫生都說:“老爺子這兩天氣色不錯,身體也很穩定。要保持啊,看來多下去透透氣,果然很有幫助。如果病情一直穩定的話,再過幾天就可以出院迴家修養了。”


    顧老夫人樂嗬嗬的:“謝謝你了醫生。”


    等一送走醫生,轉過頭說:“等你出院就好了,我也不用天天在這裏陪著你。自從迴來,都要將這裏當家了。”


    顧老爺子何償不想,住在醫院的vip病房裏設施再健全,也不如住在家裏。


    他想起件事情,告訴顧老夫人:“你給小蘇打個電話,讓他給我買一副孩子的手套,不要太大,五六歲孩子可以戴的。而且也不要太厚,小孩子喜歡動,拿起東西不方便,一定戴不住。”


    “是給小風買的吧?之前還怕人家別有用心,防著一個小孩子,現在又喜歡的不得了。”想了一下,又說:“我看算了,小蘇沒照顧過孩子,懂什麽。不如讓他買點兒線過來,我為小風打一副,有兩天也就完成了。”


    “你老眼昏花的,還會織什麽手套。”


    顧老夫人感慨說:“真的太長時間沒做這種事了,估計手都已經生了。打一副試試看,織出來的可以比照小風的手,大小會很合適。”


    而且她每天沒什麽事情可做,這也算件趣事了。


    既然她想做,顧老爺子也不攔她。


    “隨你吧。”


    顧老夫人便給顧錦蘇打電話。


    顧錦蘇聽罷,隨口說:“奶奶,我公司的事情特別多,中午抽時間幫你買好,就讓我的司機給你送過去可以吧?”


    其實他特別想去醫院,早聽說風小玖迴來了,而且就住在醫院裏,所以打算過去看她。可是顧九重的聖旨下得更是早,早已經提醒他有事沒事不要去醫院裏晃。唯怕他一去,風小玖看出破綻。如今就連顧九重自己去醫院,同時見了風小玖和顧家人,也一副路人甲的模樣。反正顧老爺子和顧夫人都知道他唱得哪一出,見他去貼風小玖的冷臉,跟他們反倒一副陌路人的架勢,也都視而不見。


    估計也就他顧九重裝得出,堪稱自若從容。


    顧錦蘇自認做不到,當著自己爺爺奶奶的麵對一個女人死皮賴臉,而那個女人明顯不領情,他怎麽好意思?但是顧九重就好意思,而且裝得有模有樣。至於顧錦蘇,顧九重明確提醒他,既然做不到,就幹脆別往跟上湊,穿幫了,他一定會拿他試問。


    這樣的良苦用心,看來他是動真格的了。


    顧錦蘇一陣沉吟,俊眉深思的蹙起來。


    顧老夫人在那邊囑咐他不要一心隻顧著工作,要注意身體好好休息之類的。


    顧錦蘇耐心的哄著她:“奶奶,你放心吧,我心裏有數,不會把身體搞垮的。”


    祖孫倆兒聊了幾句掛斷了。


    顧錦蘇扔下電話倚靠到辦公桌上,眯起眼睛想事情。


    秘書敲了幾聲門,才晃過神來喚進。


    晚上有應酬,時間上微有變動,秘書過來提醒他。


    顧錦蘇眉毛輕輕的一挑,幹脆推掉:“晚上的飯局取消,我有別的事情。”


    他偷偷去了醫院,那個時候同時撞見的可能性為零。打聽到風小玖住哪間病房之後直接乘電梯上去看她。


    顧九重帶鍾峻風出去了,這會兒隻有風小玖一人在病房裏坐著。


    顧錦蘇敲了兩下門走進來。


    “怎麽樣了?”


    風小玖迴頭看到他,穿西裝,可是沒有打領帶,深灰色的襯衣隨意開著兩顆扣子,仍舊彰顯得一身華貴。晃悠悠的走進來,手裏拿著精致的盒子。


    笑笑:“你看我像有病的樣子麽?”


    他溫溫的笑著:“不是像,是一看就知道你有病。”伸手捏一捏她的胳膊,瞳光靜寂:“聽說你不想吃東西,怎麽會這樣。”


    風小玖不迴答他,指著他手裏的盒子問:“你拿的什麽?”


    顧錦蘇遞給她:“怕被你掃地出門,路上給你買了盒巧克力。不想吃飯的時候就吃一粒,可以補充能量。”


    “謝謝。”風小玖打開看了一眼,很漂亮。圓潤的每一顆,用錫紙包裹著,躺在每一個華美的格子間裏。放下手捧了下自己的臉:“我現在是不是瘦得跟骷髏一樣很難看?”


    顧錦蘇伸出指頭在她的額頭上推了下:“骷髏要長這樣還好了呢,以後娶老婆就娶骷髏。”


    風小玖先罵他:“變態。”接著問:“聽說你這段時間很忙。”


    “是很忙,剛剛收購了威業集團,一切還沒有上正軌。”那是陸琰的心血,如今陸琰走了,威業就這麽倒下去了。顧錦蘇盯緊她,想看清她臉上的每一個表情變化。


    而風小玖的表情實在平淡,其實威業早該垮下去的。可是,八年前被陸家不擇手段救活了,結果陸琰卻垮下去了。這樣一想,整個威業集團跟座雷峰塔有什麽區別。將人壓在下麵用封印鎮住,早晚要像五指山,有分崩離析的那一天。


    是不是這樣一來,陸家就算崩塌了?終於得到應有的報應,告慰她父母的在天之靈?


    但仍舊沒有報複的快感,到了這一天,似乎很多事情都已脫離預期的軌跡。或許人生本來就是如此多變,是是非非很難用簡單的一句話概括,恨或者不恨。想起那句冤冤相報何時了,看來古人不是平白無故生出這樣的感慨。


    風小玖坐下來喝水,順便給他倒了一杯。


    杯子在他的修指間悠悠的打轉,看了她一眼說:“怎麽?真打算跟我哥在一起?我看他的樣子是動真格的了。”


    誰動真格了,顧九重麽?


    風小玖撫了一下額頭,覺得自己要被顧九重給逼瘋了。都說女人心海底針,很多時候是拿捏不準的。顧九重的隻比女人更甚。不知道他是怎麽想的了,看似要討好她,哄她開心,也說過帶她去見家長。可是,又處處惹她生氣,有的時候甚至感覺是明擺著的跟她過不去。她心中的怒火才要熄滅一點兒,他一把火又燒上來了。


    有那麽一兩次氣得風小玖直接直接病房的門子讓他滾出去。


    他也是笑嘻嘻的過來攬著她,並不把她的話當一迴事。無論她怎麽掙紮,或是衝他掄拳頭,他都一副不痛不癢的模樣,隻要她覺得解氣。


    可是當時解氣了又怎樣?過後他還是惹惱她。


    那本來就是個霸道的男人,或許根本就不會對女人溫順,更別說百依百順。跟這樣的人生活在一起,隻怕三兩天就會鬧翻天……風小玖輕輕的咬上了自己的手指,表現得不可思議。天呢,她到底在想什麽,什麽跟這樣的人生活在一起,她怎麽會跟他生活在一起,她根本就不想……


    顧錦蘇一伸手拉下她的:“再咬指頭就掉了,用不用把我的借給你咬一咬?”


    風小玖皺起眉:“惡心死了。”


    顧錦蘇笑起來。笑聲爽朗,是大人該有的模樣。


    風小玖刹那間感慨,初見他的時候還不是這樣。


    顧錦蘇笑過之後,一本正經:“你覺得我哥好,還是我好?”


    風小玖想也不想:“當然是你好。”


    他眉目肅整:“我哪裏比他好?”


    風小玖一怔。


    “起碼人比他好……我不過開個玩笑,你表情這麽認真做什麽。”


    顧錦蘇嘴角一彎:“如果你注定要進顧家的門,不防考慮一下我怎麽樣,我絕對比他好相處得多。”


    風小玖神色僵了下。


    顧錦蘇伸手揉她的發,學著她的語氣:“我不過開個玩笑,你表情這麽認真做什麽。”


    風小玖狠狠的瞪他。


    顧錦蘇起身說:“再瞪眼睛掉出來了,我可就帶走了。迴去了。”他還要去看顧老爺子和顧老夫人,再晚一點兒他們就要休息了。


    顧九重打開車門,將鍾峻風抱下來。


    “你剛才為什麽不留在家裏?其實我覺得你不應該睡在醫院。”


    “你想對小玖媽媽做什麽?”他哼了一聲:“你一定嫌我很礙事對不對?你前幾天還有事求我,為什麽還要防著我?”


    顧九重微微的眯起眸子:“不是不讓你看那些亂七八糟的電視劇麽。”


    “那是我以前看過的,就算現在不看,我也什麽都明白了。”


    顧九重覺得頭疼。


    無可奈何:“你不要想太多,這裏是醫院,我能怎麽欺負她?況且一直以來不是小玖媽媽欺負我麽?早上她才拿杯子丟我,你也看到了。”


    “那是因為她不讓你抱她,而你不僅抱了她,還親了她。而且你嘻皮笑臉的讓她咬死你算了……”他忍不住想,那麽犯賤,小玖媽媽沒道理不揍他。


    顧九重謹慎的眯起眼:“你怎麽知道的?”


    “我當然是看到了。”


    顧九重就來揉他的腦袋:“以後非禮勿視,你不能不懂規矩。”


    鍾峻風哼了聲:“那就能任你輕薄我小玖媽媽麽?”


    顧九重告訴他:“你小玖媽媽早晚是我的,我對她做什麽都不算輕薄。這是我的權利,等你長大了,就明白是怎麽迴事了。”


    鍾峻風義憤填膺:“我怎麽輕薄別的女人,那是我的事。可是,就是不能有人欺負我小玖媽媽。”


    顧九重搞不明白:“這是什麽道理。”


    鍾峻風又說:“其實我挺喜歡爺爺奶奶,你不應該算計他們。”


    顧九重提醒他:“那是我爺爺奶奶,你得叫太爺爺太奶奶,我們又不是哥倆兒。”他攬過他的小肩膀往樓上去:“況且誰說我那是算計他們了。讓你跟他們走得近一些,討好他們,是為了拉近小玖媽媽和他們的關係,這樣他們就會很快喜歡上小玖媽媽,也就更願意發現她的好。你也不想小玖媽媽那些優點被埋沒是不是?”


    鍾峻風嘟囔:“我怎麽不知道這些,我不是一直做得都很好。今天爺爺還說要送我一副手套呢。可是,我想要藍顏色的,你能不能跟他們說一下。萬一買成粉紅色的,打死我,我也不會戴的。”


    結果顧九重一進病房,就看到顧老夫人坐在椅子上打粉紅色的手套。


    兩大步走過去:“奶奶,這麽晚了不睡覺,做什麽呢?”


    “今天你爺爺看小風到現在還光著手,就讓我給他買一副手套,我想著不如自己買些好線給他織一副,這樣大小,厚度都會很合適。我給他織那種帶五根指頭的……”顧老夫人美滋滋的說著,仿佛一下有了樂趣。


    顧九重微不可尋的皺眉,按了按眉骨笑著:“奶奶,這個顏色我很喜歡,留著給我織吧。明天我給你買點兒藍色的線,估計小孩子喜歡那種顏色。”


    顧老夫人一臉吃驚:“怎麽可能?小孩子不是都喜歡新鮮的顏色?”


    顧九重提醒她:“小風是男孩子。”


    顧老夫人幡然醒悟:“你這麽一說也是啊,光看小風長得粉嫩玉琢的,就讓小蘇買了這種顏色。”


    顧九重拿過線團。


    扶著她:“奶奶,時間不早了,你快點兒休息吧,這些事明天再做。”


    鍾配配收拿妥當,準備去醫院的。


    沒想到易紹仁這麽早過來,粲然一笑:“一起吃早餐啊。”


    鍾配配問他:“你怎麽這麽早?”


    易紹仁倒是坦然:“跑出來的,我媽今天給我安排了相親,怕她堵到門上去,我就提前跑出來了。”


    鍾配配沒有搭腔。


    易紹仁伸手攬住她:“我之所以跟你坦白,不是讓你生氣的,就是怕你多心,所以幹脆什麽事都跟你說。”


    鍾配配隻是笑著:“其實你應該去看一看,緣分這個東西說不定的,或許就能碰到喜歡的。”


    “你是讓我腳踏兩隻船?”他微微的板起臉:“你行啊,鍾配配,我沒想到你的心胸這麽豁達。”


    其實一點兒也不,她的心裏酸得厲害。女人在愛情麵前本來就會很小氣,她也不例外。


    可是,她從小到大都生活在一個不堪的境遇裏,隨時隨地被人踩在腳底下,而她又是個多麽要強的人,所以,自尊對她來說很重要。


    就想往時看過的電影,愛了一個人十四年,直到相信原來結婚的人真的不是最愛的人。才終於認命,知道自己賭輸了。


    鍾配配很勇敢,可是有的時候也有那樣的執意。


    易紹仁要跟她一起去醫院,不等上車電話就響了。


    是易母打來的,追問他:“在哪兒呢?我昨晚跟你說的話,你又當耳旁風了是不是?如果你這樣,也別怪我去找夜總會的那個女人去談判了。”


    易紹仁握著電話,鬱悶的抿緊唇。


    “媽,可沒你這樣的……”頓了一下,接著說:“行行,我馬上就迴去,你也別輕舉枉動。”


    收起電話說:“我不能陪你去醫院了,得迴家安撫我媽一下。”將她拉過來,在她的額頭上親了一下。


    鍾配配笑著推了他一把:“行了,快迴去吧。你就多餘跑出來。”


    就那麽輕輕的一下,好似就將他給推遠了。像極了一個紙船,載著厚重的願望放到水裏,輕輕一推順流直下,會漂浮到哪裏,誰知道呢。


    隻知道,沒有逆流而上的道理。


    鍾配配心神不寧,風小玖一眼就看出來了。


    “你一大早悶悶不樂,是尋芳蹤有事,還是易少惹你不快了?”


    鍾配配瞪了她一眼:“什麽事都沒有,睡不好不行啊。”


    風小玖點頭:“行啊,太行了。”


    鍾配配問她:“這兩頓吃的多不多?”


    “你問問小風就知道了。”吃的真是不少,小風死死的盯著她,而她真怕餓到他,再難耐都用力的往下咽,之後去洗手間裏吐一吐,難受是難受一點兒,可是至少不會讓孩子跟著一起受苦。


    鍾峻風歎口氣:“算了,你以後愛吃多少吃多少吧,我也懶得管你了。顧叔叔就說你這樣人的特別沒意思,他怕你不等厭食症治好,胃就吐壞了。”


    風小玖一怔,原來他知道?


    可是他一個字也沒說過,不過陰沉的看她一眼,話又說迴來,他情緒多變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鍾配配狠狠的瞪她:“的確挺沒意思的,也不能怕兒子餓著,就死命的往下咽吧。隻是讓你盡量能多吃一點兒就多吃一點兒,但是也要量力而行。沒想到你風小玖也有這麽愚蠢的時候。”


    風小玖沉悶的不說一句話


    鍾峻風又有些心疼她了,告訴鍾配配:“算了,我們不說她了。”


    鍾配配指著自己的兒子:“就知道你舍不得了,小玖都要被你給慣壞了。”


    “她是成年人,我怎麽會慣壞她。”


    上午風小玖還要看心理醫生,鍾配配送來早餐之後就把鍾峻風接走了。


    打著方向盤從醫院裏出來也像心不在焉。她真的隻是一個小女子,即便不在乎結果,看易紹仁迴家應付媽媽,還是會忍不住胡思亂想,是不是這一會兒他已經跟女孩子見上麵了,說不定對方就是很好的人,讓他一見傾心……


    忽然一聲刺耳的急刹車,鍾配配手忙腳亂,還是跟前麵的車子追尾了。


    鍾配配低吟:“慘了。”


    沒想才從醫院出來就發生這種事情,價值不斐的邁巴赫,蹭掉一點兒膝也少賠不了。


    車上的司機已經下來檢查狀況。


    鍾配配告訴鍾峻風:“你坐著別動,我下車看看。”唯怕對方脾氣火爆,這樣看著,好像撞得不輕,一小塊都凹進去了,否則剛剛不會有那猛烈的一震。叮囑鍾峻風:“千萬別下來,媽媽自己可以搞定。”


    鍾峻風告訴她:“你小心一點兒,要是解決不了,就給顧叔叔打電話。”


    小小年紀就知道找靠山了。


    鍾配配跟他打了一個“ok”的手勢。


    一下車就跟對方賠不是。


    “真是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雖然這樣說,對方還是氣勢洶洶的:“你怎麽開的車?現在車子這樣了你說怎麽辦?長眼睛幹什麽的,怎麽就不看路呢。”


    車子劃破了,賠錢就是。雖然看著有點兒嚴重,但是鍾配配想傾家蕩產又不是賠不起,被人這樣說了,還是氣的火冒三丈。


    “追尾的確是我不對,修理費多少賠你就是了,至於這麽大唿小叫麽,不就是車子好一點兒,有什麽了不起的。”


    司機咬牙切齒:“賠就了不起了,這是我們老板的車,耽誤他用車,你賠得起麽?”


    雙方都在氣頭上,又是話趕話,一時間交涉不下,不依不饒起來。


    鍾配配本來心情糟糕,這迴真被氣著了。返迴車裏去拿電話,讓警察來處理好了。一轉身看到鍾峻風不在車上,轉身看了看四周,也不在。打開後座的車門。“嗡”一聲,腦袋一片空白。孩子呢?剛剛明明還坐在車上的。


    報警也顧不上了,跑過來抓著男子的手臂:“你剛剛看到我車裏的小男孩兒去哪兒了嗎?”


    司機被她這樣一問,也有些懵:“剛才一直在爭論,我沒太注意。”


    鍾配配馬上給風小玖打電話,這裏離醫院不遠,是不是他又跑迴去了。或者去找顧九重來幫他們解決麻煩……


    種種可能性在鍾配配的腦袋裏急速運轉,緊緊握著電話祈求風小玖快點兒接,快點兒接……一聽到接通,馬上問:“小玖,小風有沒有迴去找你?”


    風小玖疑惑說:“沒有啊,他不是跟你一起離開了。”


    鍾配配的手有一點兒顫抖,可極力穩神說:“或許他去找顧少了,我再打電話問問。剛才跟人起了一點兒小摩擦,轉首小風就不見了,你別著急,我一定找得到……”


    她馬上給顧九重打電話,司機還等在一邊,也顧不上理會了。


    顧九重同樣說:“我這會兒在外麵,小風沒給我打過電話。”


    鍾配配即時一種天塌下來的感覺,咬著唇齒說:“小風不見了……”


    如果沒去找風小玖和顧九重,那就是真的不見了。


    豆大的淚珠滑下來,鍾配配終於感覺四肢發冷。司機還在邊上催促,她有些聽不清楚,隨意將錢包丟給他:“別吵我,需要多少錢你自己拿。”


    本來顧九重告訴她站在那裏別動,他馬上過來。


    可鍾配配怎麽呆得住,瘋了一樣將附近找遍了,一聲聲的嘶喊:“小風,小風……”可是沒有人迴應她,她急得直掉眼淚。一雙眼睛霧氣蒙蒙,連周圍的事情都要看不清了。直到電話再次響起,是易紹仁。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所以語速輕快。


    “配配,我脫身了,我跟我家裏人說了我已經有女朋友了……你在哪兒呢,我過去找你。”


    鍾配配怔愣在那裏,眼淚簌簌的往下落,一張臉早已經濕透了。如果鍾峻風找不到了,那她的人生還有什麽意義。這些年都是他陪著她一路走過來的,她可以一輩子孤身一人,可是她不能沒有兒子。她想起易倩提醒過她的話,好好的跟兒子過日子,不要去攪亂他們的生活……可是,她沒有聽勸,她太喜歡易紹仁了,貪婪的想跟他在一起,結果她的兒子就不見了。


    沒有迴複隻言片語,直接掛斷電話。坐上出租車去了易家。


    以前沒有來過,也不知道易紹仁家在這裏。可是,在a城易家並不難找。


    易家人沒想到鍾配配會找上門來,易父易母都在家裏,還有易倩也在。看到鍾配配推開阻攔的管家走進來,低聲說:“這個女人就是紹仁提到的那個鍾配配。”


    接著易家人的目光裏流露出鄙夷。


    可是,鍾配配都不去理會,她急得失去了理智。幾乎抽搐著問:“我兒子呢?你們把他藏到哪裏去了?”


    易母嫌惡的說:“瘋子。”


    鍾配配此刻的樣子的確挺像個瘋子,妝哭花了,黑眼圈一層層的暈染開,要多狼狽有多狼狽。而且她目光堅定,仿佛身體裏的信仰凸顯出來,堅硬到沒頭沒腦的地步。


    易倩提醒她:“你要撒潑去別的地方,不要來我們易家。我們不知道你說的什麽,至於你兒子,你自己不將人看好,丟了,還是沒了,關我們什麽事。”


    鍾配配微微的揚起頭,可是水汽還是將眼眶漲滿了。


    她咬著唇說:“如果你們不想讓我和易紹仁在一起,那我就離開他。是我錯了,早在易小姐過去提醒我的時候,我就該有自知之明的退讓開。隻要你們放了我的兒子,我以後再也不見他……”


    易紹仁衝進來扶住她。


    聽到鍾配配口中的舍棄,不禁冷了眸子。


    “你剛剛說的是什麽意思?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鍾配配目光焦距的凝緊他。


    抓住他的手臂說:“紹仁,你跟你的家人說一說,讓他們放了小風。是我癡心妄想,想要跟你在一起,小風他是無辜的,他隻是個孩子……求求他們放過我的孩子……”


    易倩猛地站起身:“你這個女人真是瘋了,不要在紹仁麵前裝模作樣。我們根本不知道你說的什麽,你兒子也不在我們這裏。”


    易紹仁冷冷問:“到底怎麽迴事?”


    還是易父開口說:“她來這裏又吵又鬧,讓我們放過她的孩子,我看她是誤會了什麽,她的孩子怎麽可能在我們易家。”


    易紹仁扶著鍾配配的臉,讓她冷靜:“小風到底怎麽了?”


    鍾配配顫抖著唇齒說:“小風不見了。”


    易紹仁吃了一驚:“怎麽會不見呢?”


    鍾配配搖頭:“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易倩瞬間淩厲起來。


    “不知道怎麽迴事就怨到我們易家人的頭上來,我看你這個人真是神精病。要別人聽到,還以為我們易家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


    易紹仁眯起眸子:“行了,姐,你別說了。”他安慰鍾配配說:“或許不知跑到哪裏玩了,不可能丟掉。我們再找找看,不會是我家裏人做的,你相信我。”


    鍾配配被拉著出來。


    到現在全身都麻得厲害,下一步該做什麽,她根本就不知道了。這和夜總會裏任何棘手的事情都不一樣,失蹤的是她的孩子,那種驚懼幾乎一刹那如潮水般淹沒了她。


    顧九重將醫院附近都找遍了,同樣沒找到。聯係鍾配配的時候,電話是易紹仁接的。說她難過得已經失去理智,現在連電話都沒辦法接了。


    “她懷疑是我家人想把我們拆開,所以把小風帶走了。我問過家裏人,沒有這迴事。”然後說:“要不然報警吧。”


    顧九重桃花眸子陰冷的眯起來。


    “再等等。”


    如果小風真是被人帶走了,應該有什麽要求,那樣對方該會打電話過來。否則誰會平白無故的綁架一個孩子。


    他轉身迴醫院,風小玖坐在長椅上等他。見他遠遠的走過來,快速迎上去:“小風有消息了嗎?”


    顧九重無奈的搖頭。


    風小玖眼前一黑,險些暈倒過去,被顧九重伸手帶到懷裏。


    “怎麽了?”


    風小玖緊緊鉗製他的手腕:“好好的,小風怎麽會不見呢。不行,我要去找他。”


    顧九重勸她:“你先迴病房,我會發動人再去找一找,如果找不到,我們就報警。不過你放心,小風一定會沒事的。”


    風小玖吸緊鼻子,覺得滿世界的騙子……怎麽會沒事?這個時候她怎麽可能胡亂的相信人。


    “我要自己去找……”


    顧九重拉著她:“小玖,你冷靜一點兒。”


    風小玖扯開嗓子:“你要我怎麽冷靜?小風不見了,我怎麽可能不管不顧。你放開我!”


    她被捆在他的懷裏,又踢又打。


    顧九重隻是擔心她的身體,哄著她說:“你乖乖的等著,我一定給你找迴來。你現在這個樣子去哪裏找?要是小風真被什麽人帶走了,你跑去找又有什麽用?越是這個時候越得冷靜,等等看,會不會有什麽人打來電話。不要亂了章法,那樣小風才更會有危險。”


    讓看護將人看好,還是擔心的不得了。跑到那邊的病房去。


    顧老夫人見他匆匆忙忙的闖進來,問他:“怎麽了?”


    顧九重看一眼,顧老夫人手上拿著一團藍色的線,正準備幫鍾峻風織手套,一定是顧錦蘇幫她買來的。忙到現在,徹底將這個事情忘記了。


    看了顧老爺子一眼說:“小風不見了,估計是被什麽人給帶走了。現在小玖的情緒很不穩定,我怕她再跑出去,奶奶,麻煩你們幫我看一下。”


    顧老爺子驀然抬眸:“你說什麽?小風被人綁架了?”


    顧老夫人雙手一顫,線團滾到地上,一直滾去顧九重的腳邊。


    被他彎腰撿到手裏,下意識捏緊說:“我懷疑是的,否則沒道理找不到了。小風不是個不聽話會亂跑的孩子。”


    顧老夫人也慌了:“那你還愣著幹什麽,馬上去報警啊。”


    顧老爺子阻止道:“先不要報警,看看對方有什麽要求,別傷到孩子。”


    顧九重點頭:“我知道。”


    “那你趕緊去找找看,這邊你別擔心了。”顧老夫人催促他。


    鍾配配說鍾峻風失蹤的時候,她正跟一個司機發生口角。她一說到邁巴赫,顧九重馬上想到顧錦蘇。近來他就開一輛邁巴赫,不喜歡古板的車型,所以就當商務車用。而且早上他一定來過醫院。


    顧九重給顧錦蘇打電話確認。


    顧錦蘇在電話裏說:“早上我的車子是被人追尾了,當時司機開著,也沒弄明白是哪個人,隻說那個女人瘋瘋癲癲的跑掉了。車被司機開去修了,有什麽問題?”


    如果是顧錦蘇的車子,那就不是有人故意拖住鍾配配。


    事情一下陷進僵局,徹底想不出是哪個人做的了。


    顧九重蹙眉:“既然是你的,那算了。”


    “出什麽事了?”顧錦蘇想起來了,說:“司機說那女人匆匆忙忙的去找孩子了,自己的車也扔在了路邊。不會是配配姐把小風丟了吧?”


    “嗯,小風不見了。到現在還沒有眉目,我先不跟你說。”


    顧九重托了關係,將附近店麵的監控錄像全部調了出來。偏巧當時發生碰撞的地方是個死角,沒能拍攝到當時的畫麵。有一家據說是可以看到的,可是,莫明其妙的監控探頭壞了,店主奇怪的說之前都是好好的。


    顧九重還是仔細盯瞧所有監控畫麵,看到眼睛酸痛,將那一時段所有過往車輛看清楚,不下幾百輛,許多車輛並不能一目了然。


    先將記下的交給手下人去查。


    其餘的隻能慢慢看。


    一天不到的時間鍾配配就已經崩潰了,鍾峻風是在她手裏出的事。如果真有個好歹,她這輩子也不要活了。


    到現在基本上已經確定鍾峻風是被人惡意帶走了,盲目的出走找肯定無濟於事,擔心她再出現狀況,易紹仁就一直陪著她。


    日落時分,天際殘陽如血。


    溫度降了下來,說話的時候隱約看到花白的霧氣。


    風小玖一個人安靜的坐在長椅上,雙手緊緊的摳骨座椅,根根手指像竹子一樣。夕陽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更像是剪出來的,單薄得仿佛一頁紙。她坐在那裏一動不動,似坐了百年那樣久。


    顧老夫人過來握住她的手,冰冷入骨。才看到她在哭泣,眼淚一滴一滴無聲的垂落,而她隻是單調的做著這件事情。


    “孩子,天冷了,進去吧,別凍出病來。”


    風小玖側首看她,眼睛紅的厲害,連鼻尖都紅了。


    她說:“阿姨,我的孩子不見了,我真的是一無所有了。”


    顧老夫人心髒如同被人狠狠的揪了一下,伸手抱住她。


    “乖孩子,小風不會有事的,那麽可愛的孩子老天會保佑他,一定會逢兇化吉的。”


    到現在,風小玖再不相信老天還會偏袒她了。她搖搖頭說:“老天對我不會那樣仁慈,他奪走了我的父母,我的一切,現在連小風也找不到了……阿姨,我真的很害怕。”


    她嗚咽的哭起來,單薄的身體爆發出巨大的傷心,簡直震懾人心。


    “我很害怕……嗚嗚,我沒有做錯任何事情,老天為什麽要這麽殘忍……我從沒想著去傷害誰,不屬於我的東西我也從不去窺探覬覦,為什麽他們就是不肯放過我,為什麽……”


    顧老夫人實在想不出該用什麽話來安慰她,她能感覺到風小玖的傷心已經到了極至。就像一個一直經受苦難的人,每天咬緊牙關微笑麵對,努力向前,相信會有那麽一天一切都變得好起來。可是,殘忍的是希望沒有如期而至,反倒是更為慘烈的苦難再度降臨,一下將她擊得碎粉。連傷心都是悲絕的,泣血一般。


    這個時候,說什麽會讓她感覺不痛?顧老夫人一下下輕輕拍著她的背。如果能睡一覺就好了,睡著了就不那麽疼了。


    顧老爺子站在不遠處看了一會兒,轉身迴病房。


    然後給顧九重打電話,問他進展情況。


    顧九重正在追查那些車輛,可是,到現在還沒什麽進展。


    “還沒什麽發現。”頓了下,“爺爺,小玖現在怎麽樣?”


    “你奶奶在樓下陪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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