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默站在園林的中央,左手邊的噴泉裏,噴湧出來的水流在天空上灑下一點點水花。


    不遠處的停車場不斷駛來各色各樣的汽車,在眾多人的歡聲笑語中,走進酒店的大堂。


    得益於邱韻那頗為廣泛的人脈關係,特別是在她升任副所長之後,這才剛到早上九點,來的人就已絡繹不絕。


    成年禮。


    在聯邦成立之後這三百多年間,在各種文化的互相交織融合下,已經成為了一個人一生中最為重要的一次慶祝之一。


    同時,也算得上是聯邦難得的合法性慶祝行為。


    自從兩百多年以前,在長久的和平安寧之下,人們的生活水平的日益提高,於是,各種慶祝活動層出不窮。


    今天他過個生日,明天他出個院。


    甚至是家裏養的母豬生了崽,都可以擺上幾桌酒宴,慶祝一番。


    導致人情賬麵越滾越高,終於,在眾多市民的哀聲哉道之下,一位聯邦議員掀起了浩浩蕩蕩的反對活動。


    同年九月,聯邦政府以極為快速的速度就出台了相關的政策。


    政策規定,一個人隻有四次合法的慶祝權利,即為,出生日、成年日、結婚日、死亡日。


    除此之外,一切的慶祝活動都將麵臨著巨額的罰款,甚至是有著麵臨法律製裁的風險。


    在其中,雖然名義上出生和死亡也歸屬於自己的權利,但是這項權利自己是沒辦法親生經曆的,所以,成年禮和結婚典禮算得上是一生中唯二的慶祝。


    自然是場麵十足。


    在一眾人等的噓寒問暖之中,邱韻好不容易送了一口氣,隨後揉了揉眼睛,繼續在臉上洋溢出燦爛的微笑,朝著走來的那位老人小跑而去。


    “校長,您怎麽也來了?”


    這位老人正是南港大學當今的校長,在整個聯邦內部,也算得上是大名鼎鼎,在學術界可謂是巨擘的存在。


    “你家女兒的成年禮,我自然是要過來參與一下的。”老人笑著和邱韻握了握手,隨後給一旁的司機使了個眼色,對方趕緊從公文包中掏出一個文件夾遞給邱韻。


    “這是?”邱韻有些疑惑地問道。


    “這是南港大學下一屆的錄取通知書,曆史係,全當做我送給你女兒的禮物了。”老人笑眯眯的,把聲音壓得很低。


    然而,在心底。


    他不斷地迴憶著,邱韻的女兒叫什麽來著?


    明明來之前做足了功課,沒想到這一個瞬間,又給忘記了。


    說實話,邱韻一個副所長,他壓根沒有多大的印象,更別提她的女兒了,長啥樣他都不知道。


    但是。


    自從上次上麵先是一個電話打過來,讓他安排邱韻成為副所長,後是一個電話讓他給邱韻的女兒預留一個錄取名額。


    老人家活了快80歲了,哪能還不知道?


    這邱韻家,那是有著大關係的,現在混個臉熟,準沒錯。


    “這……”邱韻看著手中的這份文件夾,顯得有些為難,然而,老人可沒給她謝絕的機會,連忙在司機的攙扶下走向了後方。


    這算什麽?


    小季一個成年禮就解決了入學問題?


    邱韻覺得這要是讓那丫頭知道了,她估計可以激動地跳起來。


    搖了搖頭。


    她繼續接待著後麵來的客人。


    ……


    ……


    夏陽從汽車上走下來時,夏雨站在他的旁邊,兩人整天都穿上了十分正式的禮服,在下車的時候,夏陽再次想到了昨天晚上父親的電話。


    在電話裏。


    他的父親很嚴肅地質問他是不是幹了什麽違法亂紀的事情。


    這讓夏陽有點懵。


    隨後,更加堅定了自己內心的那種猜測。


    邱季的那個堂哥,絕對不簡單。


    “你在外麵注意一點,我們夏家雖然看上去強盛無比,不過,有很多事情也不是我們可以隨便接觸的,別到時候惹上了什麽不該惹的麻煩。”


    “知道了。”


    另一邊。


    夏陽的父親放下手機,坐在自己的書房裏麵抽著煙,不知道在想著什麽。


    對於申明的那出電話,他是有點不滿的。


    再怎麽說,他現在也是夏家名義上的掌權人,結果被那個家夥劈裏啪啦地說了一通,簡直是沒有給他們夏家一點臉麵。


    屬實有點窩火。


    不過,關於夏陽對邱季擁有好感的事情,夏陽的父親原本是有些反對的,雖然尚未直接反應出來。


    畢竟。


    在他眼中,夏陽還年輕。


    對他們夏家而言,注定和普通人之間有著明顯的邊界。


    這種邊界無關於看不起之類的庸俗。


    而是另外一種現實。


    作為超凡者的他們,壽命注定要遠遠高於普通人,和普通人相愛,等到多年之後,隻能是一種折磨。


    一種注定要送別心愛之人的痛苦。


    他可不會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兒子走向那種痛苦。


    但是現在。


    在接到特事部那位申部長的電話之後,他心裏的那股反對已然煙消雲散。


    目前看來。


    邱季家背後,擁有著什麽更深的秘密。


    這個秘密大到連他都無法輕易得知。


    迴到這邊。


    夏陽從迴憶中迴過神來。


    他臉上帶著笑意,紳士地牽起夏雨的手,兩個人一起向著酒店裏麵走去,在看見邱韻之後,夏陽輕聲地叫了一聲:“夏姨。”


    “你們來了,小季現在在樓上,你們直接上去就行了。”


    “好的,那就不打擾了夏姨了。”


    夏陽和邱韻揮手告別之後,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前往樓上,而是在這附近找尋著那道身影,那個讓他夜不能寐的身影。


    “你在看什麽?”夏雨清冷的聲音問道。


    “你覺得呢?”


    “我記得他提醒過你,不要惹是生非。”夏雨麵無表情地說著,隨後抬起手來看了看時間,順便拉了拉夏陽的衣袖一下。


    “我並沒有惹是生非。”


    “你還是安分一點比較好,那樣的人可不是我們兩個人能惹得起的。”


    夏雨明顯沒有夏陽那麽洶湧澎湃的好奇心,對她而言,安安分分一點是最好的事情。


    “我很安分的好吧。”


    夏陽摸了摸鼻子,表示很無奈。


    自己這位妹妹貌似對自己的成見很大。


    自己好像也沒有做什麽過於過分的事情吧。


    “安分?”


    夏雨臉上不禁浮現出一抹嘲諷般的微笑。


    她可是很清楚她這位哥哥的秉性的,就這一年之間,他犯過的事情就不下於三四次了,要不是因為事情還不算太惡劣。


    夏陽早就被特事局的調查員給關了起來。


    就這。


    還好意思說自己安分?


    “你。”夏陽看著自己的妹妹,突然轉移著話題:“聽說,邱季的那個堂哥在見到你的時候,都看癡了?你要不要……”


    “滾。”


    夏雨一把甩開夏陽的手。


    作為當事人她很清楚,那天邱默的眼神之中沒有一絲半點所謂的情欲,相反,更像是一種好奇,如同發現了某件有趣的東西一般的好奇。


    那種眼神她也曾看到過。


    就像秘境裏,那些高層次生靈對他們這些小輩的目光。


    雖然這種眼神讓夏雨有著一點點不適。


    但是不得不承認,僅僅是邱默的那個眼神,那一刻就已讓她意識到,這個人絕對不是一個普通人。


    “好了,走了。”


    夏陽搖了搖頭,帶著夏雨走向二樓。


    在一間偌大的房間裏麵,邱季今天的打扮如同一位從童話故事裏麵走出來的公主,在一身潔白如雪的長裙裏,她那幹淨而略帶著嬰兒肥的臉,顯得煞是可愛。


    夏陽一時間不禁看呆了。


    直到夏雨有些尷尬地幹咳了幾聲,夏陽這才迴過神來。


    不過這邊。


    邱季的幾位朋友都沒表現出什麽驚訝的表情。


    畢竟。


    夏陽喜歡邱季都已經是眾所周知的事情,大概唯一不知道的,也隻有邱季自己了吧。


    在感情方麵,邱季表現得十分遲鈍。


    “小雨你來了。”


    “嗯。”夏雨應了一聲,從自己的包裏麵拿出一個精致的盒子放在邱季手上:“一個小禮物。”


    “你能過來就是最好的禮物。”


    邱季笑著說道,隨後把禮物收下。


    “還有這個。”夏陽也同時拿出了自己的禮物,接著交給邱季。


    這可是他在自家的寶庫裏麵精挑細選的東西,作為曾經的皇族,他們擁有著太多所謂的專家眼中的古董文物,每一件都可以說得上價值連城。


    “多謝夏哥。”


    “沒關係,一個小玩意。”夏陽輕聲說道。


    隨後在幾個人的閑聊之中,時間一點一點地走到了中午。


    邱季的成年禮一切都已準備就緒。


    ……


    ……


    “到了嗎?”


    任索感受到停下來的汽車,隨後睜開了眼睛,隔著車窗,他能看見酒店前麵前麵那聚集著的人群。


    “到了,部長。”


    “那你在這邊等我吧。”


    “不需要我陪著您過去?”


    “不用了,我隻是過去看看。”任索輕聲說道。


    今天的他穿著一身聯邦常見的休閑裝,整個人看上去都顯得格外普通,在下車的時候,他拿起了他準備的禮物。


    這是一個很普通的小物件。


    在任索看來,對那位來說,大概什麽都能得到,所以壓根不需要他準備什麽特別昂貴,亦或者神奇的東西。


    心意到了。


    遠比任何珍貴的東西都重要。


    關於今天過來,這是他考慮了好幾天的事情,關於邱季的成年禮,他自然早就已經知道,隻是一直在思考用不用過來一下。


    不過。


    在這次事件之後,任索大致上能夠看出來,這位並沒有什麽想要破壞現有的一切的想法。


    而且,也能接受他們的善意。


    既然如此,他這才選擇親自過來一趟。


    “你好。”


    “你好,你是?”邱韻笑著看著對方,問道。


    “我叫任索,也是南港大學的,不過不怎麽出來活動。”任索說著,把手中的禮物遞過去。


    “好的,這邊請。”


    “沒事,我隨便逛逛。”任索擺了擺手,隨後向著一邊的園林走過去,他一眼就看見了站在那邊的邱默。


    一個人。


    空無一物。


    “在看什麽?”任索走了過去,沿著邱默的目光向著遠方望去,中央噴泉中噴湧出來的泉水在天空中仿佛塗抹出一片彩虹。


    “嗯?”


    邱默有些疑惑地看著這個不速之客,這個人,很奇怪。


    即便是擁有著死亡神性。


    他都有點看不透麵前這個男人。


    “沒看什麽,隨便看看。”笑了笑,邱默迴答。


    “你是來參加成年禮的?”


    “對啊,我堂妹。”


    任索目光一挑。


    堂妹。


    雖然他早就知道邱季是祂的堂妹,但是,知道和對方親口說出來。


    這意義可是完全不一樣的。


    僅僅從目前這位表現出來的力量來看,最起碼,也是一位複蘇的古神,甚至極有可能是某位來自星空裏麵的存在。


    一位宇宙深處的神秘神隻。


    而現在這位,親口趁認邱季是祂的表妹。


    這意味著祂是承認自己與這群人之間的羈絆的,與邱家的聯係。


    這可真的不一般。


    任索如此想著,接著說道:“那豈不是和親妹妹一樣?”


    “的確算是我的親妹妹。”邱默笑著說道,有點摸不清這個人想要幹什麽。


    隻是來隨便扯扯?


    看樣子,不像呀。


    “想當初我也有一個哥哥。”


    “哦?”邱默看了任索一眼,看上去大概已經有了四十多歲了:“關係應該很好吧。”


    “是挺好的,隻是,他出了點意外。”任索說道,歎了口氣,有點懷戀以前任望還在的日子。


    邱默深深地看了任索一眼,沒說話。


    他向來不會怎麽安慰人。


    何況。


    這個人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大叔。


    “人還是要珍惜現在的,不然,說不定什麽時候,意外就會發生。”


    “我不會讓她們出現意外的。”邱默如此迴道。


    “不好意思,說多了。”任索笑著擺了擺手,收斂了自己臉上的略顯悲傷的表情。


    “沒事。”


    “那你先看著,再見。”


    任索如此說著,隨後果決地轉身離開。


    可以了。


    僅僅從剛剛邱默說出的那一句話,他就已經明了了。


    那番肯定的語氣就是祂的態度。


    那是不是意味著,隻要邱季一家還在聯邦的土地之上,祂甚至可以為這個聯邦提供守護?


    這可是一個絕大的好消息。


    就在任索一邊想著,一邊走出來的時候。


    剛從二樓走下來的夏陽突然渾身一顫,看著任索那張臉,心裏掀起了驚濤駭浪。


    隨後。


    他連忙拉了拉夏雨的衣服,然後親聲問道:“看見了嗎?”


    “什麽?”夏雨有點疑惑,接著四處看了看,隨後,她也和夏陽一樣,渾身一顫,兩兄妹表現出了相同的反應。


    那位?


    居然也來了這裏?


    怎麽可能?


    作為夏家的直係子弟,他們自然認識任索的那張臉,以及他代表出來的意義。


    特事部部長。


    這個世界目前已知的最強者。


    他居然也來到了這裏,隻是為了參加一個小小的成年禮。


    夏陽突然覺得,這個世界好像變得有點不認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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