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早,陽平王府的小廝婢女就紛紛忙得腳不沾地,你手上拿著一個紅燈籠,他手上拿條長紅綢,將陽平王府裝扮得...呃,此時還是一團糟,看不出成品。


    朝顏陪陽平王夫婦用過早膳便要出府,夫婦二人本不願意,但看到朝顏臉色慘白的模樣,又於心不忍。


    夫婦二人隻好指派自己的親信緊隨其後,半步不離朝顏的身。


    雖然朝顏如今沒有了郡主封號,但她仍是陽平王府的四小姐、南安公主的親閨女,這樣的身份也由不得尋常人怠慢。


    匍一出府,朝顏便直奔城西角的一座兩進民居。


    灰色的圍牆隱藏在鬱鬱蔥蔥的柳樹下,門前掛著的紅燈籠隨風搖曳,怎叫人心不歡喜。


    絮絮上前拍響暗紅色的大門,一人隔著門縫警惕地看著朝顏等人。


    “暗號,小樓昨夜沒放風。”


    絮絮癟了癟嘴,無語地答道:


    “任爾亂吹枕邊風。”


    “吱啞”一聲,守門的小廝立馬諂笑著將門拉開,迎接幾人進來。


    “姑娘莫怪,我們也是怕有楊大人的奸細提前混進來,您快裏麵請,穀嚀姑娘正在裏屋梳洗打扮呢。”


    朝顏跟在小廝的身後走進掛著紅綢的正屋,還未走進屋內,就聽到蓮芝咋咋唿唿的聲音。


    “帶這個,這個好看。”


    “蓮芝,你別搗亂,這麽大的夜明珠放在頭頂正中,怕不是要嚇死楊郎君。”一女子笑著說道。


    “那大晚上烏漆嘛黑的,可不就得照亮點嗎?”


    “那你成親的時候就帶這個啊,我們可不攔著你。”又一女子調侃。


    “切,我才不成親,你看看你們這些人成了親都變得多麽迂腐,連出來都要看夫君的臉色,哪像我自由自在。”


    “我們那哪是看他的臉色,是夫婦間的禮節,你還小,你不懂。”


    頓時屋內的女子哄笑作一堂,穀嚀紅著臉嬌滴滴地打趣:


    “蓮芝,若是你遇到願意給你自由的人,你也會願意成親的。”


    蓮芝“切”了一聲,“我才不會呢。都這個時辰了,主子不會錯過吉時吧?”


    “你好大的膽子,都敢在背後編排我了。”


    朝顏佯裝生氣地板著臉踏入房間,冰冷地眼眸掃視眾人一圈。


    蓮芝等人看到朝顏,瞬間嘴巴張大成一個圓,驚訝地說不出話來。唯有穀嚀激動地快要哭出來,低聲叫道:


    “主子。”


    “怎麽,我今日不戴麵紗,你們就認不出我了?”朝顏笑著走到幾人麵前,從絮絮手上接過錦盒遞給穀嚀。


    “抱歉,耽誤了你的良辰吉日。”


    穀嚀搖著頭抽泣一聲,陡然間站起身抱住朝顏,將朝顏嚇得渾身一緊。


    “主子,我以為今日見不到你了。”


    蓮芝看著兩人小聲議論,“主子竟然是安北郡主?早知道我們幫派背景這麽強大,我可不得在江湖上橫著走。”


    另幾名妙齡女子也搭話:“想不到到頭來我們是在吃皇糧啊。”


    “絮絮,你早就知道了,竟然一直瞞著我們,還有沒有點姐妹情誼?”


    絮絮無奈地攤手,“沒辦法,主子不讓我說。”


    朝顏安撫住穀嚀,轉身對幾人說道:


    “想必大家都知道我要被流放的事,日後大家各司其職,若是想退出的,我絕不阻攔。”


    幾人連連搖頭,“如今知道主子背景這麽強大,我們是更加舍不得離開了,以後要是有人再欺負咱們,咱們也能硬氣地說我們上頭有人。”


    “是啊,我們追隨主子這麽多年,哪裏是輕易背信棄義之人。”


    朝顏感激地看著幾人,這些人有的是受家庭欺辱,有的是無家可歸,有的是身負血仇,都是她這些年一個個救迴來的,能得真心換真心,也是無憾了。


    “今日是穀嚀的大喜日子,我們可一定要讓她漂漂亮亮地出門。”


    “好嘞。”


    一眾姐妹們又忙活起來,才剛將穀嚀打扮妥當,門外的小廝就跑進來大喊:


    “接親的人要來了,姑娘們快準備。”


    幾人瞬間慌了神,蓮芝拉上絮絮就往門外走,準備設下第一道關卡,再加上朝顏帶來的侍衛個頂個的魁梧,楊解林要想突破大門看起來頗有些難度。


    剩下的幾人則擁擠到房門口,隻等楊解林闖過第一道門,她們就能再給他“添堵”。


    朝顏拿起桌邊的紅蓋頭就要幫穀嚀蓋上,被穀嚀伸手攔住,她側身從被子底下掏出一個信封遞給朝顏。


    “主子,你先前交代給我的事已經辦妥,這是地契。”


    朝顏將地契收入懷中,輕聲說道:“多謝。”


    “主子,”穀嚀眨巴幾下眼睛,睫毛上帶著點點淚珠。她望向朝顏,又說道:


    “我不知道曇曜大師今日要離開京師,若是知道...”


    朝顏笑著安慰穀嚀:“不要想太多,就算你今日不成親,我也未必見得到他。我還未感謝你幫我照看他的那幾年,如果沒有你,我在京師的日子會非常難熬。”


    “如果沒有主子,穀嚀早就是一堆白骨,哪裏還有今日的光景。主子對於穀嚀而言,是恩重如爹娘般的存在。”


    朝顏拿著手帕輕輕擦去穀嚀臉上的淚水,“好了好了,可不能再哭了,等會兒要開開心心地出門,知道嗎?”


    穀嚀帶著哭腔點點頭,視線漸漸被一層紅布蓋住,周圍的聲音變得越發清晰。


    不到半炷香的時間,身著紅色喜服的楊解林就帶著人徑直衝了進來,朝顏悄無聲息地退後幾步,一抬頭撞上張熟悉的麵龐。


    範文軒微微笑著對朝顏點點頭,他的眉間雖仍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但也算開朗了些。


    鬧了一通,楊解林早就迫不及待地要牽著穀嚀迴去拜堂。


    因穀嚀的父母早亡,身邊也沒有親長,故墨墨派的一行人自然要為穀嚀撐腰,準備跟在穀嚀的轎子後將她送到楊家,觀完禮再走。


    一路行來,每經過一家墨墨派的店鋪,這家店的門前都不約而同地奏響喜樂,同時向圍觀群眾廣撒紅包,並貼出告示:今日進店,讓利五成。


    客人們問掌櫃的為何如此?掌櫃的隻笑著迴答——今日高興。


    坐在花轎中的穀嚀知道這都是朝顏的命令,以前的姐妹出門,朝顏都是送幾箱嫁妝和親自到場祝賀。


    而朝顏給她的排麵,竟然一點兒也不輸普通的世家小姐。


    穀嚀眼中的眼淚又忍不住掉了下來,主子的恩,這輩子是怎麽都報不完了。


    花轎一路顛簸,總算停在楊府前。


    穀嚀緊張地攪動著手上的喜帕,等待楊解林來掀開轎簾接她下轎。


    可左等右等,轎簾依舊紋絲不動,周圍的人聲嘰嘰喳喳,難以聽清在說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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