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洋某處的海島。


    即便隻是初夏時節,一旦遭逢雷雨,海上的天氣也非常狂暴。


    海島上樹立著四座塔,在滿是紅樹的島嶼上,像是刺破了樹層的四個釘子。


    在四座塔交匯之地,有著一棟精致的別墅。往常別墅外並沒有太多人,但就在不久前,司狩界發生了一件大事。


    五號造物主死亡。


    雖然那位掌管著壽命的造物主麾下司狩並不多,在被稱之為決戰之夜的戰鬥中,堡壘裏雖然帶著的大多是五號麾下的精銳。


    但遊散在世界角落各處的,還有一些不知名的司狩,同屬於五號。


    如今五號死去,契約解除,對於這些司狩來說,便需要尋找新的庇護,又或者迴歸成為旅行者。


    不少人選擇了投奔六號。


    與別的造物主不同,六號造物主對所有司狩都公開了自己的一處領地,便是這座海島。


    這些天海島別墅陸續有人拜訪,隻是六號並不在。


    處理這些事物的司狩是一名女子,名為秦塵。


    秦塵很多時間都待在這座島上,這座島於司狩們來說,便是一個專屬於司狩的地方。


    也隻有在滿是風暴的天氣裏,那些縈繞在海島周圍的迷霧才會被吹散。


    天氣平和之時,即便偶爾有人類的船隻航行過此處,也隻會看到無盡的海霧。


    偶有登島之人,但在遣返後不久,對這座島嶼位置的記憶,便連同著島上的一些見聞一並忘記。


    這座島名為司狩島。


    秦塵算是半個島主。


    任何前來這座的司狩,隻要願意投靠六號,便會受島主的庇佑。這是一個存在了有些年的規矩。


    追溯其曆史久遠,甚至超越了六號造物主本身的年齡。


    今日前來的司狩亦如前幾日,秦塵雖然親自處理,但也沒有太在意。


    都是一些司狩界的新人,司狩年齡最多的也不超過五十年。


    還對變迴人類有著某種期待,所以幻想著有一天會需要壽命。投靠了五號。


    這些司狩都留在了島上,但並沒有真真正正的成為自己人,他們沒有簽訂契約,因為造物主並不在這座島上。


    秦塵的打扮像極了一個職場女性,修長的雙腿被黑色長褲包裹,胸前的小西裝和內裏的襯衫因為飽滿的胸部顯得緊繃,眼角處有一顆淚痣。踩著黑色的高跟帶著黑框眼鏡,原本冷厲的顏色使得秦塵像極了這座島的女王。


    大概也就差手裏拿一個小皮鞭了。小皮鞭沒有,腰間倒是有一把劍,名為心生。


    並非是極態二十二兵,但島上持有極態二十二兵的人也有一個,在那個人看來,這把心生,雖然沒有其他極態兵器那般久遠的曆史和名氣,卻並不弱於極態兵器。


    持有這把心生,秦塵的確是這座島的女王,這樣的扮相加上一把武器,給人的印象,除卻知性與性感,還有幾分危險與神秘。


    島上一切的事情都需得她的同意。比如新人們想要進入那四座塔。


    四座塔分別代表著四種情緒。


    喜,怒,哀,淨。


    四座塔每座塔都分為十三層。


    每一層所能帶來的情緒影響,從低層到高層,逐漸加深各不相同。


    這是很久之前就存在的四座塔,據說隻要造掌控著情緒的造物主還活著,這四座塔便能為人帶來情緒上的需求。


    人類的文化裏,其實也有很多情緒需求。


    比如電影和小說。


    有人渴求哀,便會看一些催淚的電影和小說。


    有人渴求淨,便會追求內心的平靜,去了解一些引人深思的話題。


    有人渴求喜,便會看一些喜劇或者詼諧輕鬆的故事。


    怒塔之內的人最少,其次是哀,喜與淨兩座塔裏的人最多。


    大悲之人待在喜塔的頂層,大亂之人則待在淨塔的頂層。


    路過四座塔的時候,秦塵經常會聽到一些聲音。


    怒塔之中傳來怒吼,又或者傳來哭嚎。


    大悲之人也許對單純的淨已經無法滿足,需要相反的情緒來抵消。


    而哀塔之中,偶爾也會傳來怒吼,但哭泣之聲更多。


    喜與淨亦如是。


    很難說哪座塔傳來的聲音是固定的,畢竟每個司狩對於情緒的渴求不同。


    每座塔最頂層的存在,都是一些很特殊的人。


    秦塵的腳步此刻走在哀塔之中,要去見一個原本就處在悲傷情緒中,卻反而還要待在哀塔最頂層的人。


    大悲與極樂,最是世間危險之物。


    但那個男人似乎是在刻意的懲罰自己,要讓最頂層那種濃烈悲痛氣息不斷折磨他。


    秦塵的高跟鞋踩在通往哀塔頂層的階梯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偶爾會在轉角處看到塔中的某些司狩,這些司狩強大無比,因為對情緒的極度渴求說明了他們活了很久很久。


    活得越久,就越難牽動喜怒哀懼靜,等等情緒。


    所以六號所擁有的司狩的確強於其他造物主。年齡不代表司狩的戰鬥力。就好像阿卡司那樣不過百來歲的司狩,卻有著超越了很多司狩活了四五百年壽命的實力。


    但年齡,足以說明一個司狩活下去的能力。


    如果一個司狩活了很多年,經曆過一次又一次無法無天之日,那麽他必然有著強大的戰鬥技巧。


    這樣的司狩,在六號手中非常多,這座司狩島,可謂真正的藏龍臥虎,對於闖入者們來說,其兇險程度可謂九死一生。


    秦塵慢慢往上走。


    越往上,情緒對心性的影響便越大。


    她微微皺起眉頭,已經能夠看到很多司狩在大悲之下錯亂的容顏,但這些隻有身為人類時才能感受到的巨大悲喜,似乎對這些古老司狩有癮一樣。


    雖然這些司狩很強,看見秦塵皺眉的時候,還是會感覺到一些懼意。


    至少在他們看來,秦塵這個島主,無論辦事能力與手段,還是其戰鬥能力,都是絕對的島上最強。


    頂層到了。


    在頂層的人隻有一個。


    是一個活了一百七十四歲的司狩,照理來說,頂多跨越三個世紀的壽命,不至於讓一個人過分渴求某種情緒。


    尤其是最頂層。


    這裏對心性的影響極大,饒是活了快趕上上古司狩年歲的秦塵,也有些忍不住會迴憶起某朝某代的往事。


    她不能在這個地方待太久,隻是這裏的這個人於她有恩,她答應過這個人,會幫他尋找一樣東西,會按時給他匯報進度。


    畢竟極態兵器難求,而這個隻活了一百七十四年的司狩,卻將不輸於極態兵器的心生送給了她。


    這個司狩的神情看不出來任何悲痛,他麵無表情,隻是目光深邃,看起來沉浸在某個迴憶裏。


    “我來了。”


    秦塵的聲音宛若年輕的女法官。自帶一股威嚴,卻並不顯得難聽。


    “我要的東西。”


    像是鏽蝕的廢鐵在摩擦,明明不過是二十出頭的樣子,卻跟老年人一般。


    不過每個司狩在從死人堆裏爬起來後,都會被迫割舍掉自己的羈絆,這些記憶或許便是他們渴求某種情緒的源頭。


    她從來不去問。


    “抱歉,還是沒有找到你要的東西,這一次探尋的地方是南美洲的遺跡,但依舊一無所獲。”


    不再說話,司狩轉過頭,麵對著塔壁,繼續開始追思。


    秦塵點點頭,也不在乎這個司狩是否看到。


    “我會繼續幫你找,答應你的事情,我會辦到。還有最近小心一點,決戰之夜已經過去大半個月,人間和司狩界都挺亂的。我們可能會與七號交戰,一切還得看小夏怎麽計劃的。”


    頓了頓,秦塵說道:


    “到時候或許還需要先生幫忙,您能夠鍛造不弱於極態兵器的武器,這對我們來說是極大的助力,哪怕多上個兩三把,也不得了。”


    那司狩沒有轉迴身,說話的欲望並不強烈。但還是迴應道:


    “心生,在你們找到我要的熔爐之前,是我最後給你們鑄造的兵器。”


    秦塵還是很平靜,也早就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她一年之中,很少會離開這座島。


    但某一年,強敵來襲,她的佩劍時雨折斷,不得已她出島尋找新的武器,在途徑安連的某個小鎮時,遇到了這個司狩。


    他叫行澤博。


    有著紫級司狩的資質。


    作為司狩島的島主,本身又有幾近兩千年前的壽命,秦塵一眼便能感知到一個司狩的強大和價值。


    打鐵鋪這種東西,算是文化遺產了,如今的冶煉技術,很多靠著敲敲打打鑄造寶劍兵器的手藝已經比不過機器。


    但如果鑄匠是一名活了一百七十年的司狩呢?


    秦塵請求鐵匠鋪的老板幫自己鑄造一把劍,所需要的材料她可以提供。


    行澤博很慷慨的答應了。


    他給人鑄造兵器,不看價錢而看人,對眼了就給。


    一個活了快兩千年的司狩請求自己鑄造兵器,這對於他來說也是一項挑戰。


    秦塵認為這些年,除了來拜訪自己,邀請自己加入禁魂之惡的某個司狩外,再也沒有比行澤博更有價值的存在。


    拿到心生的時候,她驚訝異常,這是比上一把佩劍強了數倍,品質堪稱極態兵器的存在。


    一個能夠鑄造極態兵器的鐵匠對於司狩來說有怎樣的價值,尤其是對於六號陣營,秦塵無法想象。


    但每個人有每個人的誌向,行澤博雖然孤單,卻似乎能夠與兵器對話一般,司狩們都有著自己的排遣和消解孤獨的方式。


    隻要這種方式還有用,那麽他們對情緒便不是太渴求。


    行澤博拒絕了秦塵的邀請,秦塵沒有強求。隻是說如果哪一天需要司狩島的庇護,請務必去找她。


    人生很多時候便是這樣,一語成讖。


    秦塵離開之後,行澤博卻被另一個造物主盯上。


    彌小年。


    彌小年想要買下行澤博,這在這位匠人看來自然是一種侮辱。


    當那些司狩開始包圍行澤博的時候,他才明白,這個世界並不是所有人都是謙謙君子。


    秦塵這樣的人很少。


    大多數人對於無法得到的寶藏,都持有一個態度:自己若求不得,便也不讓他人得到。


    行澤博活了下來,卻也等同於死了。


    他的熔爐被毀,而最為他珍視的器靈,名為靈犀的兵器,同樣遭受了重創。


    他自然還可以鍛造出優秀的兵器,但在失去了熔爐和器靈之後,他再也無法鍛造出媲美極態兵器的武器。


    心生,是他的最後一件作品。


    他心灰意冷,基於自己能力的特殊,基於過往那段獨特的歲月羈絆,他對自己的鑄造器靈,有著極為特殊的感情。


    行澤博的確是一個可以與兵器對話的存在。


    而如今,那件陪伴著他一百五十年的器靈再也無法與他的內心共鳴,除非找到一座熔爐,修複它。


    一座足以錘煉極態兵器的熔爐。


    巨大的悲痛籠罩在他的心裏,隻有真正熬過了一百年的漫長歲月,才會知道一件事,終有一天,自己會忘記那些昔日的人類夥伴。


    時間會抹平一切。


    亦如靈犀裏藏著的那個靈魂。


    他不想忘記這一切,哪怕帶給他的情緒是絕對的悲傷,他也不想這樣的悲傷有半點稀釋。


    於是行澤博來到了司狩島。


    後麵的一切,便是秦塵接受了行澤博的委托,會替他尋找熔爐。


    不過這件事能夠達成的幾率很渺茫。


    ……


    ……


    秦塵走了。


    行澤博依舊是往日那般,悲痛到麻木的表情,看著萬年不變的塔壁,默默的迴憶著往事。


    直到他感覺到又有聲音響起。


    “還有什麽事?”


    在他看來,造物主之間的對決與他沒關係。五號造物主嚴格意義來說是他的仇人。


    七號的品行他不了解,但至少,七號算是替他報了仇。即便熔爐和靈犀還都完好無損,他也頂多隻會為這座島上,他看的順眼的司狩鑄造兵器。


    沒有迴應。


    行澤博猛然間感覺到氣氛不太對。


    這股仿佛不存在的氣息,他根本無法察覺,如果不是方才那個人刻意製造了聲音。


    他轉過頭去,看到的不再是秦塵那張風情萬種而又知性的臉。


    這是一個男人,倚靠在塔角落的陰影裏。


    饒是方才秦塵這樣的頂尖高手在,居然都沒有發現他。


    他是什麽時候潛入的?誰這麽大膽敢在潛入一座滿是強大司狩的地方?


    一頭銀發,帶著慵懶的笑容,眯著眼睛打量自己。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阿卡司,我家造物主這邊兒,有先生需要的東西喲。基於這座塔對我的心情影響極大,我希望我們的對話,可以效率一點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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