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鷺清攜著一身怒氣去找倉庚,她有好多話要問他。


    脂粉的香氣好像飄的格外遠,隔著不算短的距離也能聞見。倉庚以前是很討厭這樣的香味的,但這股隨風而來的淡淡香氣卻沒有令他反感,大概是因為他知道來者是沈鷺清吧。


    在這星城山上,還會費心裝扮的,大概就隻有她一人了吧。


    但這樣的精心,卻不是為他準備的。


    想到這裏,倉庚覺得心空空的,好像有些遺憾。他放下手中的筆,聽著那腳步聲卻沒有起身的跡象。


    撕開的裙角隨著沈鷺清的動作而大開大合,柔軟的布料蹭到了她的手,她卻沒有半分停滯。


    這虛假的和平應該被撕開了。


    藕紫色的衣衫如潮水撲岸般一揚,沈鷺清邁進了倉庚的房間。


    倉庚,也可以叫他紀以舟,十分自然地吹了吹紙上的墨,他知道前因後果,卻可以端的像什麽事都沒發生一樣。


    沈鷺清腦子突然閃過之前在輝州的記憶,想起明霞那無人的街道上,猩紅色的婚嫁,彼時倉庚那若有所思的眼神和莫名其妙的話語。


    “歐烏,你有沒有想過嫁人?”


    她突然明白了,這一切不是臨時起意,而是早有圖謀。


    怒氣突然如蒸汽般消散了,沈鷺清一步一步向書桌後的人影走去,臉上掛著笑容。


    此刻的她,通身藕紫色的溫柔衣衫,滿頭長發編的整齊漂亮,笑的溫柔,若不仔細看,真會讓人誤以為是哪家的深閨小姐。隻是裂的猙獰的裙角,和毫無裝飾的盤發,這些細節終究還是暴露了她的本性。


    她走到倉庚麵前,一把揮走桌上沾了墨跡的紙張,那些都是倉庚寫好的字。


    米黃色的紙張如一雙雙脆弱蝶翼在這狹小空間裏紛飛,沈鷺清撐著桌子支起下巴,一雙狐媚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倉庚,染了胭脂的紅唇一張一合,像深山中蟄伏已久,隻為勾引人的狐妖。


    她問,“其實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對不對?在狩獵的時候。”


    “是不是在那個時候,你的心裏就有了這些計劃?你救我,陪我,每一步都在為今天做準備嗎?你貴為堂堂皇子,為什麽追著我這個小小的將軍之女不放?何況,這個將軍,還已經死了。”


    沈鷺清說到最後,眼裏再沒了咄咄逼人的氣勢,一點一點消散為霧氣,攏住了她那攻擊性極強的眼睛。


    她以為一場狩獵遊戲,找到了這個世界上除了家人外對她最好的人,找到了最好的朋友,最知心的搭檔。如果那一天,她沒說出自己的名字,沒有提到父親的名字,那麽那場遊戲她還能活下來嗎?


    原來自以為的幸運並不是幸運,而是利益埋下的伏筆。


    倉庚不語,繼續提筆準備練字。


    他的這副態度,徹底激怒了沈鷺清,她一拍桌子,震亂了倉庚的落筆。


    “說話,紀以舟。”她冷冷地說道。


    墨跡毫無規律地沁到了紙裏,毀了整張字。


    倉庚放下了筆,抬頭與沈鷺清對視,他早已將額前的頭發打理好,此時沒了那些碎發的遮掩,眼裏的懾人的光芒毫無顧忌地顯露。


    沈鷺清第一次發現,原來倉庚也可以這麽陌生。


    “我說不是,你會信我嗎?”


    沈鷺清還沒開口,他自顧自地接道:“你不會。因為在你心裏,已經有了自己認定的想法,無論我說什麽都不會改變,反而你會覺得我是在狡辯,那我為何要多此一舉?”


    他的話牢牢噎住了沈鷺清。


    倉庚起身,去撿地上那四散而開的紙。


    “歐烏你記得嗎,以前你識字不多,總是纏著我要我給你讀話本,一邊讀一邊教你認字。那時你多可愛啊,又乖巧又聽話。為什麽不能,一直那樣陪在我身邊呢?”


    沈鷺清搭在書桌上的手指徹底滑落。


    隻聽倉庚繼續說道:“五歲時,行宮一場火,帶走了我最愛的母後,其實那個時候太小,記不清什麽,隻記得滿眼的紅色,又燙又豔。母後早就知道有這場劫難,求皇叔救我一命,她願用自己性命換繼後心安,給我以苟活的空間。”


    “皇叔收留了我,但是繼後登上了皇後之位仍是不滿足,誓要我的性命。皇叔藏不住了,就將我扔進申也的死士堆裏。他的善良極其有限,如果我在申也手下沒有活下來,那麽說明我不配參與到皇權的爭鬥裏。所以,在申也那裏,我同你是一樣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籠中歐鷺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明月水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明月水並收藏籠中歐鷺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