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穩過了幾日,雲知雨就收到了雲家的家書,信中隻是些尋常問候,假冒的雲知雨看完也就捏成了一團,隨意丟掉了。


    “是大人的命令嗎?”沈鷺清見她讀了封書信,試探問道。


    雲知雨搖搖頭,“雲家傳來的家書罷了,多是念叨些有的沒的,可憐這雲家老頭,不知道自己女兒已經跟人跑了,還一心掛念呢。”


    沈鷺清聽她提起雲家,心中的疑問又重現,終究是沒忍住,一邊思索一邊問道:“這雲家與金家結親,你說是三皇子從中保的媒,可是這金盧何為何要聽這位皇子的?”


    雲知雨一聽便知,歐烏對整個大局毫不知情,她細細解釋道:“你可還記得去年冬日的那場暴雪?雪整整下了半個月,凍死了不少人。今年開春,那些地裏的莊稼八成是活不下來的。眼下,東部已有了饑荒的勢頭,皇帝應當會派自己的兒子去處理此事。”


    “哪位皇子?”沈鷺清追問。


    “太子。”雲知雨言之鑿鑿。沈鷺清發問的嘴還未張開,她便解釋道:“皇帝雖年歲不大,但這幾年疾病纏身,怕是時日不多了。”


    正如雲知雨所說,眼下皇帝的勢頭衰弱,他既已立儲君,自然是要派些磨練,既將下一任皇帝鍛煉一番,同時也助他籠絡人心,掃除登基過程中不必要的障礙。


    皇帝一共有三個兒子,最小的老五兒時出遊在行宮遭了火沒了。老三雖有些作為,可出身卑微,難成大器。唯有太子,母族勢力強勁,人也穩妥,是絕佳的人選。


    “我聽聞三皇子這幾年來和各路小人物結交頻繁,難道不是有所想法?”


    雲知雨聞言,笑了笑,這三皇子紀以湛都快將想法刻在臉上了,“想法自然是有的,但是在老皇帝眼皮子底下結交權貴未免也太過囂張了。這個紀以湛是個聰明人,表麵上風平浪靜,背地裏小手卻是不少。”


    雲知雨的這一番話,徹底讓沈鷺清打通了所有的思路。


    皇帝龍體堪憂,傳位的事不出幾年,便要塵埃落定了。太子雖名正言順,但是為人溫弱,常被各路大臣所詬病。反倒是他的皇弟,三皇子紀以湛,躍躍欲試,蠢蠢欲動。這才有了朝堂上一番風起雲湧。


    說不定,她一家被滅門的事,也與這奪帝有關。


    想到此處,她腦子裏的神經跳了跳,痛卻清醒。


    她強壓住心情,吞咽了一下,看似平靜地問:“那大人,站哪一派呢?”


    這個問題,她曾經問過倉庚,卻沒得到答案。


    雲知雨徹底笑了,眉眼流轉之際,露出了幾分花樓女子的嬌媚,“我們不過是大人的棋子,哪知道這麽多呢。”


    看著沈鷺清神色有些黯然,她整理了一下語句,話鋒一轉:“不過,依我看,應當都不是。”


    “哦?”沈鷺清立刻提起了神。


    雲知雨湊到她跟前,壓低了聲音說道:“其實,儲君之爭,還有一個人物也在其中。”


    “誰?”


    “楚南王紀梓棠。”


    這個名字,對於沈鷺清來說實在是有些陌生了,好像聽過,但是不知道此人到底是誰。既然姓紀,必然是皇族。


    “他是皇帝的親弟弟,但兩人年齡差距有點大,比那些皇子大不了多少歲。可論資排輩,他們也是要喊一聲皇叔的。”


    “不過他已封王,是沒有名頭爭皇帝之位的。”沈鷺清不解。


    雲知雨聽了,直笑她傻,“那三皇子紀以湛按理也不該爭,不照樣蹦躂的快活嗎?”


    “繞了這麽多,你還是沒告訴我,雲家在這裏是個什麽作用。金盧何又為何受製於三皇子?”


    “如果饑荒來了,東部的輝州是重災之地,那裏本就人多糧少,此番事故更是容易引起動亂,太子若是真的要去治災,第一個要去的,便是那輝州。”


    雲知雨一頓,接著說道:“但是輝州雖是平原,四處卻環山,進出都要經過一個狹長的山道,那地方雖然現在已經被來往行人踏的十分開闊,但若是有個什麽天災人禍的將那山道堵死,想來也是十分尋常的事。”


    雲知雨臉上的神情變幻莫測,每句話裏都像藏著個謎底,等待沈鷺清去解。


    她腦子似乎有什麽東西連上了,試探著問:“那紀以湛該不會是想,堵住那山道,把事情鬧大,讓太子輸下一局吧。”


    雲知雨點頭一笑,表示肯定,“雲老爺雖是個七品芝麻官,但是那山道正是他的轄區。且他官職又小,隻要事情做的妥當,假裝是天災,皇家一心救災,誰會注意到這號人物?”


    雲知雨說的有幾分道理,但沈鷺清仍發現了馬腳,“這一切不過是你的猜想罷了,如果太子並不前去治災呢?況且你這般嫁進金家城皆知,若真是雲家老爺地盤上出了害太子的事情,聰明人應當一眼就看出,是三皇子與金盧何的手腳。”


    她的質疑招來雲知雨抿唇一笑,似是不以為然。


    “若有災,必是太子去,若無災,三皇子也沒什麽損失,隻是委屈了金家少爺娶了一房妾,不喜歡休掉便是。我再問你,你是如何知道金家和三皇子有聯係的?”


    沈鷺清迴想了一下,給出了答案,“在那白馬先令徐克謙密室裏,金錫予親口說的。”


    “旁人可知?”


    “自然不知。”


    雲知雨不再多言,沈鷺清自己也明白了。


    三皇子和金盧何這層關係,他們遮都來不及怎麽會讓旁人知道,金盧何手裏握著軍權,和任何一個皇子有牽連都會讓皇帝起疑心,所以他表麵應當是保持中立的,甚至恨不得跳出這個圈子以求自保。


    “種種蛛絲馬跡都表明,這金盧何和三皇子是勾結成團的,隻是他們之間相互交易了什麽,我們卻是不知道的。大人這次大費周章派我們來,就是為了探清這三皇子與金家的聯係。”雲知雨說完看了沈鷺清一眼,在收獲到對方肯定的眼神迴複後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這麽多話,口幹舌燥,去尋了杯茶來喝。


    茶湯下肚,才有些解渴。這一番對話,讓雲知雨也了解了沈鷺清的認知情況,她反問:“你對這些事一無所知也敢領大人的任務?”


    “我做的都是些打打殺殺的事,用不著這些彎彎繞繞的。”


    雲知雨隨手撿起一把羅扇,正反麵瞧了瞧,覺得無趣又放下了,長歎一聲:“可惜在這金府呆了幾日,生生沒有查出什麽,金盧何這老狐狸藏的倒深。”


    聽她提起日子,沈鷺清這才想起明日便是十五了,連忙說道:“明日夜裏,我需迴去一趟。”


    雲知雨點點頭,“知道了,快去快迴。”並沒有問她要做些什麽。


    做她們這行的,最懂的便是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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