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九,宜嫁娶。


    珠簾輕動,床上的新娘聽到了聲響微微坐正了身子。


    她未著嫁衣,隻穿了一件水紅色的衣裳,大紅蓋頭遮住了她的容顏,讓人不知蓋頭下她的神情,但從她緊握的雙手,拘謹的坐姿來看,她也是緊張的。


    怕驚擾到她,金錫予放輕了腳步,待他走到床前時,一直候在一旁的金府丫鬟舉起了手中的托盤。


    金錫予拿起鑲金的秤杆,緩緩挑起了那大紅的蓋頭。


    先是一截雪白的下巴,再是飽滿的唇,小巧的鼻頭。


    金錫予的手突然停了一下,她的眼睛會像畫上那樣嗎?


    一旁的丫鬟壓著聲音提醒了他一句,他才一把揭開了整個蓋頭。


    新娘子害羞,眼睛左看右看,才漸漸向上,又羞又嬌地看向自己的如意郎君。


    圓圓的杏眼,無辜惹人憐愛。


    金錫予失望極了,他甚至在想,是不是娶錯人了。


    “雲知雨見過夫君。”新娘衝他一勾嘴角,笑裏似乎帶了些深意。


    金錫予擺擺手令下人下去,自己則認真地打量了起來麵前這個雲知雨。


    略帶稚氣的臉,戴著與年齡不符的金飾,看起來像小女兒偷戴母親的飾品。她與她那侍女簡直是兩個極端,一個羞怯一個膽大,倒是對相配的主仆。


    她的圓臉,大眼,還有少女氣息十足的嘴,不像是金錫予的妾,倒像是他的妹妹。


    雲知雨臉上紅雲亂飛,不見消退。見金錫予一直打量她,聲若蚊蠅:“夫君在瞧些什麽?”


    金錫予皺著眉迴答:“你與那畫像......”


    聽他提畫像,雲知雨掩麵笑了,笑聲是十足的少女嬌俏:“夫君該不會真的信那畫像吧。”


    “我父親是個七品小官,一心想讓我嫁到高門大戶。也不知他用了什麽法子,十幾日前突然告訴我,我可以嫁入護國將軍府了。”


    “雖然不知夫君你看的是那幅畫像,但我猜,無論你挑了哪幅,最後嫁進來的都是我。”


    她笑意盈盈,眼中滿是愛戀的神情,看起來就是個一心癡戀的少女。


    金錫予聽了以後,心中一沉,原來自己竟是最後一個知情的人。看來定是金盧何把他的妾位當交易換了出去,得了別的好處。


    眼前的少女,眼神清澈,看著不像是心機深沉之人。


    難道真如她所說,隻是一個為攀龍附鳳而來的小家碧玉。


    雲知晴起身,動手卸下了腦袋上沉重的頭飾,輕輕揉了揉自己的脖子,小聲說道。


    “我乳名維九,夫君可直接喚我維九。”


    她試探著走到金錫予麵前,伸出手試圖為他解衣,“我知道我並非夫君意中人,但既已為人妾,就該守好妾的本分,維九一定努力,爭取讓夫君歡喜。”言畢,衝著金錫予甜甜一笑。


    她生的嬌小,頭頂剛到金錫予胸膛,手才伸向金錫予衣襟,就被他一把抓住。


    “你年方幾何?”


    “二八。”她一臉天真無邪。


    金錫予鬆開了手,自己脫下了外衣,交與她,由她掛到一側去。


    在雲知雨還沒反應過來時,金錫予已從床上抱起一床褥被鋪到了地上。


    “我妹妹和你一般的年紀,雖說是婚嫁的年齡,但於我而言,終究還隻是個孩子。我無意為難你,今晚我睡地上,明日以後你便睡到自己房中去吧。”


    雲知雨聽了,不太明白的眨眨眼,“聽夫君的。”


    一夜無夢。


    第二日,等雲知雨醒的時候,房中已空無一人,地上的臥具也已統統消失。


    聽到了內室的動靜,外間的丫鬟掀了簾子進來伺候。


    “歐烏姐姐。”雲知雨打著哈欠喚了一聲。


    那丫鬟抬起頭,不是沈鷺清又是誰。


    “昨夜他可曾為難你?”她遞出了帕子,伺候雲知雨洗漱。


    “沒有,他睡地上。”雲知雨簡單洗漱了一下便跳下床,走到銅鏡前坐下,“說是讓我以後在自己屋子裏好好呆著,估計是不會來找我了。”


    沈鷺清被她孩子氣的動作惹出了一個笑容,她放下手中的洗漱器具,站到雲知雨身後,二人一同望著銅鏡裏的人,同三年前相比,變化著實不小了。


    “維鳩今日想要什麽樣的發髻?”


    沒想到這句話卻惹來雲知雨的一聲長歎“沒想到這麽快就嫁人了,本還想著在花樓裏多玩幾年呢。”


    沈鷺清聽了這話,用梳子敲了下她的腦袋,“瞎說什麽話,花樓那種地方能呆一輩子嗎?”


    雲知雨卻毫不在意,“歐烏姐姐,我們都是申大人的棋子,他命令我們在那地方呆一輩子,我們還不是要死在那裏。”


    她語氣平平,卻聽的沈鷺清斂下了眼簾。


    時光一下子迴到三年前,她與維鳩初遇在申也的後院相遇。


    彼時的維鳩還是一個因為自己名字而欣喜的小女孩,沈鷺清被抓去“狩獵”的那一天,兩人的手分開後就再也沒有再相遇了。


    此次申也給沈鷺清派了最後一個任務,掩護維鳩,助她在金府待下去,並拿迴沈重的那把佩劍。


    這樣的任務,沈鷺清自己也是心甘情願的。


    那本來的雲家女兒被申也掉了包,同自己的意中人私奔走了,在花樓唱曲的維鳩搖身一變,就成了雲知雨。因為擔心別人叫知雨她反應不過來,還特意取了個維鳩諧音的乳名,維九。


    “我聽說這金府裏女人不少,接下裏這段日子怕是會十分有趣。”雲知雨見沈鷺清不說話了,便開了一個新的話題。


    沈鷺清的手在她柔軟的發間不時穿梭,她一邊編發,一邊應道:“讓你來這金府做探子實在危險。”


    “姐姐這話便是不對了,申大人的手段你也是知道的。我在他手下練了三年,早已不是一朵小白花了。”雲知雨停了一下,又說道:“倒是姐姐你,隻知舞槍弄劍。不過也不用擔心,有我在,自然會護著你。”


    “那便多謝你了。”沈鷺清話音剛落,就聽到一陣腳步聲,她同雲知雨交換了一個眼神,兩人迅速調整了神色,一副十足的丫鬟小姐樣。


    金錫予進來的時候,正好瞧見雲知雨編好了頭發,蹦蹦跳跳地朝他走來,與昨夜小心羞怯的樣子又有所不同。


    “夫君,你來啦。”


    眼前的少女活潑嬌俏,他卻不自覺地將眼神落到了她身後的侍女身上。


    “夫君,夫君,你看我今日的發髻,是婦人樣式了哦。”雲知雨的聲音成功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收迴了自己的眼神,柔聲說道:“走吧,隨我去敬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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