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家大公子納妾了。


    這事在京城的貴女圈裏一下子炸開了鍋。聽說是個小門小戶家的女兒,也不知道哪來的好運氣,一步登天了。


    貴女們一邊傷心,一邊怨恨,到最後都變成自我安慰,反正不過是個妾室,將來自己嫁進去了,終究是要做女主人的。


    讓她們生出這樣心思的除了金錫予那副不錯的皮囊,還有便是金錫予在金家的地位。


    他的生母一心愛慕金盧何,在他還未功成名就時就一路追隨,然而等到金盧何飛黃騰達了,她多年的守護隻換來一個妾室身份。好在命運到底還是憐惜了她幾分,她的兒子雖沒有嫡子的身份,但卻是唯一的兒子,金盧何的母親待這個孫子十分之好,說是心頭肉也不為過。金錫予名義上的母親,也就是金盧何明媒正娶的妻,身為大家閨秀恪守婦道,將金錫予當作親兒子疼。他雖不是嫡子,身份地位,吃穿用度卻無差。


    這樣的幸運兒,不知羨煞多少人。


    然而就金錫予自己而言,他卻寧願生在平民之家。父母恩愛,父慈子孝,一輩子也就過去了。


    又開始亂想了。


    金錫予苦笑了下,搖頭將腦中多餘的心思清除掉。


    他抬頭,家仆正在掌燈,那一根根紅燭,映到他眼裏,宛如一個個吐著信子的蛇,似乎要將他吞吃於腹中。


    藏著佳人的小轎早早從偏門抬進了府裏,此刻應當是已經端坐在他的床邊了。


    不知是因為這是金家公子的第一個妾,還是為了給三皇子麵子,下人們竟在窗戶上糊了幾個喜字,那些“喜”的每一筆都像紅刺一般,紮的他眼睛生疼。


    哪裏是納妾,分明是迎了一個三皇子的探子,還好巧不巧放在了自己屋裏。


    金錫予越想越覺得頭疼。沒辦法,都是為了娘親。


    “少爺,快進去看看那美嬌娘吧。”小丫頭不懂事,真當這是件喜事,竟也大著膽子同他說起玩笑話來了。


    他頗為無力又無奈的笑笑,擺擺手表示不想理會。


    一抬頭,正巧撞上了一個完陌生的身影。


    她一襲紅白相間的衣衫,不是這府裏丫鬟的打扮,倒像個小姐。臉龐在燈火飄忽的夜裏讓人看的不真切,明暗交替的光從不同的角度投射到她的臉上,像一幅生動的畫。唯獨那雙眼睛,任光影如何變化,始終奪目。細長上挑的眉眼,說不出的嫵媚風情。


    金錫予的心像鍾鼓樓上的大鍾,被人狠狠地敲了一下。


    這雙眼睛,像極了他那日抽到的,畫卷上的眼睛。


    她該不會,就是我的妾吧。


    這個想法剛一冒出來,金錫予的心便狂跳起來,連他自己也不明白,怎麽會突然這般。


    她不在房裏坐著,怎麽在外麵拋頭露麵?


    還未等金錫予想明白事由,那雙眼像是知道他心思般,緩緩抬起,與他對視。


    金錫予怔在原地,舍不得眨眼,任由那雙眼的主人略帶侵略性的向他靠近。


    “奴婢見過少爺。”應當是謙卑的語氣,從她的嘴裏吐出來的話卻沒有半點下人的自覺。


    奴婢?


    似乎是看穿了金錫予的疑惑,少女又盈盈施了一禮,解釋道:“奴婢隨我家小姐而來,哦錯了,是姑娘。”


    妾不如妻,不能被稱為夫人,隻能以一句姑娘代之。


    金錫予明白了,原來她是隨那人一同進來的。他的目光緊盯著她的下巴,尖尖的,並非畫上的圓臉。


    不知是該鬆了一口氣,還是該可惜。


    他最終還是沒耐得住性子,問了一句。“你叫什麽名字?”


    “奴婢名為歐烏,您若是不喜歡,賜一個便是。”


    沈鷺清說著,不顧禮節地抬頭,直直看進金錫予那漂散不定的眼裏,微微一笑。


    金錫予在嬌慣寵愛中長大,卻不是一個性情驕縱之人,相反心思細膩,處事總顧著旁人。與下人們相處,雖談不上縱容,但也是親和,下人們知他脾性,在他麵前總是膽子大些。然而即使如此,像這個丫鬟這般,不等主人開口就敢抬眼相看的,金錫予有些意外。


    欠缺了些管教,金錫予暗想,開口說:“長腿之鳥?倒不見得。”


    這位金府少爺是在說自己腿短?沈鷺清自然不會認輸:“長嘴之鳥,隻食細魚。”


    金錫予聽了,見她振振有詞,不怒反笑,“伶牙俐齒。”


    她所說的細魚,應當是自己的名字,錫予了,真是膽大。


    “謝少爺誇獎。”沈鷺清揚著頸假模假樣地行了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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