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鷺清躡手躡腳地走迴原地,發現倉庚已經靠著樹睡著了,他的手輕輕搭在腹部,神色是難得的平靜。


    她動作輕緩地坐到他斜對麵,看著他的臉發呆,看來是真的累壞了啊,連自己靠近都沒有發覺。


    也不知過了多久,倉庚的睫毛撲閃了兩下,他緩緩睜開眼,在看到眼前有人時,下意識地警惕了起來,認清是沈鷺清,又放鬆了下來。


    他將頭又緩緩靠迴樹幹,緩緩開口:“找到什麽了嗎?”


    沈鷺清搖頭,順手將匕首還給了倉庚。


    “沒什麽吃的,那邊的坡上就隻有一片蓑草。”


    倉庚眼前一亮,“那我們可以用蓑草編成蓑衣用來避雨。”


    “你還會這個?”


    倉庚扶著樹緩緩起身:“會簡單的編一些,我們快去吧,這個還挺費時間的。”


    “雖然能擋雨,但是實在沒有必要去做吧?”沈鷺清表示質疑。


    倉庚卻有自己的想法:“這片地方沒什麽遮擋的地方,蓑衣可以用來隱蔽。”


    沈鷺清對這個提議並不是很讚同,編個蓑衣出來擋擋雨又有什麽用呢?但是看到倉庚這樣堅持,她也不好說什麽,隻是扶著他往那邊走去。


    青綠色的蓑草遍布整個山坡,隨著風的起伏一起晃動,倒也算得上賞心悅目。


    沈鷺清盯著手中小巧的匕首,皺緊了眉頭,用這個割草,要割到什麽時候?不禁後悔不已,不該將屠夫的那把長刀丟進湖裏,不然現在掄起來一砍就是一大片。


    身後傳來了倉庚的催促聲,她收了心思,開始割。


    從前在村子裏,她也隨家裏人割過菜,除了器具不合適,她做這種活也算是得心應手。


    可是這樣割,效率實在是太低了。她幹脆丟了匕首,開始拔草,一拔就是一片。好在這邊的土比較鬆,拔起來也不算費力,不一會兒,她就拔了一捆出來。


    沈鷺清小跑著將草送到倉庚麵前,又跑了迴去開始新一輪的拔草。


    太陽漸漸向天空的中央移去,這邊的坡上沒什麽樹沒什麽遮蔽的地方。沈鷺清隻得頂著太陽拔,汗水流得肆無忌憚,甚至因為長時間彎腰低頭,會往眼睛裏鑽。


    她直起身,用衣袖擦了一下汗。蓑草堅硬,手上破了很多口子,滲著血。


    嘶,還有點疼。


    就在她又一次給倉庚送草的時候,倉庚遞給她兩條灰色的布條,是他用匕首從自己身上衣服割下來的。


    “包著手,會好點。”


    沈鷺清笑了一下,接過,利落地捆在了手上。


    “謝啦。”


    那邊,她埋頭苦幹,這邊,倉庚也在馬不停蹄地編著。這些草剛拔下來還沒有經過處理,比較難編,他也顧不得多編的整不整齊,美不美觀,隻要能成一張網就行了。


    兩個人各自忙碌,倒是忘記了時間和身後的危險。


    整整一天,他們都在重複這一勞動。等到日落西山,晚風徐徐吹起的時候,沈鷺清才直起了腰,唿了一口氣。


    好久沒有這麽長時間的彎腰了,她一邊走一邊捶捶腰。


    倉庚手中仍在翻舞,在不同的孔洞中穿來穿去,沈鷺清一時看得眼花繚亂。


    以前,母親也試圖教她做女紅,銀針在布麵上飛舞,雖然很美,但她卻是一點都學不會。


    母親看她笨手笨腳,拿她沒辦法,也就收了這個心思,隻能用寵溺卻又略帶埋怨地語氣說一句。


    “你呀……”


    沈鷺清收了飛出去的思緒,迴過神來發現倉庚已經編好了。


    一整張綠色的織網,足足有一個人那麽長,蓑草並不整齊地排列著,像初學者胡亂編完的作品。看起來,很醜。


    沈鷺清不太滿意的表情毫不掩飾地流露了出來,“你這一大片,怎麽用呢?畢竟我們兩個人。”


    “把它頂在頭頂跑。”倉庚伸出雙手蓋住頭,做了個示範。


    “好吧好吧。”嘴上這麽說著,心裏還是有些不滿意,割了一下午的草就弄了個這麽樣的東西出來,真是白辛苦了。不過這樣負麵的情緒她也隻是壓在心底,轉而問道:“對了,你一個男人,怎麽還會這個。”


    倉庚的神色有轉瞬即逝的異樣,他淡淡迴道:“跟著我娘學的。”


    一聽到娘這個詞,沈鷺清的心仍然下意識地揪了一下,或許是已經信任了眼前這個人,或許是這份痛苦壓抑了太久,她試探性地開口問道:“你知道,沈重這個人嗎?”


    “沈重?”倉庚思考了一下,“你是說,開國將軍沈重?”


    沈鷺清的心猛地跳了一下,這麽大的名頭,真的是自己的父親嗎?難道是重名?“這個將軍很厲害嗎?”


    “你怎麽會不知道他呢?”倉庚有些疑惑,“現在的江山大部分都是他幫著皇帝打下來的,可以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隻不過好像後來,怕功高震主,就帶著一幫親信歸隱了,十幾年過去了,也就沒什麽音信了。”


    他這一番話,讓沈鷺清震驚不已,甚至忘記眨眼。


    將軍歸隱十幾年了。


    一切問題好像一下子就有了答案。


    為什麽村子裏的人都對父親恭恭敬敬,因為那些人都是他的部下。


    為什麽母親不希望她出村,因為知道她的身份可能會引來麻煩。


    為什麽父親雖然隻是個山野村夫,卻精通多種武藝,還願意教她,因為他是將軍。


    倉庚看著她不尋常的反應,問:“說起來,你也姓沈,你和他,有什麽關係嗎?”


    沈鷺清連連搖頭:“隻是好奇罷了。”她表麵佯裝平靜,腦子裏卻在一團亂麻。


    那一日的屠村也有了理由,必然是以前的仇家尋上門來了。接下裏就是要找到兇手了。


    以後的日子突然有了更清晰的目標,沈鷺清深吸一口氣,垂下眼,冷靜而又木然地開口說:“以後,你還是叫我歐烏吧。”


    不再倔強的用本名,到此刻,她才算是真正乖乖接受了命運的安排。複仇就是以後的路,可是現在的她去尋仇,無疑是以卵擊石。唯有完成這場試煉,聽從申也的命令,成為一把合格的匕首,才有可能有實力去報仇。


    倉庚將她的變化盡收眼底,末了,也隻是說一句:“比我的名字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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