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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罰他們錢啊,最好讓他們身無分文,看他們還敢不敢不孝順老人了。”在周秀兒看來,大房的人之所以會這麽牛哄哄的,完全是因為他們有錢了,腰杆子硬起來了!要是像以前似的,錢都被娘握在手裏,你看他們還敢不敢!


    林得勝看周秀兒的目光,像是在看傻子一樣。心想難怪老周家的這個閨女這麽大了一直嫁不出去,原來不光人長得不咋樣,這腦子也不太好使。這樣的人,要是能嫁出去,那才是怪事了!


    還罰他們錢,讓他們身無分文。你是誰啊?你以為你是縣老爺呀?說罰誰就罰誰!這縣官老爺想要罰錢,也得找個合情合理的名目吧!敢情你周秀兒比縣老爺還牛,說罰誰就罰誰?


    “喲,這我可管不了。”林得勝一揮手,隻對周新貴道:“老哥,這老嫂子和大侄女這話,你也讚同?”


    周新貴抽了抽嘴角,心虛的道:“不能,不能。”其實他可不就是跟周秀兒想得一樣嘛!周新貴也覺得,自從老大一家子把日子過起來以後,眼裏可就裝不下別人了,自己這個一家之主在他們大房眼裏,就跟狗屁一樣。過年過節的時候,大房的人根本不到老房來,掙了那麽多錢,也不知道幫襯家裏的兄弟姐妹一把,這大房一家子的心啊,都變在黑的了。


    林得勝那是什麽人?在林家集一唿百應的,十分有威望。他活到這麽大歲數,什麽樣的人沒見過,像周新貴這樣口是心非的,言不由衷的人,他見得多了!周新貴心裏在想什麽,他能猜到幾分,死要麵子活受罪,現在想讓孩子們孝敬你了,當初幹什麽去了!


    “哎呀,要說這人啊,有的時候就得看開一點。不是你的,強求不來,是你的,趕也趕不跑!”林得勝這話,雖然沒明著說是衝著誰去的,可是他話裏有話,陰陽怪氣的樣子,任誰都能看出不對勁來。


    “姓林的,你啥意思。”許氏做賊心虛,一開口就露餡了。她骨子裏就是個不會尊重人的,總是不可一世的認為天老大,地老二,她老三!所以麵對裏正的時候,也毫不客氣的把她骨子裏的那股子跋扈勁撒了出來!


    林得勝根本就沒有把許氏的話和態度放在心上,讓許氏這樣四六不懂的人學會說人話,辦人事,那是比蹬天都難的事兒!他就當沒聽見,反正這個家裏真正當家作主的人,也不是她許氏。


    “老哥哥,家裏有酒嗎?讓嫂子炒幾個菜,咱倆喝兩杯?”


    周新貴暗暗咂著嘴,琢磨著林得勝的意思。


    “嗯,有酒。”看來林得勝是有備而來啊!這人在村裏根基很深,他爹就是裏正,十三叔在村裏的威望那是有目共睹的,而且林得勝腦瓜子好使,攏住了村裏不少人的心,自己要是跟他硬碰硬,那是絕對討不到好處的。


    “大河他娘,去炒兩個菜,把那壇子好酒抱出來,我跟裏正喝兩杯。”這人還願意留在家裏喝酒,說明一切還有商量的餘地,從他的態度上來看,好像也不是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不能把所有人都得罪光了,特別是裏正,千萬不能得罪啊!


    “去啊!”周新貴看許氏沒動地方,當下把眼睛瞪了起來,這老娘們,越來越沒腦子了,連話都聽不明白了是咋的?


    許氏極不情願的從炕上起來了,衝吳氏道:“燒火去。”


    吳氏在外人麵前,還挺會裝樣子的,所以哪怕許氏的話很難聽,她也沒有多說話,連忙道:“唉,娘,我這就去。”


    周秀兒轉身進了裏屋,爹娘再怎麽慣著她,也不可能讓她在屋裏看著倆老頭喝酒吧!希望一會兒娘做飯的時候,能給自己留點菜。


    林得勝看了看轉身進裏屋的周秀兒,微微的搖了搖頭,家裏來客人了,要留在家裏吃飯,沒出嫁的閨女不得幫著燒火做飯啊!這周秀兒倒好,轉身進屋了,看樣子是沒打算幫忙。


    林得勝扭過頭來問周新貴,“聽說這秀兒定下人家了?家裏是哪兒的,條件咋樣?”


    “是下楊莊的。家裏的老小,跟秀兒年貌相當,還不錯。”周新貴跟許氏可不一樣,這個人心裏能擱住事兒,有什麽好的,不好的,都能藏在心裏頭,讓人看不出門道來。所以林得勝也分辨不出他這話是好還是不好,反正他也不是真的關心這事兒,所以就沒再細問。


    “不錯就中,這老話講‘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成親可是大事,老哥你可得好好替秀兒把把關。”


    周新貴頗為意外的看了林得勝幾眼。這個人,與他們家向來沒有深交,反而因為大房一家子的事,有了不少摩擦。自己婆娘幾次生事,都把這個林得勝氣得吹胡子瞪眼睛的,怎麽這會兒的工夫,他倒是熱心起來了?


    “嗯,林老弟說得對,到底是裏正,見識就是不一樣。”這話,可有點捧臭腳的意思了。


    林得勝嘿嘿一笑,像是唱獨角戲似的,隻道:“哎呀,也談不上什麽見識,就是見得多了,聽得多了,覺得這閨女嫁人啊,就得好好相看一下。也別光看這個後生人咋樣,順帶著,也得很他家裏瞅仔細嘍,別嫁進了狼窩裏,自己都不知道哦!”


    周新貴越聽越覺著不對勁。林得勝這話兒,像是故意說給他聽的一樣!家家娶媳婦,嫁閨女都是女人們操心細節的事兒,男人隻要把控住大局就行了,這林得勝沒事兒跟自己扯這些娘們說的話,到底是個啥意思?


    周新貴沒反應過來。


    林得勝看了好笑,暗想我就是在說你呢,結果呢,傻乎乎的還聽不出來。


    就在這時,許氏已經把飯菜做得了,都是簡單的農家菜,炒雞蛋,燉酸菜,一個花生米,一個鹹菜。


    還溫了一壺酒。


    林得勝也不客氣了,當下脫鞋上炕,跟周新貴麵對麵坐著。


    許氏的臉色有點難看,這姓林的處處與自己做對,到如今居然還有臉要留下來吃飯,真不知道老頭子是怎麽想的。


    周新貴瞪了她一眼,示意她出去呆著,要不然就進裏屋跟閨女待會兒,別給這兒杵著耽誤他們說話。


    許氏拉著個臉,她想留下來,可是又見周新貴的臉色實在不好,這才掀簾子進裏屋去了。


    周秀兒沒心沒肺的在屋裏睡覺,許氏藏在簾子後頭,隨時準備偷聽外屋說話。


    外間那邊,周新貴和林得勝已經喝上了。


    一杯溫酒下肚,林得勝才覺得心裏好受了一些。這兩年來,周家的糟心事兒就一直沒斷過,他來周家的次數,都是趕上迴自己家了,周家這老兩口的嘴臉,他也算是見識到了。好不容易把大房分了出去,剛過上幾天太平日子,又鬧!


    這迴鬧,是因為人家大房的日子好過了,人家大房有錢了,出息了。這第兩口就故態萌發,總想著登堂入室,以各種名義朝人家大房要錢!當初分家時是寫了分家契約的,上頭明明白白的寫著周大海一次性付給周新貴,許氏二人十年的養老錢,共計八十兩。十年之內,周大海不用給周新貴和許氏孝敬錢,包括各時令的年,節禮錢……


    白紙黑字寫的清清楚楚啊,可是如今人家不認帳了,連嫁閨女都想讓大房來掏這嫁妝錢,實在是可笑。


    林得勝隻是個裏正,心裏雖然氣憤周新貴和許氏的所作所為,但是這些事兒畢竟是人家的家務事兒,還輪不到他插手。


    隻不過,綁票劫人,這可是大罪。


    林家集是個寧靜又太平的世外桃園,多少年了,村子裏就沒出過那作奸犯科的人,這周新貴和許氏膽子倒是大,竟連這種事兒都敢摻和,綁的,還是自己的親孫女。


    林得勝挾了一筷子雞蛋,恨恨的咬了起來。


    他是裏正,村裏頭的大小事務都歸他管,不出事便罷了,要是真出了事兒,他這個裏正隻怕也難辭其咎,到時候也得跟著這兩個笨的吃瓜落。


    他越想越氣,臉色也漸漸不好看起來。


    周新貴一直暗暗的打量著林得勝的臉色,剛開始還好好的呢,可是突然林得勝就變了臉,一張臉黑得不能在黑了,簡直像是陰天了似的。周新貴心裏暗暗嘀咕,以為是雞蛋炒的不好吃了,他挾起來一些嚐了嚐,狐疑的想道:還可以啊,這不就是雞蛋的味兒嗎?不趕上年節的,誰家還吃雞蛋啊!


    “老弟,菜不合口嗎?”周新貴問了一句。


    林勝得似笑非笑,這菜,做得確實一般,跟大房三丫的手藝簡直沒法比。


    “不是菜的事兒。”林得勝端起酒杯來,示意周新貴也把酒杯舉起來。


    兩人碰了一下。


    林得勝喝了一口酒,放下小酒盅道:“是人的事兒!”


    來了。


    周新貴覺得,林得勝跟自己繞了半天的圈子,終於說到點子上來了。


    “人的事兒?”周新貴深深的看了林得勝一眼,“啥人,我沒聽明白。”


    林得勝把手裏的筷子往桌上一放,意味深長的道:“哎呀,老哥要是真不明白,那我就跟你說道說道。”


    周新貴沒說話,看那樣子,這是等著接招呢。


    “這人啊,說話辦事,得講良心,按規矩來!”林得勝把一直別在腰裏的煙杆子掏了出來,熟練的從袋子裏取出煙絲,放入煙鍋子裏,點著,吸了兩口。


    “我聽說了一件事,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所以特意來向老哥求證一下。”


    周新貴清了清喉嚨,才道:“你說。”看來人家是有備而來,今兒這事兒,怕是要大。


    “我聽說,你家秀兒要定親,這是好事!剛才老哥也說了,後生是下楊莊的。有這事兒吧!”


    周新貴點了點頭,心裏突然明白林得勝為啥弄這麽一出了。


    肯定是老婆子去大海家鬧的時候,有人去請了林得勝,被他撞見了。這家夥閑得發慌,要多管閑事啊!


    周新貴心裏有了底,他覺得,自己根本不用怕林得勝。他是裏正,可是也不能摻和別人的家務事兒吧!這要錢不要錢的,都是屬於家務事兒,跟他可沒有一文錢的關係。


    “是啊!有這事兒。”周新貴笑得很暢快,“我剛才不是說了嘛,那後生人不錯,家裏也中。”


    林得勝點頭,又抽了兩口煙,才道:“我聽大海說了,咋的,你們嫁閨女想讓分出去的兒子掏錢湊嫁妝?”他特意咬著‘分出去’這三個字,想看看周新貴的臉皮到底有多厚。


    果然,周新貴像是沒有聽到似的,隻是略微驚訝的道:“是嗎?老弟聽錯了吧!我們嫁閨女,咋可能讓大海掏嫁妝錢呢!”


    裏屋的許氏,差點就想衝出來,她想把林得勝罵走,我們家的事兒,用得著你管嗎?可是這次她學聰明了,愣是忍住了沒有動。


    外間,周新貴又道:“你嫂子去,是想讓林氏給秀兒準備嫁衣和添妝。你也知道,秀兒這個孩子被我和她娘給慣壞了,這針細手藝實在是不咋地,我們就想著,大媳婦針線手藝好,這嫁衣啥的,就托大媳婦給秀兒預備著,到最後呢,讓秀兒補幾針,意思意思。我們也就是想著讓他們給買點好料子,好繡線,他們現在有錢了,往妹子身上搭點尺頭錢,總不會沒有吧!”周新貴似乎在冷笑,似乎在看戲,總之臉上的表情是十分精彩的。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你還能怎麽辦?我的解釋是多麽的合情合理啊!要是你再提“嫁妝”這兩個字,那你裏正可就有為人不公的表現了。


    這周新貴腦袋瓜子還挺好使,可惜啊!不往正道上用。


    林得勝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我說嘛,老哥是個明白人,咋可能辦那糊塗事兒呢!這閨女的嫁妝哪兒有讓分了家的兄嫂準備的?又不是沒爹沒娘的……”裝,裝,我看你能裝到幾時。


    周新貴聽了這話,肺子差點氣炸了,沒爹沒娘!這不是咒人呢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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