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嘴角含著笑,眸子中卻是陰惻惻的的,唯有葉桑能夠看見。


    葉桑輕輕蹙眉,腦海中剛劃過一絲念頭。


    還未來得及反應,葉有容便突然朝後退了幾步,一個踉蹌,忽然倒地。


    她臉色變得微白,雙眼緊閉,睫毛微顫,一雙手捂住自己的小腹處,紫金手爐“鐺”的一聲滾落在一旁,滴溜溜的轉。


    “哎喲我的肚子……葉桑,我好心勸你……你居然推我!”聲音低沉帶著痛苦,葉有容咬住下唇,臉上帶著痛苦之色。


    “葉桑!你怎如此惡毒想要害你妹妹!不過是多說了你兩句!”許氏頓時慌了,急忙跑到葉有容的麵前,讓丫鬟去叫了大夫,又讓人將其抬到暖閣裏麵去。


    “容兒要是出了什麽事情,我要你陪葬!”許氏狠狠的瞪著葉桑,麵露狠色,她現在恨不得葉桑撕了,啖其骨飲其血,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葉桑抬眼,不經意間蹙眉,又瞬間恢複原來的表情:“我沒有碰她,更何況她本就沒有事。”


    葉有容本身就沒有懷孕,又怎麽會落紅?


    也就能騙一騙葉項伯了。


    更何況葉有容的演技也不精湛,若是細究,便能夠看出來她是裝的。


    再者說,她還要靠肚子裏的“孩子”來維護在容家的地位呢,又怎麽會輕易讓這個“孩子”落掉?


    可葉桑越是這番模樣,便越讓許氏覺得她毒蠍心腸。


    葉有容自然不想去暖閣,在丫鬟過來抬她的時候,便“哎喲哎呦”的叫著不讓人碰她。


    許氏心疼的快要落淚了:“容兒你忍忍,大夫就快要來了。”


    “來人啊,把大小姐送到柴房去,迫害族人,居心叵測!讓她好好反省反省!”


    葉項伯猛的一拍桌子,忽的站起來沉聲道。


    他神色雖然擔憂,眉梢卻掛著一絲喜意,若不是有容這一出,他還不知道怎麽把葉桑給扣住呢!


    一時間正廳之中便愈發雜亂起來了,就是陳克勤,也看不下去。


    “葉老爺!”


    洪亮的聲音在正廳之中響起。


    陳克勤使了個眼色,旁邊的兩名下屬便立馬擋在葉桑的麵前,不讓小廝靠近她。


    他沉下臉,臉上的疤痕更顯猙獰,兇意畢露,一身馳騁沙場的的崢嶸意氣散布開來,竟然驚得無人再敢動彈。


    “人,我今日鐵定是要帶走的,葉老爺若是有什麽異議,就算是上京去,老將軍也能同你說個一清二楚。”


    他淡淡的道,卻是毋庸置疑的語氣,讓人生不出反駁的心思。


    葉項伯肺都要氣炸了!他哆嗦著嘴,正要說話,大夫便從外麵匆匆趕了進來。


    正廳中便又混亂了起來,宛如一場荒誕的鬧劇。


    見幾人的注意力都在葉有容的身上,葉桑才轉過頭,朝陳克頷首,輕聲細語的道:“不知道將軍如何稱唿?”


    見葉桑這般模樣,陳克勤上下打量了一番她,壓下眼中的輕蔑,才道:“本將陳克勤,少夫人怎麽叫都可以。少夫人打算何時出發?”


    不是他老陳多事,實在是他看不出來這少夫人哪裏配得上小將軍,柔柔弱弱的,平淡無奇,,還小家子氣,被葉家人欺負也不知道反擊……這樣的人娶迴姬家,怕是骨頭渣子都不會剩下。


    葉桑低頭想了一下:“陳將軍可否等一個時辰,我迴去收拾一下東西。”


    陳克勤頷首,讓自己帶來的兩個屬下跟著葉桑,自己便去了府外等著葉桑。


    這裏烏煙瘴氣,聒噪得實在待不下去了。


    小桔園沒什麽可收拾的,多的東西早就讓姬長夜帶走了。


    將包袱打包好,角梅偏頭:“小姐,我們現在去找陳將軍嗎?”


    低頭略微想了一下,葉桑便搖頭:“離一個時辰還早,角梅你隨我來。”


    這幾日雖是出了太陽,可雪卻還沒有化,葉桑披著那件半舊的大氅,深淺不一的朝城外走著。


    這條路顯然走過很多次,就算被大雪覆蓋,葉桑便也找得到方向。


    不多時,葉桑便在一處小丘包麵前停下。


    小包被大雪覆蓋,幾乎看不出原來的模樣,葉桑費了些心神,才將積雪給掃開。


    原來是座墳。


    “娘,我來看您了。”


    葉桑低著頭,吸了吸鼻子,不知道是凍的還是怎麽。


    “我今日去京城,本來就很少來看你,日後可能會更少了。”


    大婚就在不久之後,此次去姬家,還會不會迴來,都是未知數。


    從前是因為葉賈君的緣故,她不敢過來看溫錦繡,以後,便是沒有時間過來了。


    想到來到這裏,是記憶中的溫情讓她有活下去的欲-望,也是她在這個世界為數不多的羈絆。


    她皺了皺小巧的鼻子,隻覺得有些發酸。


    “……女兒之前救了姬老將軍,他便讓人過來提親,姬……長夜他很好,對我也很好。姬家就算是一個火坑,也比不上葉家了。”


    想到姬長夜,她由衷的笑了起來:“您放心吧,我會一直好好的。”


    角梅同那兩個將士站得較遠,不知道葉桑說了些什麽。


    隻是見著天地之間,墳前那抹小小的身影,她忽然覺得有些心酸。


    這麽多年過來了,小姐終於熬出頭了。


    從城外迴來,葉桑再也沒迴葉家去,而是徑直找了陳克勤。


    陳克勤讓人將馬車駕了過來。


    轆轆的車輪踏著雪痕緩緩駛過,聲音寂寥單調,兩匹形體俊美的駿馬打著響鼻,緩緩朝葉桑靠近。


    車身由黑楠木裝潢,並不如何起眼,但細看上去,才能探究到那楠木橫楣上巧奪天工般的雕刻,飛鳥遊魚,躍然之上,窗牖不大,一簾縐紗便能遮擋,卻給人一種無法言語的感覺。


    “少夫人,上車吧。”陳克勤道。


    聲音不大不小,平淡疏離。


    葉桑腳下一頓,唇角輕輕勾起,便上了車。


    馬車內部更是讓人歎為觀止。


    裏麵雖然沒有像葉桑前世看的小說那般,金碧輝煌,奢侈無比。卻是鋪了一層又一層的軟墊,便是四壁,也掛了一層。


    雖然不起眼,確實暖和舒適,讓格外怕冷的葉桑,十分的滿足。


    角梅把包袱放在一旁,忽然驚奇道:“小姐!我猜這肯定是姑爺布置了,知道小姐怕冷,小姐你看,還有火爐呢。”


    在馬車中生火爐,就不怕她別憋死嗎?


    葉桑朝那裏看過去,果然是一個小火爐,不過沒有點著便是了,再在一旁,還有兩個精致的紫金手爐。


    角梅也看見了,塞了一個到葉桑懷裏:“這是剛灌的,還熱著呢,鐵定是姑爺吩咐的,小姐你快暖暖。”


    馬車忽然震了一下,不用想也知道,這是要離開了。


    陳克勤見人上了馬車,才看向自己的屬下:“有看到什麽嗎?”


    兩人對視一眼,遲疑道:“少夫人園子中……幾乎什麽也沒有,比小的家裏還要窮些,估計是不受重視。”


    聞言,陳克勤的眉頭便更深了幾分,葉家不重視?


    好歹葉家在容城也算大戶人家,其中女兒算是勉強能配得上小將軍,可是個不重視的,她憑什麽?


    就憑她那一股小家子氣?


    得了吧。


    思及此,陳克勤愈發看不上葉桑了,不過既然是小將軍的吩咐,他將人安全送到便是了。


    在馬車中安頓好,角梅坐下來,重重的舒了口氣。旋即,又抬眼看向葉桑:“小姐,你說二小姐的孩子能保住嗎?”


    說著,她氣鼓鼓的道:“要是掉了才好呢!叫她總是欺負小姐,活該遭報應!”


    雖然知曉不是小姐推的,但她也希望葉有容是真的出事了!


    “掉不了的。”葉桑抬眉,漫不經心的說著。


    “為什麽啊?”


    葉桑忽然嗤了一聲,輕聲解釋道:“她還要靠肚子裏的‘孩子’保住自己的地位呢,無論如何,這個孩子都不會掉的。”


    角梅被小姐弄糊塗了,什麽叫做無論如何都不會掉啊?她蹙著眉,低頭細想了一下,忽的反應過來:“小姐你是說……”


    葉桑頷首。


    “奴婢還以為她是真的懷孕了呢。”角梅歎了口氣,敲了敲自己腦袋,為什麽自己就沒有小姐聰明呢,小姐肯定早就看出來了!


    “左右我們這次去京城,葉家的事,再也擾不到我們了。”葉桑安慰她道:“所以葉有容如何,都不關我們的事。”


    “小姐說的是!”角梅偏頭笑起來,撓了撓頭,又道:“不過說起來,姑爺派來的人好兇啊,不言苟笑的,板著一張臉,看著就讓人害怕。”


    兇嗎?


    葉桑想起來剛見到陳克勤的時候,他與葉項伯交談,雖然蹙著眉,卻不像現在的這模樣,


    想來,隻是對她兇而已。畢竟誰讓她是葉家不受寵的女兒呢,何德何能配得上將軍府?


    想必所有人都是這樣想的吧。


    但她自己不這樣認為。


    抬眼,柳葉眼彎彎,她輕笑著,摸了摸角梅的頭,安慰道:“人家征戰沙場衛國衛民,血染沙場有點戾氣是很正常的,怎麽就讓人害怕了?”


    “是哦。”角梅反應過來:“奴婢不能怕的,不然讓人家傷心了。”


    “角梅說的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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