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下)


    戰局越發焦灼,天師道門的一次次突圍被公孫與百裏兩族一次次壓了迴來。然而,他們卻不氣餒,重組陣勢再來打過,氣勢更足,後勁更足,越戰越勇,公孫百裏兩族修士抵擋得吃力異常,他們都繃緊了心弦,生怕一不小心成為突破口,讓他們衝殺出去。


    “這幫瘋子······”都說劍修才是瘋子,不曾想卻是身為劍修的公孫家族對天師道門做了這般評價。


    “這就是超級宗門的實力麽······”天師道門自那夜偷襲開始便處處落於下風,被以有心算無心,被以多打少,沒有援軍,饒是如此,他們依舊展現出了強悍到極點的實力,不論單兵作戰,抑或結陣廝殺,與之對戰的兩族修士皆打得心驚肉跳,一陣後怕。


    然而,當所有人都以為這場戰鬥還要持續很久,雙方都會拚到最後一人時,誰也不曾想到,一件意想不到的事陡然發生,引起連鎖反應,波及諸多戰團,然後,情勢急轉直下,戰鬥戛然而止。


    事情的起因是一個年輕人的出現。


    ······


    “咦,到底哪裏不對呢?”說話的是個年輕男子,生得俊美非凡。雙方大戰,他並未參與,卻是留在了公孫家族一方的大本營中。修真者目力驚人,因此他到也能俯瞰整個戰場。此刻他所發表的感慨便是針對天師道門此時的陣型。


    大體上,天師道門此刻的陣型可以分為內外兩層。外層是天師道門本宗的修士,高手眾多,牽製了公孫百裏兩族許多高階修士,戰鬥也最為激烈;而內層則是最後出現的那幾人,因為高手大多被牽製在外側,內側的戰鬥強度與外圍相比自是弱了些,可後來幾人手段非常,卻也打得有聲有色。


    天師道門自詡仁義,這幾人助陣而來,被他們護在內側也說得過去,無甚特別。可是,旁觀者清,這年輕人卻是看出了些許門道。


    其實,戰圈應該是三層吧!


    外圍打得越激烈,內圈打得越花哨,卻都圍繞著中間一塊區域,他們嚴防死守,不讓外人越過雷池一步!


    那麽,他們到底在隱藏什麽?


    年輕人嘴角泛起一抹笑意,有些得意,當下飛身而迴,尋到一個公孫家族的長老,將自己的想法說與他聽,希望他們能夠做出應對,沒準能夠一舉奠定勝局。


    可是,那長老此刻焦頭爛額,卻是未曾聽進年輕人的建議。


    “長廷少爺,你怎地不聽玲瓏小姐的話,又跑到戰場邊去觀戰了,你若是有個閃失,我們可怎麽向大長老交代,算老夫求你了,這裏最是安全,你老老實實呆在此處可好······哦,你說天師道門舉動有些古怪,嗬,困獸之鬥罷了,不足為奇,他們拚得越兇,越說明他們快黔驢技窮了,他們憋著一口氣,隻要這口氣散了,便不足為慮了。老夫估摸著,隻要大長老那邊戰鬥結束,整個戰事也就停歇了!”這長老鶴發童顏,撫著長須一麵說,一麵往外走,卻是將年輕人留在了原地。


    原來,這年輕人便是公孫玲瓏與百裏海的次子,百裏長廷。


    百裏長河死後,公孫玲瓏將全部的愛都傾注到了這個次子身上,捧在手心怕摔,含在嘴裏怕化,關懷備至。戰場之上,風雲突變,刀槍無眼,生怕他有什麽差池,本來公孫玲瓏是不許他跟來的。他沒辦法,便去求曾祖父公孫明鏡。


    “長廷這孩子長大了,這般大場麵自該去見識一番,何況,此番太阿秘境之事已成定局,天師道門翻不起什麽風浪,哪有什麽危險,玲瓏啊,我公孫家的男兒哪有那麽嬌氣!”


    公孫明鏡如此說,公孫玲瓏不好再阻攔,隻能同意。隻是到了太阿秘境,她卻又攔住了躍躍欲試的百裏長廷,說他隻能呆在營地之內,不得踏足戰場半步,否則便封了他的元嬰,將他扭送迴蒼梧山。公孫玲瓏說得決絕,百裏長廷無奈,想要再去求公孫明鏡,怎料曾祖父事務繁忙,沒空見他。母親的性格子如何他最是清楚,說道做到,他卻是不敢違逆的,隻能留在營地。


    如火如荼的戰事進行,看得人熱血沸騰,可他卻不得參與,自是心癢難耐。好不容易有個不上戰場,又能表現自己的機會,那長老卻不予理會,他自是惱怒不已。


    “可惡的老匹夫!”百裏長廷俊美的臉上怒意盡顯,拳頭握得咯咯直響,“哼,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你們都不相信我,是吧,那我便證明給你們看!”


    當下,他看了看四下無人,悄然溜出營帳,加持一可隱去身形的法寶,朝著戰場飛去。


    其實,別看百裏長廷風光無限,其中苦楚卻隻有自己知曉。哥哥百裏長河天生水木雙靈根,天賦異稟,備受重視,而他卻是金靈根,這在百丈冰的宗家有些異類。哥哥風光太過,耀眼奪目,完全蓋住了他,哪怕做同一件事,自己做得再好,也得不到應有的鼓勵。


    “長河,不愧是天選之人,百裏宗家百年不遇的奇才,有你在,百裏宗家將更上一層樓!”這是誇讚百裏長河的,可到了他這裏便隻有,“長廷,不錯!”連溢美之詞都如此吝嗇。


    在哥哥的光環下長大,讓他有些自卑,他嫉妒哥哥。有時候他甚至會想,若是哥哥不在了,爹娘是不是就會把目光傾注到自己的身上?


    然後,哥哥真的死了。


    百裏長河的死讓整個宗家悲痛不已,卻隻有他有些開心,這是有些病態的心理。


    到了蒼梧山,他作為公孫與百裏兩族的直係血脈,可是比公孫無忌還要金貴些。父母的關注,族人的重視,讓他頗為滿足。各種功法秘籍,靈丹妙藥朝他一人傾注而來,他的修為突飛猛進,短短幾年便從金丹期接連突破至神遊期巔峰,再有些時間他便能再次突破,步入高手行列。他躍躍欲試,想要大展拳腳。他將發現告知那長老,心底其實希望那老者不要重視,這樣他才能名正言順走出大營,果然天隨人願。


    隻要他能撞破天師道門所隱藏的東西,便是大功一件,倒時候誰還敢小瞧於他!


    不過,他似乎小瞧了戰場的可怕。如今留存戰場之上的多是身經百戰的高手,他們出手豈可小覷,各種法術、法寶穿梭,威能巨大,稍有不慎便會被波及,觸之非死即傷。好在他身上法寶眾多,關鍵時刻護其周全,雖然躲躲藏藏,東折西拐,倒也算有驚無險地穿過了第一層防線。到得內圈,壓力驟減,他也終於鬆了口氣。


    他定了定神,催持法寶繼續突進,中間倒是與蘇琴萱所在的戰場擦肩而過。


    蘇琴萱與百裏長廷之間有些恩怨,每每想起他都覺屈辱,欲殺之方能解心頭之恨。不過,蘇琴萱妖嬰化形之後變化極大,幾乎是換了一人,除了覺得這女子有些熟悉之感外,他卻也是沒認出她來。


    不過,當務之急不是疑惑這女子身份,他便拋之腦後了。


    “嗯?”到得一處,他身上一件專門用於破禁的法寶陡然發動,同時他覺得自己穿過了什麽,然後得見了眼前之景,心中大喜,“哈哈,我就知道!”


    他自然是見到了被芙蘿蕾蒂婭刻意隱藏起來的公孫小妹。


    “我就說怎麽不見你的身影,原來你躲在這裏!”他笑道,有些得意,祭出長劍。


    他並不是魯莽之輩,沒有被建功立業的想法衝昏頭腦,哪怕見到公孫小妹一人也沒有立刻攻過去,因為公孫小妹的狀態實在太過詭異。


    一動不動,一雙美目隻餘眼白,哪怕百裏長廷突入這裏,她竟也毫無反應。


    反常必為妖,這是修真界一條亙古不變的真理,百裏長廷立刻警惕起來。於是,公孫小妹不動,他不動,就這般僵持住了。可是,如今外麵局勢撲朔迷離,適才他可是見到爹娘陷入苦戰,如此拖延下去可委實不妙。既然公孫小妹被重重保護,定然有其特別之處,拿下她肯定會對局勢起到推波助瀾之效。


    他仔細觀察,目光落到了公孫小妹所持的雙劍之上,再難離開。


    雙劍一紫一青,一長一短,古樸典雅,饒是劍氣含而不露,卻依舊讓人膽顫心寒。他自小跟隨公孫玲瓏修習劍術,對劍有著天生的敏感。此刻,他自身劍氣不自覺內斂,手中長劍亦是沉重無比,猶記得當時族人曾言,秘境之中那束光芒出現時,他們亦感受到了一種臣服之感。僅僅遠觀,他便覺壓迫,若是與之交戰,自己敢不敢出劍還是問題。他甚至可以斷言,這兩把劍的威能絕對在羲和與望舒之上!


    而能在羲和與望舒以上的,答案唿之欲出。


    “這······難道這才是真正太阿劍?兩把?那女子說自己拿到了太阿劍······哈哈,原來如此!”百裏長廷聰慧過人,倒是一瞬間讓他想明白了前因後果,“好一招滿天過海,差點被你給騙了,可惜你棋差一招,遇到了小爺我!”


    時不待人,越早取得太阿劍,對當下局勢越有幫助。


    當下他持劍往前行了一步,卻聽“砰”一聲悶響,隻覺胸口巨震,倒飛數丈距離才勉強穩住身形,半跪在空中,隨後喉頭一甜,竟是湧出一口鮮血。他眼中有懼色,趕忙喚出一件寶物查看,卻是一顆晶瑩剔透的珠子,乃是臨行前娘親交給他的保命之物,不曾想此刻布滿裂紋,少傾竟完全碎裂開來,消散成灰。若沒有這寶物護體,隻怕他便莫名其妙丟了性命。他心有餘悸,抬眼看去,見得公孫小妹丈餘劍圍之內密布劍氣,此刻盡皆顯露出來,可怖至極。


    “哼!既然如此,那便接我這招!”他站起身來,手掐靈決,周身泛起白芒,五行顏色金為白,自是金靈根發動的征兆。隻見秘密麻麻的金色長劍被其喚出,劍尖直指公孫小妹。非但如此,他又喚出十數把長劍,其上劍氣湧動,一看便非凡品,亦是環繞公孫小妹排列。他掐了一個靈決,劍身之上雷芒閃動,正是禦雷神劍!


    單論威能,他的禦雷神劍自然無法與公孫玲瓏相比,可質量不夠數量來湊,公孫小妹此刻神情恍惚,想來劍氣乃是被動防禦。既然如此,若是在密集如雨的攻勢之下保不齊會出現紕漏,而這紕漏,將是致命的!


    蓄力完畢,雷芒閃動,耀眼奪目,百裏長廷冷笑一聲,手捏劍訣朝向公孫小妹一指,除去那十餘把帶電長劍,其餘以五行之金凝聚而成的長劍唿嘯而出。


    “乒乒乒乒······”劍氣護主發動,發出尖嘯刺耳之音,金劍被消弭無形。


    然而,一波過後,又來一波,似無窮無盡,百裏長廷也不著急,若蟄伏一旁的獵人,耐心等待,等待著絕殺的一擊。


    ······


    於此同時,芙蘿蕾蒂婭正急速迴趕。


    影子想從她的手中逃脫幾不可能,自是應了那句話,閻王讓你三更死,豈能留你到五更,被陰司勾魂奪魄,便是你的宿命,是改變不了的天命。


    影子躲躲藏藏,不可否認,他這逃脫手段有些門道,尋常修士隻怕真的被他輕易擺脫,可在真正的獵人麵前不過徒勞。無論他如何躲藏、逃避,芙蘿蕾蒂婭始終如影隨形,他驚恐萬分,如驚弓之鳥,草木皆兵。到得一處,他迴頭查看情況,卻不想芙蘿蕾蒂婭早已出現在他的前方,也不多言,戰鐮猛地斬下,影子躲閃不及,被攔腰斬做兩截。影子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的身體化作飛灰,無聲無息消失不見。


    可是,沒有喜悅與釋然,芙蘿蕾蒂婭眉頭緊皺。


    影子雖被斬了,她卻覺得古怪。她手裏的死靈戰鐮有收割魂魄之功,那一鐮斬下自該連人帶魂一起消滅,可是,影子的身體被消弭,戰鐮卻未能收割其魂魄,她絕不會錯,確定一定以及肯定。也就是說,從一開始,她追擊的,所斬的,本就是一具屍體。


    這鬼修功法當真詭異非常,竟有如此金蟬脫殼之法!


    芙蘿蕾蒂婭很生氣,急速迴趕,卻又感知到她所設,用於隱藏公孫小妹的陣法被人闖入,她心中更怒,怒不可遏,迴趕速度更甚。


    當她重迴戰場時,所見依舊混亂。


    蘇琴萱雖被數人圍攻,可由於高手都被天師道門門人堵在外圍,攻入內部的人修為普遍不算太高,她對付起來倒也遊刃有餘。見芙蘿蕾蒂婭迴來她自是開心,正欲詢問是不是已經將影子給斬了,卻聽芙蘿蕾蒂婭急道,“小狐狸,小龍女,有人闖進去了!”


    闖進哪裏?答案自明,蘇琴萱心中一沉。


    “你去,我來!”卻是敖曦的聲音。


    隻聽敖曦一聲嬌喝,女子聲線中竟夾雜嘹亮龍吟。她一心多用,一麵操控著冰山向前撞去,一麵朝著蘇琴萱的方向拍出一掌,懸浮身邊的煙紗寶綾也如蛟龍出淵,激射而出。


    蘇琴萱欲退,與之對敵的修士自不能忍,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當生死相搏是兒戲不成,他們立刻纏了上來。怎料未進幾步,一道冰牆陡然升起,橫亙在他們與蘇琴萱之間,阻了他們前路。他們怒極,奮力攻擊冰牆,頓時冰晶漫天飛舞,霧氣彌漫,可那冰牆竟似有自愈之功,未等他們將冰牆鑿穿,被破壞之處竟已複原。


    冰牆形成的同時,煙紗寶綾激射而至,立刻纏繞在了蘇琴萱纖腰之上,猛地用力一甩,蘇琴萱借力朝著公孫小妹所在徑直飛去,快如閃電。


    乒乒乓乓不絕,甫一突入,蘇琴萱聽得這般聲響,心中怒火熊熊燃燒。


    護身劍氣雖然厲害,可終究是被動發動,百裏長廷辦法雖笨,效果卻是卓然。在其不懈努力之下,果然尋到了一處劍氣薄弱之處,隻要加大力度再攻擊片刻,這薄弱處就會成為突破口,倒時候禦雷神劍突入,公孫小妹必定身死,而太阿雙劍便要落到他的手中。


    “太阿劍啊,哈哈,倒時候什麽羲和望舒還不是要乖乖臣服!”百裏長廷狂笑,手掐靈決,更多的金劍被凝聚而成,暴雨梨花般激射而下。


    可是,就在此時,隻見得公孫小妹劍圍之外,突然燃起幽綠火焰,將她所在之處完完全全包裹起來。金劍去勢洶洶,卻雷聲大雨點小,別說突入,竟是未曾觸碰火焰便被融化成金色液體,液體滴落隨後被汽化,消散無形,那火焰溫度多高可想而知。


    五行相克,火克金,以金靈根凝結所成的金劍遇火自是被克製。


    何況,這火可不是修真界之火,而是天火之一的淨蓮妖火,曾經燒得公孫家族人心惶惶。


    “誰!”眼看到嘴的肉被人奪去,他自是惱羞成怒,當下在周身凝出長劍防禦,禦雷神劍也折返迴來,攻守兼備。


    可是,不待其作出反應,卻見無數道身影出現在視野之中,影影重重,朝著他殺了過來。他心中大驚,猛地發動攻擊,金劍如飛蝗般殺出,幾乎密不透風。


    看似絕對防禦,可他修為不過神遊期巔峰,與真正的天之驕子相比還有差距,他難以窮盡所有方位,並保持極高的強度,因而,他的防禦是有漏洞的。


    不用去細究究竟是十分之一,百分之一,還是千分之一的概率,漏洞一旦被人捉住,便是百分之百。


    而明顯地,他的對手更強一些,僅一瞬間便已尋到通路,欺身而進。


    百裏長廷隻覺香風拂麵,尚未來得及作出反應,便見一個絕美女子突入其防禦之內。隻見她俏臉含怒,也不多言,一掌擊在他的胸口。初時無甚威能,可陡然間,他瞥見女子手掌五色流轉,一股可怖的力量陡然爆發,一聲鯨鳴在耳旁炸響,緊接著,一條獨角巨鯨從那掌心衝出,推著他倒飛而出。


    “啊——”他一聲慘叫,噴出一口鮮血,隻覺胸口劇震,疼痛難忍。


    隨後她終於聽到了女子的聲音,冰冷徹骨,也知曉了自己被何功法所傷,“碧海,潮生!”


    這一刻,他終於記起了一些事,雪玉珊瑚島,萬花幻境,那是他不願迴想的屈辱記憶,而今,又一次重演。竟然又是她,一而再,再而三壞他好事,他怒火上湧,強忍疼痛,手捏靈決,十餘把禦雷神劍徑直殺向蘇琴萱。


    蘇琴萱一聲冷哼,一點腰間的墨玉葫蘆,一道白光從葫蘆口噴湧而出,繞著她高速飛旋。


    說時遲那時快,禦雷神劍殺至,與白光撞到一處。


    “轟轟轟······”金雷炸響。


    “乒乒乒······”金鐵交擊。


    “砰砰砰······”長劍應聲而碎。


    而那個女子,淩空而立,身姿綽約,饒是寒著一張俏臉,卻也有著驚心動魄之美。


    “可惡!”他怎地也想不到,當年那個被他恥笑的心動期少女竟成長得比自己還快,更強得如此可怕。她美目含怒,有著殺他的決絕,他隻覺心驚肉跳,什麽太阿劍都不重要了,他要離開這,他想迴家!


    可是,想走便真的能走麽,蘇琴萱都沒有動用斬仙飛刀去追殺他,自是留有後手。


    百裏長廷隻覺背後陰寒,轉頭瞥見一黑裙女子手持戰鐮橫斬而來。他心中一沉,悔不該不聽娘親勸告,如今前有巨鯨,後有鐮刃,他根本躲閃不得,這是必殺之局!


    “娘······”男兒有淚不輕彈,隻因未到傷心處,百裏長廷隻覺難受,他本該有無限精彩的未來,卻要隕落於此,他想問問上蒼為何天妒英才,不自覺,淚水滑落。


    眼看他便要被戰鐮斬做兩半,他突然想起了什麽,抬起手掌猛地拍在額頭。


    戰鐮鋒利無比,將其一鐮兩段,與此同時,一個小人自百裏長廷頭頂飛出,向外急奔而去。


    這是,元嬰離體!


    蘇琴萱和芙蘿蕾蒂婭都愣了一下,想不到百裏長廷還有這麽一手,立刻飛身追趕。


    小元嬰疾馳,口中喊著,“爹娘,救我!”


    公孫玲瓏正與發狂的赫連明空纏鬥,劣勢越來越明顯,聽聞這聲音陡然一驚,動作慢了半拍,此時赫連明空又一劍斬來,將她一劍劈得飛了出去,吐出幾口鮮血。來不及查探傷勢,她尋聲望去,隻覺心都要裂開了。


    長子慘死的一幕又一次浮現在了眼前,她怎地也想不到,慘劇竟又在今天重演。


    她不去思考為什麽百裏長廷會出現在這裏,她心中隻有一個念頭,她不能再失去這個兒子。她立刻轉身,朝著百裏長廷的元嬰飛了過去。可是,她與赫連明空正在廝殺,尚未脫離戰鬥竟以背相對,這是大忌。望舒劍悍然斬下,血光迸現,無匹的劍氣劃過她的後背,一道深可見骨的可怖傷口從上至下,幾乎將她縱切兩片。


    而她隻是悶哼一聲,飛馳速度更快。


    女本柔若,為母則強,果不其然。赫連明空不禁愣了愣,意識清醒了些,立在原地一動不動。


    “玲瓏!”百裏海與公孫無忌激鬥,卻是一心二用,始終牽絆著自己的妻子,眼看著公孫玲瓏被斬了一劍,受傷極重,心中一急,卻也顧不得什麽了,打算一槍挑開公孫無忌的長劍,去馳援妻子。


    關心則亂,他這一分神可是致命的。


    他未曾注意到公孫無忌的劍路,這一槍卻是挑了空,如此,他中門大開,隨後隻覺胸口一痛,羲和劍穿胸而入,如同公孫玲瓏刺公孫無忌的那一劍。


    “咳!”他顧不得痛,一掌拍在公孫無忌肩頭,借著這反衝之力脫離戰鬥。


    公孫無忌亦是愣住了,不曾想到這一劍竟能殺他。是的,殺他,羲和劍不比其他仙劍,劍氣狂暴至極,這穿胸一劍毀其心脈,已無力迴天。


    百裏海也算得一方梟雄,二人死鬥,卻也有惺惺相惜之感,不曾想······


    公孫無忌搖了搖頭,刀槍無眼,你死我亡,哪有什麽道理可言,當下不再去想,朝著赫連明空飛去。


    赫連明空依舊有些神誌不清,這會兒呆呆地立在空中,公孫無忌飛至身旁都沒有感覺。他隻覺心疼,伸手撫摸她的臉頰,輕聲唿喚。赫連明空有所感,抬頭看著她,起初自是有些陌生,慢慢地,眼中的呆滯兇厲退去,重新恢複柔情似水。


    “無忌,你沒事······”赫連明空嫣然一笑,說完便兩眼一閉暈厥過去,公孫無忌趕忙抱住她。


    “沒事了,沒事了·······”公孫無忌將她抱得更緊了些。


    另一邊,上一次的悲劇並未重演,公孫玲瓏將百裏長廷的元嬰抱在了懷中,如抱著繈褓中的嬰孩,百般嗬護,散發著母性的光輝。


    “娘,太阿劍在裏麵!”元嬰狀態的百裏長廷急忙道。


    “不管什麽太阿劍了,娘這就帶你迴家!”公孫玲瓏搖了搖頭,什麽太阿劍,什麽家族崛起,與她一個婦道人家有何關係。


    可,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便在此時,王元姬所在的戰局落下帷幕,狂暴的紫焰吞噬了所有生靈,餘焰未盡噴湧而出,而公孫玲瓏正在必經之路上,可她猶未察覺。


    “轟——”


    紫色的火海中,公孫玲瓏怔怔地看著為她撐開一片天地的丈夫。百裏海麵無血色,胸前的傷口觸目驚心,他用盡最後一點氣力喚出冰雪企圖抵擋紫焰,希望能拖到紫焰退去,為妻兒爭取時間。可是,這紫焰同樣是天火,是比蘇琴萱的淨蓮妖火更可怕的天界四大天火之一的紫炎麟火。他是在做無用功,是徒勞,他,誰也救不了。


    “阿海,你······”公孫玲瓏淚流滿麵。


    “玲瓏,我快不行了,死前······我有件事一直想問問你,隻希望你別生我的氣······”


    公孫玲瓏不住搖頭,淚眼朦朧,泣不成聲。


    “你當初······為何會選擇嫁給我?”百裏海臉上恢複了些許血色,神態釋然,似是問出了多年埋藏心中的問題,心中大石終於落下。


    公孫玲瓏一愣,不曾想卻是這個問題,隨後隻覺自己這丈夫傻得如此可愛,同時心中的傷痛更甚。她沒有說話,而是掐了個靈決,喚出一物。


    百裏海看了,搖頭輕笑,隨後兩眼一閉向前倒下,公孫玲瓏將其緊緊抱住。


    風雪消散,沒了阻攔,紫炎奔騰席卷而來,吞沒了這一家三口。


    最後消散的是一朵晶瑩剔透的奇花,這花蘇琴萱曾在雪玉珊瑚島上見過,名曰雪玉幽蘭,花語神聖,純潔,至死不渝,乃是婚姻之花。


    “玲瓏小姐,在下,我、我名、名,百裏、裏海,這這、這花送、送你······”


    很多年後,公孫玲瓏一直在想,自己是什麽時候愛上這個男人的。他不英俊,不瀟灑,身為庶出,地位低下,與她天不作,地不合,八竿子打不到,本是入不得她法眼的。可是,再迴首,二人已經風雨同舟這麽多年了。想來想去,應該就是那一天吧。這個有些木訥的男子,捧著一株雪玉幽蘭走到了自己麵前,紅著臉,有些結巴,可眼神純潔無垢,與這花一般。這是她從未見過的清澈,與他見過的所有人都不同,哪怕是公孫無忌。


    愛是個很奇怪的東西,哪有那麽多轟轟烈烈,有時候隻需要一個眼神,一瞬間,很多東西便已注定了。


    以前她不懂什麽是愛,在遇到他之後,提到愛,便想不到別人。


    這就是她要許之一生的良人。


    ······


    內圈戰局結束的突然,所有人都楞在了當場,心情難以名狀。


    可突然間,一股可怕到了極點的氣息衝天而起,震懾了所有的人。隻見外圍那道黑柱轟然消散,三道人影倒飛而出,模樣狼狽至極,正是天師道門三位真人。另一道身影卻是直奔內圈而來,眨眼便至,而蘇琴萱首當其衝。


    “小狐狸!”芙蘿蕾蒂婭急道,趕忙掐起靈決,想要救她。


    可暴怒的飛升期修士豈可小覷,速度實在太快,快到難以捕捉他的身影,法陣還在凝結,可他的身形已然出現在了蘇琴萱的眼前。


    雙目血紅,怒焰滔天。


    孫女一家三口葬身火海,這無異於斷子絕孫,他怒不可遏。


    蘇琴萱下意識地轉身想要逃跑,可怎麽逃得出飛升期修士的鎖定。公孫明鏡一掌拍出,平淡無奇,可最可怕的便是平淡無奇,也叫做返璞歸真,這一掌豈可小覷。手掌擊在了蘇琴萱的背上,同時他另一手喚出一柄長劍一劍刺出,蘇琴萱的身體若紙糊般不堪一擊,長劍自背心刺入,由胸前透出,貫穿而過!


    “死!”一聲爆喝,響徹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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