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東北的深山裏,鑽洞遇上野熊並不新鮮,尤其是秋冬時節,就更得加倍小心,否則真要是在山洞裏撞見冬眠的熊,來個狹路相逢,那這輩子,大概也就這樣了。


    但現在已經是初夏,熊早從冬眠處鑽出去找食了,那咆哮的東西,究竟是什麽還很難說。


    然而,就像是老天有意打我的臉,剛走出沒幾步,楊樹就在地上拾起一撮黑毛,撚了撚,奸笑著遞給我:“親哥,你聞聞這是啥?”


    我接到手裏一攆,毛絲粗硬,上邊沾了不少鬆樹油子,黏糊糊的,那股子騷味連鬆樹油子的味道都遮掩不住,一看就知道是頭老熊的毛。


    我白了他一眼:“笑個屁,交給你了,敢弄出半點動靜,就給老子吃半個月的素!”


    得知有熊掌可撈,楊樹那張小白臉笑得活像盛開的菊花,也不理會我的警告,拔出刀子,興衝衝的走到了前邊。


    但再次前行一刻鍾,前路的洞穴就被炸塌了,看手法應該是解放後我們的人為了封閉洞穴所為,顯然是不想讓人闖入第二層的戰備物資庫。


    好在有老熊趟路,我嗅著它留下的味道,在不遠處一間藏兵洞底部找到了一條通路。


    隻是這條路並非人為開鑿,更像是山體震動造成的裂縫,很寬,裏邊有風吹出。


    楊樹悶頭就往裏鑽,我連忙揪住了他。


    我在洞底繞了一圈,也沒發現什麽異常,可心裏卻有點不踏實。


    原因無他,野熊雖有一定的夜視能力,但按道理不應該鑽到這麽深的地方來。


    難道是追獵什麽東西?


    我率先鑽進裂縫,摸索前行,果然這裂縫通往下方,雖然崎嶇,卻能容得下兩人並行。


    盡管已是六月,兩側石壁上仍掛著厚厚的白霜,在微弱的冷光下反射出一片淡藍,一些大塊的雲母不易掛霜,從霜下探出朵朵尖角,亮閃閃的,穿行其間,讓人覺得好像是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而這奇異的感覺,很快就被一大片烏黑所打斷,兩壁和地麵上,全都烏黑一片,就像有人拿墨水潑上去的一樣,細看之下,哪是什麽墨水,分明是鮮血在藍光下呈現出了黑色,而且血水尚未凝結,仍在蒸騰著絲絲白氣。


    我和楊樹同時止步,刺鼻的血腥味、淩亂的抓痕、散落的毛發無不表明,不久之前這裏曾發生過一場殘忍的獵殺,也不知那老熊逮到了什麽,竟噴出這麽多血。


    楊樹已經上前蘸了點血,舌尖一舔:“這不是人血。”


    我皺眉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讓他殿後,三步一停的繼續向前摸。


    裂隙終於到頭了,前方再次顯露出混凝土通道,這裂隙的盡頭是一條狹長的通道,不知位於二層的什麽部位,但視線盡頭有一道歪倒的鐵閘門,血腥氣從裏邊飄來,還混雜著一絲臭氣。


    我抬手讓楊樹警戒,自己摸出剔骨刀緩步靠近,冷光照進去,閘門內寬闊異常,看樣子是標準的軍械庫構造,雖然早已空空如也,但地麵的血跡卻仍在向內部蔓延。


    到了此地,我便不敢再信步亂闖,按小鬼子建要塞的慣例,在戰備物資儲存的地方,會設置一些機關陷阱,雖然大部分早就被搗毀,但誰也不知道有沒有遺漏,雖說不至於傷了我們,可萬一弄出響動來,難免陰溝裏翻船。


    我停腳等楊樹趕上來,打手勢示意從左邊慢行。


    即便在戰前,人們也習慣右側通行,受這種潛意識影響,左側相對要安全些。


    然而,沒走出多遠,我就皺眉閉住了唿吸,那股子臭味越來越濃,似乎有什麽東西爛在了裏邊。這軍械庫內有微風流動,顯然通風係統仍在起效,但臭味依舊不散!


    隨即,地麵上出現了散落的骸骨,雖然零散,卻讓人心驚。


    要塞內部出現骸骨並不新鮮,當年死在這裏的人數不勝數,清理不盡。


    可這些骨頭,卻並非七十年前的白骨,相對比較新鮮,有些上邊,甚至還帶著筋肉。


    我此刻沒時間去分辨它們到底是什麽骨頭,而是冒險放開了一小部分感官,將這座軍械庫全都置於意識之中,眼前的種種跡象無不表明危險就在眼前,冒險也說不得了。


    出乎意料,軍械庫中並無生命跡象。


    我卻不得不停住了腳,眼前的景象,讓我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這座長度超過一百米,寬五十米開外的長方形軍械庫中,散落著數不清的白骨,我們駐足之處還隻是零星有一點,再往前,越發密集,末端,屍骨成堆,根本數不清有多少!


    難怪這臭氣能熏得人直淌眼淚,這特麽簡直就是一座屍山!


    順著我腳邊那道新鮮的血跡看去,一堆血肉模糊的殘骸就位於屍山邊緣,隻不過被撕扯得一片淩亂,顯然就在剛才,這裏曾上演了一幕饕餮盛宴!


    楊樹忍不住低聲問我:“難道是熊妖?不對啊……”


    我冷哼了一聲,帶著他撥開地麵的白骨,走到那殘骸附近,指了指腳邊一條被啃得麵目全非的大骨頭棒子:“看來你的熊掌是吃不上了。”


    我這話無疑印證了楊樹的猜想,他臉上的表情,一時精彩絕倫。


    那骸骨,赫然正是一條黑熊的大腿!


    沒錯,我們一直以為,那頭老熊是追獵至此,可眼下看來,它才是那隻不幸的獵物!


    從這條殘留的熊腿骨上推斷,這隻老熊的身長至少近三米,估摸著體重足有六百斤開外,究竟是什麽樣的嗜血生物,能一路將它從一層拖到這裏?而且在短短半個小時之內將它啃食成一堆白骨?


    以此地的情形判斷,這裏分明就是那些生物大快朵頤的食堂,而這些骸骨,有人,也有野獸,無論是從數量還是腐爛的程度上看,堆積在這裏至少已有數年!


    楊樹訥訥的道:“還好咱哥倆走的慢,要是再快點,說不準就給它們添盤熱菜了。”


    我眯起眼,盯著軍械庫底部那黑洞洞的通道,見牆壁、門框上,被劃出了數不清的血手印,活像是一尊千手觀音展開的法相,又像是通往地獄的大門。


    我率先向前走去:“咱倆這盤菜,怕是沒那麽容易下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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