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不知,那屠宰廠中布下了鎮法,名為辟邪,實是警戒,若有玄道兩門的人施術潛入,很容易被其察覺,兒子是擔心派人探查引起他們的警惕,而壞了全盤計劃。”


    “屠宰廠設鎮法?哼,欲蓋彌彰!”


    吳威應道:“兒子也這麽認為,正在嚐試派人滲透。”


    吳法天沒再應聲,雖然他對這樣的效率不滿,但吳威冷靜謹慎,處置得當,並無不妥。


    可眼下的情勢,是弓上弦劍出鞘,實在沒時間再等下去。


    我們目前最大的優勢就是敵明我暗,最穩妥的辦法就是趁著對方尚未察覺,以雷霆手段將其連根拔起,否則以對方的勢力,一旦擺明車馬開戰,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我微一思忖:“他們越是防守嚴密,越說明此廠重要,恐怕想滲透進去也不那麽容易。”


    吳威顯然也在為此苦惱:“正是,但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我能理解他的處境,要在打草驚蛇和獲得情報之間做取舍,確實很難。畢竟在得知那屠宰廠內的真實情況之前,誰也無法確定,裏邊的東西值不值得冒著驚動對方的風險去窺探。


    “大師伯覺得,派個身手利落的人,以正常手段摸進去查探怎麽樣?”


    吳威略有些慚愧,接著一臉苦笑的說:“不是沒想過,但他們不但設有三百六十度監控,更安裝了俄羅斯的熱成像和最新型激光報警係統,我們的人,根本不可能順利潛入。”


    微微一頓,他補充道:“為了保密,目前知道此事的人還僅限於嫡係子弟,要是找外人來做這件事,就必須承擔走漏消息的風險。”


    我明白他的意思,找外人怕泄密,自己人卻又沒這份本事……


    “嗬嗬,師伯怕是不知道我的出身。”


    我這麽一笑,屋裏的人都朝我看了過來。


    “我是邊防特種部隊上退下來的,雖然有些時候了,可潛入偵查的功夫,還沒落下。”


    本以為我這話,會讓吳威大喜,孰料他不但沒有什麽喜色,反而猶豫著看向了吳法天。


    吳法天沉吟了片刻,終於點了點頭。


    吳威這才開口:“並非信不過會首,隻是從我們掌握的情況來看,此事乃是重中之重,容不得半點閃失,更何況,你身為會首,我怎能讓你以身犯險!”


    這話可讓我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的確,以他們吳家在行會裏的地位、威望,如果我楊林在他家地頭上出事,不管怎麽說,他家都難逃謀害會首、篡位奪權之嫌。


    可除此之外,聽他這話的意思,好像還有什麽我不知道的重要情況?


    看到我詢問的眼神,他終於下了決心:“你還不知道,這伯蘭食品進出口公司,下轄的肉製品加工廠、屠宰廠中,就有兩家是開在我們鎮上,而且就位於草坪山下,距離草坪要塞很近……”


    我心裏一緊:“有多近?”


    “一部分被封閉的碉堡,就在他們廠區內……”


    任我脾氣再好,此刻也忍不住勃然大怒!


    若非吳法天在側,吳威又是我大師伯,我肯定會氣得拍桌子。


    開什麽玩笑,他們不是不知道日軍遺留要塞的秘密,怎能允許外人如此靠近要塞?


    即便前些年尚未傳出夜菩提即將現世的消息,也不該如此大意!


    他們不像我,我年輕根基淺,根本無力阻止小鬼子的投資商在南山村附近設廠。他吳家在琿春坐鎮多年,樹大根深,隻要有心防範,甭管你是大財團還是小廠家,都甭想染指要塞。


    可他們竟然對此視而不見,任由心懷叵測的勢力將要塞納入轄區,簡直罪不可恕!


    我越想越氣,心火上湧,幾乎按捺不住。


    但盡管火冒三丈,我還是留意到了他們的異常,吳威說完這些話,不光沒有半點愧疚之態,反而緊盯著我,連吳法天也一言不發的注視著我,似乎在等我的反應。


    我先是一驚,立刻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們這是什麽態度?


    莫非真有“翻身做主人”的心思?


    若真如此,那我此刻已經深陷虎穴了!


    莫說吳法天這深不可測的老狼,即便對上身融天地的吳威,我也毫無把握!


    不,不對!


    吳家若有反叛之心,何必等到這個時候!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懷疑這些老輩人的忠誠,是對他們的侮辱!


    可他們為何要這麽做?難道有什麽迫不得已的理由?


    我深吸一口氣,挺直了腰,淡淡的道:“楊林年輕識淺,還望大師伯有以教我!”


    吳威精神一振。


    屋子裏靜得落針可聞。


    就在這頗有幾分尷尬的死寂之中,啪啪啪三聲脆響,卻是吳法天鼓起掌來。


    “好,泰山崩於前而色不改,寵辱置於外而心不驚,楊震後繼得人,可以瞑目了!”


    說著,吳法天笑看下首眾人:“怎麽樣,你們還有什麽疑慮嗎?”


    吳威等七人,起身離坐,同時單膝跪地:“吳家一門,誓死追隨會首,絕無二心!”


    我有些愕然,但還是上前扶起了吳威等人:“大師伯,你們這是幹什麽!”


    吳威臉色微紅,不等他解釋,吳法天就笑道:“大事當前,他們想看看你是否值得性命相托。別怪他們,是我同意他們這麽做的。”


    我醒悟過來,他們是以這種方式試探我對他們的信任和應變的態度,剛才我若不問青紅皂白的發火,甚至質疑他們的意圖,就會讓他們大失所望,甚至懷疑我這個會首是否稱職。


    黑爺雖然信任我,卻不代表他的子孫們也會對我心服口服,所以黑爺才允許他們這麽做。


    想想也對,我與他們還是第一次見麵,想讓人家聽我指揮,給我賣命,總得讓人家信服。


    黑爺是在幫我!


    想到這裏,我突然明白了他的用意,莫名的湧起一絲悲傷,他此舉,好像是在托孤。


    我轉頭看向他,看著他那張不怒自威的麵孔,被霜雪侵襲的鬢角,眼睛忍不住有點發酸。


    黑爺爽朗一笑:“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領風騷數百年。我老啦,總歸有那麽一天是要走的,趁著還能動,幫你搖搖旗,喊兩嗓子助助威。等見了列祖列宗,我也可以告訴他們,現在扛旗的那小子,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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