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賣刀的。”我肆無忌憚的跟他對視。


    他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有點膽氣,不過到了這地頭,你是龍得盤著,是虎得臥著,別尋思在爺的地頭上搞什麽事情,明白了沒?”


    我笑了:“您這是哪裏話,規矩我都懂,不過……”


    他板起臉來:“嗯?不過什麽?”


    “嘿嘿,沒什麽。”


    我越是不說,他越是不安,小眼睛眨了眨,擺弄著手裏的哭喪棒冷笑:“不說是吧?”


    我故作惶恐:“不是,我是怕自己嘴上沒個把門的,再冒犯了您。”


    “你說,我不怪罪就是。”


    我遲疑了一下,才看著他道:“我是看您這氣『色』、時運都不太好,有點替您擔心。”


    陰差頓時就樂了:“替我擔心?你還是擔心擔心你自己吧……走!”


    他揮著哭喪棒攆我。


    我沒言語,隻是輕歎了口氣,故作無奈的搖晃著腦袋,跟著隊伍往前走去。


    賒刀人的能耐那是早出了名的,老子又拿出了算命看相的那一套故弄玄虛的本事,我就不信他能忍住不問。


    你還真別說,這家夥看起來憨憨的,但腦子也不是不夠轉,好像是看出來我沒安好心,雖然神『色』變了又變,可居然猶豫著沒吱聲。


    我也不急,跟著隊伍往前晃悠,像他這種,隊伍裏多了個亡魂都沒察覺的馬大哈,遲早得上鉤,反正還有『迷』魂林沒過,幹什麽都來得及。


    前路變得崎嶇起來,天際線下,呈現出一片密密麻麻的黑『色』樹影,陰風拂動,一陣陣如同哭嚎般的風聲傳來,令隊伍中的亡魂盡皆『色』變,地府最外圍的『迷』魂林就要到了。


    “快走,哆嗦個什麽,有爺帶著你們,還怕把你們領丟了是怎麽著?”


    剛下地的亡魂身形不穩,禁不住陰風,一陣陰風刮過,好幾個都顯得飄忽起來。


    陰差不得不咳嗽一聲:“停下,爺最體恤亡魂了,就讓你們歇一會兒。等下過了黃泉路登記的時候,上差問起,記著給爺一個五星好評知道不?”


    我忍不住笑出聲來,地府啥時候也搞起了這套,難怪這家夥非要裝得這麽和善。


    陰差一瞪眼:“你笑個屁?”


    “別誤會,我是笑這幫家夥畏首畏尾的,都成了亡魂了,還這麽膽小,也不知道怕個啥。”


    我這話,頓時招來一群亡魂的怒視,看來甭管活著還是死了,我這種挑事的人都遭人恨。


    我縮了縮頭,躲到一邊不吱聲了,可那陰差見我一副無所畏懼的模樣,越發覺得古怪,忍不住衝我招了招手:“你到是夠膽大的,怎麽著,就不怕上了殿,給你判進地獄受罪?”


    “那不可能。”


    “哦?為啥?”


    “我活著的時候替人消災解難,該說的不該說的我都說了,折了那麽多陽壽,積了那麽多陰德,要是還把我扔進地獄,那不沒天理了麽?”


    陰差果然來了興致:“你們這些賣刀的,不都是整天殺來殺去的?還給人消災解難?”


    我笑了,故意揚起臉來:“賣刀咋了,賣刀就不能替人消災解難了?我跟您說,在上邊我可是出了名的活神仙,幫了不少人……”


    說著,我又一臉的黯然:“要不能這麽早就下來麽?”


    陰差意動,琢磨了片刻問道:“那你從爺身上看出什麽來了?問你你就吞吞吐吐的?能不能給句痛快話?”


    “我……咳,聽您這口音,當年也是咱老鄉吧?”


    陰差點頭:“爺生前是吉林人氏,姓喬名鯤鵬。”


    我連連點頭:“都是老鄉,那我也不跟您遮掩了,您身上到是沒什麽不妥,我隻是替您鳴不平啊,看樣子,您做這份差事的時間也不短了吧?”


    喬鯤鵬略帶感慨的道:“按陽世的時間算,也有個六十多年了吧,怎麽著,你想說啥?”


    “六七十年?我的天呐,這麽長時間您還沒攢出點陰元,換個職位?這可比我想的,差了十萬八千裏,您的腰牌呢?編號多少?”


    提及這個,喬鯤鵬表情顯得有點苦悶,聲調都小了:“爺是攬字第三千一百九十號。”


    我以手加額,一副不忍直視表情:“我滴個爺哎,您怕是讓人給坑嘍。”


    “啥意思?”


    “你們這行,不都是積陰德,攢陰元,然後憑功績擢升職位的麽?哪有像您這麽悶頭苦幹幾十年還在原地不挪窩的?不瞞您說,我在上邊認識個兼職的,人家幹了十來年,就已經是督頭了,編號喪字第八十三,名叫金子的就是。”


    “啥?你再說一遍?”


    我一臉的痛心疾首,跺腳道:“哎呀,說多少遍都是這麽迴事,喪字第八十三號,金子先生,那是我在上邊的大兄弟,人家一個幹兼職的都成督頭了,您還在這兒傻熬呢!”


    我知道陰差之間是能互相查證身份的,雖然不知道他們到底怎麽查,但隻要他肯查,就不怕這小子不上套。


    果然,隻見他立馬『摸』出了一塊腰牌,手上陰氣纏繞其上,片刻之後,腰牌上寒光一閃,因為正麵朝著他,從我的角度也看不到上邊『露』出了什麽,不過他那張大圓臉上神情果然凝固了,連眼睛都瞪大了不少,至少我看得見眼珠子了。


    “他娘的,還真是啊,你這兄弟厲害得緊!”


    也不知道是覺得我有能耐,還是發現我有個厲害的兄弟,他的態度頓時緩和了很多:“小兄弟,這麽說,咱也算自己人了,那你快跟哥說說,我比金子,到底差在哪兒啊?”


    我心裏都快笑翻了,一個幹的是零零七的工作,一個幹的是撿破爛的活,那『性』質它能一樣麽?可隻要是個人就是這樣,多多少少都會認為自己被埋沒了,付出和迴報不成正比,喬鯤鵬自然也不例外,他不會考慮什麽工作『性』質不同,隻會認為,自己被體製給坑了。


    “您啥也不差,就差了個點撥的人。”


    喬鯤鵬有點小激動:“這話咋說,誰能點撥我?”


    我嘿嘿一笑,附身到他耳邊低聲道:“您這可就沒眼力了,點撥您的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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