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麵蠱是文雅一點的說辭,指的是蜘蛛類動物蓄養而成的本命蠱。


    我一直以為蜘蛛是昆蟲,直到洛凝風說起此事,我才知道,蜘蛛居然屬於節肢動物門蛛形綱,是一種很獨特的存在,就像八麵蠱蠱師一樣。


    其他蠱師都是由人控蠱,而八麵蠱蠱師的本命蠱蓄養到一定程度之後,有可能會反過頭來控製蠱師,隻要蠱師的道行壓製不住本命蠱,就會成為蠱的傀儡,依蠱的意誌行事,世上大多數關於蜘蛛精的傳聞,其實就來源於此。


    而且他們蓄養的蠱並不局限於蜘蛛,大到巨蛛、帝王蠍,小到蜱蟲、蟎蟲都可能成為與他們共生的本命蠱,所以其手段也多種多樣,無從揣測。


    洛凝風之所以說熊琳琳看破了我們身有道行,是因為在擦身而過的一瞬間,他感覺到了熊琳琳體內蠱蟲的躁動和本能的戒備,若非有所察覺,她又怎會對幾個遊客生出戒備之心。


    但她是怎麽察覺的,我們卻無從推斷。


    剛登門就被人看破了玄門的身份,可謂出師不利。


    可畢竟沒有哪條法令明文規定玄門中人就不許旅遊,所以,事情也不至於太糟糕。


    隻要,我們能讓熊琳琳放鬆警惕。


    於是我們出去看了看篝火晚會,便迴到屋中喝酒,刻意弄得滿身酒氣,然後倒頭大睡。


    是夜,山裏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房簷上的水,滴在竹筒鋪成的房基上,在這大山深處的苗寨中,敲響了迥異於常的空靈樂章,頗有幾分人閑桂花落,夜靜春山空的情調。


    我們三人說好了壓製著道行裝睡,可謝誌堅這憨貨第一次喝苗家自釀的糯米甜酒,不知酒『性』,居然真喝多了,躺下沒多久便鼾聲大作……


    不過也好,實則虛之。


    讓熊琳琳以為他這個真境是我們之中最強的一個,或許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午夜剛過,脫了個精光的我,身上汗『毛』一顫,陡然生出一種被窺視的感覺。


    來了!


    盡管事先我沒有察覺到任何聲息,但我知道,已經有相好的找上門了。


    我一動不動,憑聽覺留意著外邊的動靜。


    事實上我們這麽做是很冒險的。


    我們既不知道對方的來頭,也不清楚對方的來意,甚至連對方會用什麽手段都一無所知。


    這樣的情況下要壓製著道行裝睡,把對方放到距離極近的位置上,萬一她直接就想弄死我們,突然使出重手,那可真就是弄巧成拙了。


    現在我隻期望,對方沒那麽大膽,在外邊看一眼就走,那就省心了。


    然而,事情往往就是這樣,你越怕什麽,它就越來什麽。


    屋外的那雙眼睛,僅僅停留了幾個唿吸,便向屋內鑽來。


    然而,來的並不是人!


    竹樓的窗子都是由竹板釘成的一整塊,向上掀起的那種,我聽到窗子被掀開了,緊接著一連串幾乎無法察覺的輕響傳來,細微的噠噠聲,絕非人腳所能發出。


    隨之而來的,還有一絲淡淡的苦味,像是熬開了鍋的中『藥』味。


    我心裏陡然一震。


    這不是什麽中『藥』,是劇毒!


    有點像是見血封喉的氣味,要知道,見血封喉並不是小說裏的杜撰,而是真實存在的一種叫毒箭木的樹,是國家三級保護植物。


    這種樹廣西就有分布,其樹汁呈『乳』汁狀,劇毒,入喉則心髒驟停,入眼則盲,要是被浸了這種劇毒的利器所傷,即便是我,短時間內也會失去還手的能力,就隻剩任人宰割的份了。


    而且,來的如果是熊琳琳的蠱,她還真有把我們毒死的動機。


    她和季果爭客,把我們害死在這裏,無疑是對季果家極大的打擊,而且這裏是苗寨,出了命案都沒人敢深入追查,她完全是有恃無恐……


    想及這些,我不得不重新估量繼續裝睡下去的風險。


    可那東西根本不給我考慮的時間,僅在窗邊停頓了一下,就朝我爬來。


    緊接著,我身上的被子被微微扯動了幾下,似有什麽東西踩到了上麵。


    那種被窺視的感覺更強烈了,苦澀的味道也濃鬱了許多!


    我甚至感覺到,那東西俯下身,正緩緩把腦袋湊近我的臉。


    是蜘蛛蠱!


    一隻腳很長的巨型蜘蛛蠱!


    現在我隻有兩種選擇。


    要麽反手幹了它。


    要麽冒著被它幹了的風險,繼續裝睡。


    幹了它倒是能保命,但身份必然暴『露』無疑。


    繼續裝睡,可能會被它在喉嚨上咬一口,不死也殘。


    身處苗寨,身中惡疾咒,再中劇毒,恐怕就算是玉帝老兒下凡幫我,我特麽也死定了!


    就在我轉念之間,它越湊越近。


    我仿佛能聽到它碩大的口器中傳來的嘶嘶聲!


    它還沒碰到我,我臉上就覺得麻癢難當,控製不住的想伸手去撓。


    不要說沒接觸到就不會癢,不信你可以找個人,往你臉上湊一下試試。


    就在我想掏出藏在被子裏的短苗刀幹掉它的時候,身上一陣輕動,它已悄然撤了下去。


    我暗自鬆了口氣,這特麽簡直就是在賭命啊。


    隨後聽到他去找謝誌堅了,但謝誌堅睡的和死豬一樣,自然不怕它試探,而洛凝風發現我們都沒事,當然也不會『露』出馬腳。


    等那蜘蛛蠱爬出了窗子,我立馬翻身而起,套上件衣服,緊跟著竄了出去。


    來而不往非禮也,人家既然深夜來訪,我若不迴訪一下,未免太過無禮。


    追出窗子,我才瞥見了蜘蛛蠱的真容。


    說實話,真真是嚇得我一陣惡寒,渾身都泛起一層雞皮疙瘩。


    那貨足有載重卡車的車輪那麽大,身體漆黑發亮,八條長腿上密布針一樣的剛『毛』,最可怕的是頭部長了十幾個大大小小的紅『色』複眼,有密集恐懼症的看了,非得犯病不可。


    想到這樣一隻大蟲子剛才曾趴在我身上,湊到我臉前,我就打心眼裏犯惡心。


    別看它個頭不小,但動作輕盈,速度極快,尤其是在這種連綿成片的竹樓間穿梭,更是靈活迅捷,轉眼間便已溜出去老遠。


    我收斂氣息,輕手輕腳的追了上去,見它朝山坳深處的一間竹樓竄去,最終隱沒其中。


    那應該就是熊琳琳的居所。


    我一溜煙的竄到竹樓跟前,不敢太過靠近,躲進十幾米外的一片竹林裏,側耳細聽。


    果然竹樓裏傳來熊琳琳那尖銳的聲音,似是跟某人在說話,而且說的還是普通話。


    “一個真境兩個玄境,可能是湊巧碰上罷了,不用管他們,如果敢『插』手咱們的事,正好可以捉了給我的繁花做卵巢。”


    我先是聽得一樂,我們果然成功瞞過了她。


    可聽到後半句,我不僅有些詫異,『插』手他們的事?他們有什麽事怕玄門中人『插』手?


    隻聽一個有些低沉的男聲響起:“哪有那麽湊巧的事,不要大意,查清楚他們什麽來路,如果沒有利用價值,就讓他們失蹤吧。”


    此人說的竟是字正腔圓的漢語,聽起來聲音有些蒼老。


    隨即屋裏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衣服摩擦聲,唿吸聲也變得有些粗重、急促。


    熊琳琳呻『吟』著問:“要真是湊巧呢?”


    “那也是他們命運多舛罷了,與你無關……小浪貨,你是讓達爾文給反控了吧,一閑著就想要……”


    “人家癢嘛……”


    隨後就是男人的浪笑和女人的喘息聲,我腦海裏浮現出不堪入目的畫麵,還有點想不通。


    那熊琳琳也算年輕風『騷』,怎麽會對一個老男人感興趣,要不是天『性』如此,就是想討好那男人。可是一個苗族真境八麵蠱高手,為什麽要討好一個漢族老男人,這男人到底是誰?


    如果屋裏搞事情那一對是年輕男女,我沒準會再聽一陣子,可老牛和嫩草的搭配,我就沒興趣了,當即放輕了動作退出竹林,『摸』迴了我住的竹樓。


    迴到屋裏,見洛凝風已經給我斟好了茶,自己坐在桌邊一邊玩手機一邊喝茶。


    我瞥了一眼仍在熟睡的謝誌堅,然後坐了下來,隻覺嘴裏、鼻腔裏都是那股劇毒的苦澀味,便喝了口茶漱漱口,吐到了旁邊火塘裏。


    “這一宿過的真糟心,淨特麽碰上惡心事了。”


    洛凝風頭也不抬的笑道:“還有比蜘蛛蠱爬上床更惡心的?”


    我又漱了漱口,才把剛才聽到的情況,原封不動的跟他說了。


    洛凝風像沒聽見似的,還在玩手機,過了一會才道:“看來剛才那隻高腳喇牙很可能不是她的本命蠱,她的本命蠱應該是外來貨,馬達加斯加有一種巨網蜘蛛就叫達爾文。”


    “喲嗬,懂的不少啊,你咋認識這麽多蜘蛛?”


    洛凝風把手機放桌子上滑了過來:“有種神器叫度娘,而且,這寨子裏竟然還有信號。”


    我無語哽咽,平時都是我這麽教訓楊樹來著,現在報應來了。


    我掃了一眼他搜的資料,不免有些驚訝。


    達爾文樹皮蛛,大小隻有兩厘米左右,卻能織出將近三平米的大網,而且蛛絲強度比凱夫拉纖維要結實十倍,這可是一種難纏的家夥,如果經過蠱師的刻意蓄養,還不知道會達到何種可怕的程度。


    洛凝風此時問:“人家準備讓咱們變成失蹤人口,你準備怎麽辦?”


    我笑著把手機遞還給他:“查清楚他們的來路,如果會壞咱們的事,就讓他們先失蹤!”


    洛凝風一愣,顯然是聽這話有點耳熟,隨即恍然,居然很是配合的學著熊琳琳喘息的動靜:“那要是與咱們無關呢?”


    我陰笑:“那就是他們命運多舛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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