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趕忙跳下車鬥,扶住老太太的胳膊:“您老別急,老爺子的病雖然不好治,但也不是沒有希望。您看這樣行不行,我這就跟您迴家,先給老爺子看看再說。”


    “我不敢保證一定能治好,但您老放心,治好治不好,我都不要您一『毛』錢。”


    “唉,唉,謝謝你啊小夥子,謝謝,這真是……”


    老太太激動得嘴唇都哆嗦了,連連點頭。


    我朝楊樹擺了擺頭,讓他收攤,我扶著老太太坐進了車後座。


    那姓汪的見狀『舔』著個大臉就跟過來了,幹笑:“我也去,我得照顧我媽。”


    我沒理他,轉身幫楊樹收拾東西。


    可周圍的聲音卻此起彼伏:“這會兒知道照顧他媽了!”


    “這畜生,真不是個東西!”


    “就這樣的人,早晚要遭報應的!”


    姓汪的也顧不上別人怎麽罵了,見我沒攔著他,趕緊鑽進了後座。


    直到車子開進村,才算是與那些尾隨而來的人拉開了距離,我坐在副駕上,通過後視鏡看著老太太那張因為激動而略微有些發紅的臉,心裏又緊張又有幾分擔憂。


    我所做這一切,就是為了跟老太太迴家。


    從她身上,我竟然察覺到了一絲微弱的,與趙春泉身上一模一樣的頑固陰氣!


    雖說這陰氣微弱到不專心觀察幾乎察覺不出,但這正是我要找的線索。


    陰氣隻縈繞在她體表,換句話說,她沒中陰咒,可反觀她顴骨之下『色』泛青灰,主近期將有喪夫之痛,我覺得那一絲若有若無的陰氣,很可能是從她丈夫身上沾染的,盡管不能完全確定,但至少也得弄個清楚才行。


    至於姓汪的,如果不是他半路殺出來,差點攪了我的事,我都懶得正眼看他。


    給他斷的那幾句運勢,其實再簡單不過。


    之所以看出他遭遇了車禍,是因為他的短貂裏邊隻穿了件襯衫,這樣的穿法,在這個季節,步行半個小時就能凍成冰棍,一眼可知平時有車代步,可他今個卻沒開車,車哪去了?


    加上他動作微微有些僵硬滯澀,明顯是剛受過劇烈的震『蕩』,兩相印證,很容易就能得出結論,車撞了,報廢或者送修了,他僥幸沒傷著,卻差點被震散了架。


    而他女人住院這事就跟更容易看穿了。


    他身上帶消毒水味,耳根子下邊還有個口紅印,顯然是不久之前在醫院裏被女人給親了。


    他眼瞅奔五的人了,老婆就算年輕,正常情況下至少也該是四十左右,而那口紅是剛流行的斬男『色』,不是中年女人喜歡的類型,加上他還記得擦抹兩下,顯然是不想讓人看到,由此推知,親他的不會是正宮娘娘,小三的可能『性』居多。


    他麵相裏子孫宮暗紅,應該是家裏女人有孕在身,以他這架勢,正宮多半早成了擺設,懷孕的是哪個還用說麽?至於三天必死,接老太太迴家的事,哈哈,我就是嚇唬他罷了。


    江湖上鐵嘴神斷那一套,其實也跟我玩的差不多,大半是靠察言觀『色』的猜測,如果不幸沒有言中,自然還有順茬往下接的話,這裏就不再贅述了。


    讓我緊張的是,終於發現了線索,跟我估算的差不多,中了陰咒的果然不止趙春泉一個。


    趙春泉的情況就已經很急迫了,如果老太太的丈夫也是被陰咒折磨得快死了,那就說明,中了陰咒的人很可能將在近期大批死亡,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


    可我連到底有多少人中了陰咒都還不清楚,又怎能不憂。


    車在老太太家門前停下,還沒進門,房前屋後的氣息就讓我皺緊了眉頭。


    整個院子竟然陰氣森森,要是在這兒撒一把豆子,爆起來的動靜絕不會比一掛大地紅差。


    我和楊樹攙著老太太進了屋,姓汪的在後邊亦步亦趨的跟著。


    進屋一看我就想暴踹姓汪的一頓。


    屋子裏髒兮兮、破破爛爛的,也不知多久沒人徹底收拾過了,老太太撿來的破瓶子爛罐子幾乎堆滿了堂屋,那刺鼻的味道熏得人直淌眼淚!


    就算是撿破爛的,這些東西也隻會扔在院子裏,老太太卻當個寶似的藏在屋裏,若不是怕被鄰居看到會給他兒子丟臉,就是舍不得扔在外邊,怕被人偷了。


    無論是哪種情況,還是二者兼而有之,這姓汪的居然對此聽之任之,視而不見,都應該被打入無間地獄,以殺父殺母之罪,受那永不間歇的酷刑懲罰!


    我忍著怒火跟老太太進屋去看她老伴,見那老頭橫臥在炕上一動不動,身上蓋的被褥都『露』了棉絮,還沒靠近就能聞到嗆人的『尿』『騷』味,也不知多久沒人給拆洗過。


    姓汪的捂著鼻子,一臉厭惡的站得老遠。


    老太太很不好意思的跟我說:“讓你們受罪啦,老頭子好像又『尿』了,我先給他擦擦……”


    我一個鞭腿把姓汪的踢得連滾帶爬的撞向炕沿:“不想死,現在就給他擦洗幹淨,要是讓我看到你皺一下眉頭,不用老天收你,我現在就把你抽筋扒皮!”


    說話的同時,我已經『摸』出了三棱刺倒扣在手。


    姓汪的迴身還想說話,瞥見我一臉兇煞,手裏寒光閃爍,嚇得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迴去。


    倒是老太太心疼兒子,顫巍巍的上前拉他:“兒啊,磕著沒……”


    姓汪的想甩開她,卻見我虎視眈眈,想發火又不敢,最後隻得老老實實的去幫老人擦洗。


    我反手將三棱刺收進袖子,免得驚了老太太,然後跟楊樹一起上前,幫忙把老頭收拾幹淨,一切弄完,老頭居然還是一動不動的挺在炕上,但我也已經弄清了情況。


    這老頭身上雖然沒有趙春泉那麽恐怖的傷勢,可四肢、軀幹全都已經嚴重水腫,手捏上去一捏一個坑,久久不能複原,明顯是陰氣侵入五髒六腑,已然是命在須臾的事了。


    “大娘,大爺這病我能治,但我得先問你點事。”


    老太太一聽能治,激動得老眼含淚,握著我的手都不知道該說什麽了,隻是點頭。


    “您家在村邊上是不是有煙田呐?”


    “有,十五畝呢,十五畝。”


    “那前一段時間是不是有人上門,說要找您買地?”


    “不能賣啊,那是俺們的根,沒了地……”


    她話說到一半,姓汪的卻忍不住哼了一聲:“什麽不能賣,不賣,你去種啊?”


    我轉頭盯住了他,身上的氣息微微一放,姓汪的兩腿一軟,直接驚得坐倒在地。


    不等我問,他就驚慌失措的說:“有,是有人要買我家地,就是養雞那個高發奎,是他要買。可老東西,呃,不不,是我媽不讓賣,五十萬呐,人家給五十萬她都不賣。”


    聽了這話,我心裏頓時一沉。


    事情果然跟我預料的相差無幾。


    “你起來說話。”


    姓汪的戰戰兢兢爬了起來,半個屁股沾著炕沿,也不敢坐實了。


    “你叫啥名,我看你在這一片,應該也算是混的不錯吧?”


    “還行,還行吧,我叫汪偉。”


    “你幫我辦一件事,天黑之前給我弄清奎發公司一共要收購多少地產,都是哪村哪戶。這些人家裏,誰家有人患病在床,得的什麽病你不用管,隻要算出有多少人重病將死就行。”


    汪偉一聽我有事求他,下意識的想要端架子,可我身上的氣息一振,他頓時麵如土『色』,點頭哈腰的答應:“行,沒問題,幾個電話的事兒,您瞧好吧。”


    聖境的氣息對一個本來就沒什麽骨氣的常人而言,絕對是致命的,那種潛移默化的威嚴和恐怖的壓力,能讓人打心底生出敬畏,不敢有絲毫違抗之心。


    在集市時我不能隨便施展,但眼下沒了旁人,對汪偉這樣的爛蒜,我還有什麽好客氣的。


    汪偉乖覺的開始打電話,沒等到天黑,我就得到了想要的消息。


    但這個消息,卻讓我震驚不已。


    正陽、元吉兩村,共有一百零三戶人家涉及到了奎發公司收購土地的事,區別隻是土地多少而已,這些人家裏,竟有三十多人病入膏肓,還有七人已於最近兩個月內先後去世。


    我聽得須發皆張,這個高發奎,到底想要幹什麽!


    如今再迴想我師父最後留下的讖語。


    狗年克雞瘟神笑!


    這裏邊的“瘟神”指的,真是,雞瘟麽?


    而此時的汪偉也察覺到了什麽,看著炕上那不省人事的老爺子,若有所思,麵如土『色』。


    如果沒有調查統計,或許沒人會注意到這些事情之間的聯係,可此時再看,情況就有點恐怖了,為什麽跟奎發公司產生聯係的人家裏,竟有那麽多重病之人?


    兩個月內連死七人,這事平攤在兩個村將近兩千戶人家上,或許不算什麽,可如果平攤在一百零三戶人家裏,這個死亡率,恐怕就讓人就有點不寒而栗了。


    更蹊蹺的是,這些遭逢重病、死人的人家,不是拒不出售土地,就是抱著做釘子戶的打算,坐地起價的。當然也有像趙春泉那樣找上門要賬的,總之他們都給奎發公司找了不少麻煩,如果說這也是巧合,那就未免太巧了吧!


    此事確實應了那句“百子休”,如果這將近四十人都被陰咒奪去『性』命,化作怨靈徘徊不去,那他們的家人又會死多少?百人之數恐怕都是少說!


    天幸我動用了刀讖術,否則我怎麽也想不到,高發奎竟有這麽大的膽子。


    想及這些,我一臉陰笑的盯著汪偉:“你知道什麽叫死一戶口本嗎?”


    汪偉猛的打了個寒顫,仍是難以置信:“不能吧……”


    “如果你家老爺子走了,老太太傷心過度一病不起,那煙田歸誰處理?”


    “歸我……。”


    我忍不住冷笑出聲:“你要是再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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