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空氣中,忽然傳來一聲輕笑,然後,眾人隻看到屋頂忽然亮起難以想象的光芒,隱隱約約刻畫出了一個法陣,接著,所有人眼前一黑。


    當看到了周圍的所有之後,在場的人,除了念歸和墨夜,都愣住了。


    因為,這個密室一樣的封閉房間中,一個一身月白華裳的男子安靜的站立在那裏,黑色的長發如瀑布般垂在他的身後。全身上下,都散發著儒雅的氣息。他俊美的麵容上,噙著一抹清越的笑意,看著目瞪口呆的眾人。


    良久,古羅門彥看著那儒雅偏偏的男子,艱難的喊了一聲:“哥?”


    沒錯,站在那裏的,就是已經‘瘋’了的古羅門軒。


    古羅門軒笑了笑,點了點頭,輕輕的喚了句:“小彥。”


    古羅門彥怔怔的看著自己的哥哥,滿眼的不可思議,接著,眼中的光芒變成了驚喜,瘋狂的驚喜,但是,馬上就變成了被欺騙了的悲痛和憤懣。


    在一旁的魔殞華和妖龍煌對視了一眼,兩人都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凝重。


    古羅門軒,真的是古羅門軒。


    他們聽到過太多關於這個男人的傳聞,隻是並沒有見過本人,但是古羅門軒最讓人稱道的,就是他那一身儒雅的風骨,他是,素有儒將戰鬼之名的男子啊!昔日,古羅門氏大局未定之時,他一人一劍。獨自深入不歸深淵,奠定了今日古江河上的繁榮。


    古羅門軒的年紀和那些族長們差了一輪,但是他的名聲在幾千年前。是不遜於任何一族的族長的。


    沒想到,他居然沒瘋!


    想想天下人防他如防鬼一般的舉動,還真是‘眾人皆醉我獨醒,眾人皆醒我獨醉’啊!誠如念歸所言,瘋的果真是天下人,不是他古羅門軒。


    古羅門彥看著一如記憶中風骨翩然的兄長,如今隻剩下了被欺騙的悲憤。這麽多年。他苦苦支撐,隻為了能夠喚醒他。可是,他居然騙了他!


    古羅門軒看到弟弟眼中的憤恨,隻能微微歎息一聲,說:“小彥。這其中事,我會為你解釋的。”


    古羅門軒看向滄若念歸,說:“閣下之言,軒心明,隻因當年始創殿容不下古羅門,若軒不瘋,便是滅頂之災。”


    滄若念歸微微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其實,念歸知道古羅門軒沒瘋還是因為璿璣。沒錯。她一開始並沒有覺得這其中有什麽不對,知道看見那個叫做古瓷的人。雖然隻是一麵之緣,但是念歸看得清楚。那個人身上,有著瓷器一般的秉性,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但是一路之上,他對於古羅門氏現在的一切表現得太過於淡然了。魔殞華跟她說過,古瓷是古羅門軒一手提拔上來的。古羅門軒在時,非常的重用他。但是。看到古羅門彥和今日的古羅門氏,他的眼中太過於平靜了。


    這樣有這瓷器秉性的人,對於這一切表現的如此平靜,他不是應該有些感慨嗎?他不是應該有些悲憤嗎?他不是應該有些不平嗎?可是他太過於平靜了,而且他對於古羅門彥,是一種恭敬,僅僅隻是恭敬而已,沒有那種托孤受命的忠心與目睹幼主成長的欣慰。


    古瓷在一切上都很完美,但是他最大的錯也就在於他表現的完美上了。


    念歸也就問了璿璣,卻在璿璣那裏,得到了意想不到的答複。


    古羅門軒沒瘋,他當年確實是走火入魔,心魔入體,當時,多虧有古瓷在場,才免於一死,但是也隻有上等寶玉可以醫治。古羅門軒剛瘋,古羅門氏中隻有尚且稚嫩的幼主,眾人自顧不暇。


    隻有古瓷,他原本是苗疆的人,這是誰也不知道的。苗疆不是沒有人入世的,隻是他們太過隱秘,幾乎無人知曉。古瓷原名水藍冰,是苗疆中的一位蠱毒高手。當年他的身份被人識破,遭到追殺,被古羅門軒所救。後來為報恩追隨其左右,被他一身風骨所折服,變說服苗疆,與之互通。


    古羅門軒被害之時,他在場,他救下了古羅門軒。後來他隻身返迴苗疆,取來苗疆的寶玉,救醒古羅門軒。但是古羅門軒明白,隻要他還好好活著一日,那些人就會不顧一切的害他,害整個古羅門氏,離夢緣也不會罷手,他也隻好裝瘋。


    為此,古瓷還從苗疆帶迴了失心蠱,騙過了離夢緣,也騙過了天下人。


    古羅門彥聽完古羅門軒的解釋,心中倒也好受了些,知道自己的哥哥是為自己好,為整個勢力好。自己就是再委屈,還委屈得過哥哥裝瘋賣傻這麽多年?


    魔殞華聽完,勾了勾唇角,這天下事,還真是無奇不有。不過,魔族能有他這個兩麵身份的人,為什麽別的勢力沒有。魔殞華冷笑著,他到想看看,天下大亂,還會有多少老東西和有趣的東西蹦出來。不過,一定要承認的是,這天下,絕對會多出來一批‘死人’。


    魔殞華直接的開口道:“軒少主,這古羅門氏能說話的,現在是誰?”


    古羅門彥聽到魔殞華這麽問,幾乎是不假思索的想要開口說‘當然是哥哥’,卻被古羅門軒攔下了。


    他說:“至少,現在,還不是軒。”


    魔殞華那話,開口的意思就是讓古羅門軒表態,古羅門要是古羅門軒說了算,那麽一切的事情都可以重談了,魔殞華這就是在拉古羅門氏下水。但是古羅門軒的迴答,卻是現在不是他,意思就是說至少現在他還不能現身。


    為什麽?因為天下的局勢現在還不明朗,魔族內戰。那是一趟渾水,沒人願意去摻和;妖人大戰,現在也是打得難舍難分。更是摻和不得。這兩個地方可都是火藥桶,天下,誰都可以點,但是古羅門氏不能點,因為古羅門氏不是一個種族,它隻是一個勢力。


    更何況,古羅門軒是知道替憂就是魔殞華的。魔殞華和妖龍煌都在這裏,這可是兩個大麻煩啊!


    妖龍煌聽了古羅門軒的話。赤金色的瞳孔中劃過一絲暗光,他說:“軒少主,你無論何時現身,始創殿都不會放過你。你可是打了他們一個響亮的巴掌啊!”


    古羅門軒臉上仍然掛著如沐春風一般的笑容,他向著身後招了招手,古瓷從黑暗中走出。他的手中拿著一個圓球,那個圓球看上去是完全鏤空的,但是其中,有著一滴暗色的液體,正像生命一樣扭動著。


    古瓷走上前來,幹淨利落的說:“苗疆劇毒中,排名第十一的劇毒。荒茫。荒茫是瘟疫性的劇毒,爆發時威力巨大,沒有解藥。但是波及範圍很小,發作時間大概在一天左右。使用荒茫的土地將被瘟疫化,從此以後,寸草不生,任何踏入其中之人,都會感染劇毒。”


    苗疆的毒。分蠱毒和瘟疫這兩種,排名前十的劇毒中。瘟疫之毒隻占了一種,但這一種,卻是排名第一的。瘟疫,顧名思義,這種毒可以像瘟疫一樣的傳染。荒茫不在前十的劇毒之列,但是它的爆發性非常強。至於波及範圍小,魔殞華他們又不是要滅絕驍騎的,隻是要殺那些將領,那麽範圍的問題也就不是問題了。


    古羅門軒說:“軒當然明白,荒茫之毒,就贈與幾位了。黑紗那裏,我也會讓人答應她的交易的。”


    古羅門軒的態度至此就非常的明顯了,他現在為了古羅門氏不成為眾矢之的,他隻能繼續隱忍一段時間。但是他明顯的也是有著和魔殞華一樣的想法,亂世出英雄,這一代人的崛起,需要的也是亂世。


    魔殞華抬手接過了荒茫,看向古羅門軒。


    兩人對視,同樣在笑,一個卻笑的妖嬈邪肆,另一個笑的儒雅溫文,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在場的眾人都有一種寒風凜冽的錯覺。人說酒逢知己千杯少,那這兩個喜歡陰謀詭計的人碰在一起,會變成什麽樣子呢?


    眾人不知道,但是至少,深知魔殞華脾性的妖龍煌,卻在一邊激靈靈的打了個寒戰,默默的祈禱魔朝自求多福吧!


    得到了劇毒,一行人也就準備前往魔族了。


    此時,古羅門軒正在那間密室中,黑暗中,隱隱傳來輕微的腳步聲。有修為的人是不可能有腳步聲的,他們這麽做,隻是告訴這裏的主人,有人來了。


    古羅門軒頭都沒有迴,他說:“你還是來了。”


    “是啊,不來不行,我已經,沒有時間了。”


    黑暗中,有一個男人輕輕的答道。


    古羅門軒如玉的麵龐僵了一下,問道:“決定了?”


    黑暗中的男人意味不明的重複了一句:“我已經,沒有時間了。”


    古羅門軒沒有迴頭,他隻是默默的伸出右手,那上麵,一滴黑色的液體安靜的漂浮。


    黑暗中的人什麽也沒說,隔空伸出手,那滴黑色的液體到了他的掌心之中,消失不見。他轉身就離開了,黑暗中,展露出一個暗紫色的衣角,那個男人緩緩遠去。


    古羅門軒放下手,神色漸冷,不知在想些什麽。


    ...


    幾人離開了古羅門氏,向著魔族的領地前行。


    古江河的小舟中,妖龍煌看了眼旁邊的鳳囚飛,開口說:“替憂,你想做什麽就去做吧。我要帶著鳳女迴妖族了,我現在能做的,也隻有把那邊的麻煩事盡快解決。”


    坐在裏麵的魔殞華點了點頭,但是他並沒有喝酒,而是有點詭異的低著頭,長長的紫發掩蓋了他的麵容,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


    妖龍煌似乎也感覺到魔殞華的不對,但是他知道,有些事,是不應當問的。誰有都有自己難言的秘密與苦衷。


    鳳囚飛仍然一臉陰鬱的看著那奔湧的古江河,赤色的雙眼中滿滿的都是陰冷。終於要迴妖族了。終於要麵對她畢生最大的榮耀,也是最大的屈辱。可是她能拒絕嗎?不能啊!


    渡過了古江河,眾人也就要分別了。妖族在東南方。魔族在西方,這幾乎是完全相悖的道路了。


    登上岸之後,妖龍煌就帶著鳳囚飛離開了。而一路上都有點詭異的魔殞華一言不發的向著相反的方向的走去。


    滄若念歸被墨夜抱著,看著兩個人不同方向的離開,不知道為什麽,她忽然就覺得滄桑。兩個可以說是有著過命交情的人,卻在此處走向了完全相反的道路。其實。念歸的感覺是對的。那是最後一次了,最後一次。妖龍煌見到魔殞華。從那以後,一生中,妖龍煌都再也沒有見過魔殞華,他等到的。隻有冰冷的訃告。


    命運的軌跡,在這裏悄然的分開,魔殞華,走向了一條不歸路。多少年後,當一切都崩塌之後,他常常想起的,是當年那個顛倒世界裏的白發女孩,而不是現在的這個血衣修羅。


    魔殞華向著西方前進,但是他僅僅走了幾步。似乎是感受到念歸沒有跟上來,他站住腳步。


    滄若念歸淡淡的搖了搖頭,將那特殊的感覺清除掉。命令墨夜跟上。


    ...


    魔族的東南方,魔族最為富庶繁華之地。魔族的地形很是奇特,在東南方多是平原,但是在西方,卻多是山脈。那些山脈其實非常的不利於貿易的流通,但是魔族先祖仍然建都於此。可見這裏的重要。


    但是,怎麽說呢?隻能說。離夢緣太年輕了,或者說她太自負了。她總是以為始創殿的所有才是最為高貴的,荒古上的生靈都是卑賤的。但是她不知道,這群生靈有著無與倫比的創造力,他們本身或許孱弱,但是他們可以建造起輝煌至極的文明,


    西方在她看來不過是一個精神上的信仰,殊不知,真正的黑暗,是什麽樣子的。


    魔殞華和念歸,此時已經進入了魔族的東南方。兩個人都精通於偽裝,念歸本身就幾乎沒有人認識她,而魔殞華,他曾經失蹤了很長的一段時間,而且他的唇變成了烏紫色。再加上近些時間,都有著魔殞華在妖族的傳聞,所以那些人也很難發現他們的蹤跡。


    近些日子,他們都呆在一座東南方的小鎮中。


    小鎮的名字叫做容鎮,這是一座不大的城鎮,遠離邊疆,在富庶之地,居住在裏麵的人倒是安寧。


    魔族除了七封疆中的七位將軍之外,最有權有勢的幾位勳貴,就是暗尋王、玄曜王、紫鈞王、血深王,這四位勳貴。四人中,又以紫鈞王最為強大,紫鈞王就是魔滅光的外家,紫鈞王被封‘紫’之一字,就可以顯示出他無與倫比的尊貴,驍騎也是紫鈞王坐下的軍隊。


    剩下的暗尋王已經選擇支持魔朝,玄曜王態度不明,但是他並沒有反抗魔朝。血深王的領地在西方,魔族的事,他向來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血深王不是正統魔族,而是亞魔種,是瀾濤的後裔。


    但是僅僅是紫鈞王和暗尋王聯手,就基本上可以控製整個魔族的東南方。


    這個名叫容鎮的小鎮,瀕臨朵顏平原。朵顏平原就是驍騎現在的駐兵之處,原本接到點命牌的幾位殺手,選擇了在這裏碰麵。


    此時,魔殞華和念歸正坐在一家小酒館中,酒館中一片的黑暗,偶爾有著七彩迷離的光芒閃過,頹廢而糜爛。這裏和顛倒世界很像,這裏的,都是一些掙紮在黑暗中的底層魔族才會來的地方。


    在這裏,在一片黑暗中,不分晝夜的狂歡,肆意的揮霍著生命。因為他們從來就沒有明天,對於他們而言,生命就是放縱,沒有理由的放縱。


    魔殞華此時身上的氣息才好了許多,他似乎是喝不慣這裏的酒,就拿出了自己的酒,倒給自己的同時也為念歸倒了一杯。至於墨夜,魔殞華早就學會了無視他,也明白墨夜不過是一個聽命行事的人。


    滄若念歸隨手拿起那杯酒,慢慢的品了起來。


    酒香出乎意料的濃烈,進入口中,化為難以忍受的複雜味道,刺激著味蕾。在你受不了咽下口中的酒的時候,那劇烈翻騰纏繞的味道,就像是利刃一樣,刮過你的體內,火辣辣的疼痛。好像整個身體都同時燃燒起來,痛苦,由內而外,牽動心神。


    難以形容的感覺啊!就好像,整個人都深陷其中,難以自拔。


    念歸在感覺得到這酒的特性的時候,就變成了小口小口的抿。她想,她大概也知道這酒叫什麽了,這酒,應該就叫做亂世吧!


    這樣糾纏的味道,這樣痛苦,卻讓你不得不咽下,從口中,知道胃中。痛苦與甜膩的就此交纏,就像利益與死亡一般的慘烈。你想喝,就要忍受那幾乎由內而外的焚燒的痛苦。


    亂世之中,每個人都隻能自己獨自咽下自己的酒,也獨自咽下一生的苦痛。亂世之中,無論發生什麽你都必須自己接受,哪怕再痛苦,再複雜難言。


    這時,一個聲音差了進來,很好聽的嗓音,但是卻帶著陰柔。


    他說:“可以給我一杯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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