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羅門彥放下了手,卻仍然閉著雙眼,他說:“大概是十天前,羽族黑羽一脈的族長黑紗,來我這兒,說是自己的弟弟重傷之下不得已吞服了毒靈丹,來我這裏要解藥。她弟弟黑華戰死之名天下皆知,誰知道最後居然來了個重傷而歸,靠毒靈丹吊住了性命。


    而且,偏偏他還是光翼,對於羽族而言的意義重大,所以黑紗就來上我這裏討要解藥。隻是解藥的話,我給就給了,關鍵是,她想要的,不是已經煉製好的解藥,而是製作解藥的藥材。要的,還是製作解藥三倍的量。


    古羅門氏和苗疆關係雖然隱秘,但是明眼人都猜的出來,可我這裏,是隻有成品丹藥的呀。就連藥方都是付出極大代價才能得來不痛不癢的幾張,我這裏怎麽可能有那麽大量的藥材。”


    魔殞華皺了皺眉,說:“那些藥材,都是隻生長在苗疆的。”


    古羅門彥仍舊閉著眼,似乎是眼不見為淨,長明燈的光芒映照在他的臉上,到無無端端的讓那張少年的麵孔多了幾許滄桑。


    他說:“是的,說是藥材,其實都是毒草。我可不信黑紗要這些東西隻是為了自己為弟弟製作藥材。三倍的量,憑那些毒草,再怎麽樣也要放倒幾十萬人。都說羽族向往自由,可是權力的滋味,誰不相知,一旦嚐到了,還能複從前嗎?”


    妖龍煌嗤笑一聲。說:“這天下紛爭,莫說是羽族,就連精靈族都逃不過。不爭奪就隻能任人魚肉。黑紗這麽做,無可厚非,關鍵在於,她想對誰下毒!”


    魔殞華看了看被墨夜抱著的念歸,看著她那無悲無喜的雙眸,他看到的隻有滿滿的淡漠,似乎這些事。均與她無關一般。


    事實上,這事兒。還真與她無關。黑紗想要下毒害誰,她管不著,再說,念歸不認為到了黑紗那樣的修為和地位。還需要下毒。哪怕是有始創殿撐腰的白習都忌憚黑紗,她要是真的想要害人,還用得著來古羅門氏要什麽毒草。


    三倍的毒草,最多放倒幾十萬的軍士,可是各族最不缺的就是人啊!幾十萬人隔靴搔癢而已,那她想要這些毒草幹什麽呢?


    魔殞華剛剛也是認為黑紗是想要殺人,可是,看到念歸那樣一點都不為所動的表情,他也不禁思考起來。很快,他也發現了不妥之處。


    就在兩個人沉思的時候,古羅門彥卻是搖了搖頭。站起身,說道:“不管她想要對誰下毒,我這裏可沒有毒草,龍子殿下,你們也請迴吧!”


    說著,他將手中的賬本插迴了書架之上。眉眼之間,倦怠之色盡顯。


    妖龍煌看著古羅門彥的動作。問道:“難不成,你這裏真的沒有?”


    背對著他們的古羅門彥輕笑一聲,說:“殿下,彥何必說謊,商人為利,隻要我手中有,殿下可能是會付出極大的代價的吧!這毒草在彥手中也是毫無用處,買與你或是黑紗,既能得利,又能搏得你們的人情,彥何樂而不為。至於那些毒草,賣與你們就是你的了,你們用它們做什麽,害了多少人命,與我古羅門氏有何關聯!”


    這話一出,就連正在思考的念歸和魔殞華都不由的看了看那背對著他們的單薄少年。滄若念歸依稀還記得,當年在顛倒世界的是非殿,那個和聖女叫價,愛兄如命的稚嫩少年。誰能想到多年不見,他竟也變成了合格的氏族領袖和真正的商人。


    似乎是感受到了眾人的視線,背對著眾人的少年也不由得歎道:“替憂,這麽多年,我早就明白了哥哥這些年的苦楚。我身上,不是隻有我一個人的命,我身上,背負的,是一個勢力所有的榮辱興衰。彥,早就不是彥了,彥如今,唯求大哥能夠清醒。”


    妖龍煌和魔殞華也不由得麵色微異,說實話,這麽多年,皇族中怎麽會沒有上好的玉石,隻是他們多多少少也不願意古羅門軒清醒過來罷了。


    這時,站在一旁,一直沒有說話的念歸忽然開口道:“彥少主,或許本主可以治療令兄。”


    古羅門彥並沒有轉過身,他沉默了一下,嘲諷一笑,說:“天下之大,能容我大哥的有幾人?不也是盼著我哥早死早超生,你又如何救他?”


    滄若念歸看著他單薄的背影,也是明白,這麽多年,天下間真正盼著自家兄長醒來的,恐怕也隻有他了。即使如今大權在握,也依舊記掛著自己兄長,在無骨肉的氏族之中,這份情是何足珍貴,更何況古羅門彥和古羅門軒同父異母,本也不是一母同胞。


    妖龍煌看著滄若念歸,有點莫名其妙,她要救古羅門軒?這個少女,她知不知道,她這句話說出來,就是犯了天下之大忌,各個種族如今都是一個態度,她居然要救古羅門軒。


    魔殞華則深深地看著念歸的雙眸,那是血紅血紅的色澤。魔殞華不知道為什麽,在那一瞬間,看到了屍山骨海。


    為什麽念歸要救古羅門軒?


    為的,就是天下大亂啊!


    古羅門軒那是連始創殿都坑過的人,古羅門彥也是自知自己無論如何也是比不上古羅門軒的。現在天下動蕩,要是這個時候,古羅門軒醒了呢,那會變成什麽樣子?始創殿會放過古羅門氏嗎?不會,絕對不會。


    這樣一來,古羅門軒在天下人都默認他瘋一輩子的時候,他醒了,那就是在打離夢緣的臉,在打始創殿的臉。始創殿會甘心麽?這樣一來,離夢緣的就要著手對付古羅門氏了,可是如果古羅門軒醒了,兩方之間,誰坑得了誰還不一定呢?


    但是如果這樣做了,魔族那邊的壓力就會小很多,而且,也把古羅門氏拉下了水。古羅門軒醒了,憑他的頭腦,又怎麽會不明白現在的局勢?


    他一醒,這天下,可是要熱鬧多了。


    魔殞華知道,古羅門軒是可以與他一較高下的人物,他也是忌憚的,但是現在看來,古羅門軒醒了的價值遠遠高於他瘋著。古羅門軒是聰明人,魔殞華也是聰明人,兩個人聰明人之間不用多話,到那時,就憑古羅門軒醒來有魔殞華和妖龍煌參與,那這古羅門氏,就隻能和他們站在一條船上!


    那將是多麽大的助力!


    在場的,哪怕是墨夜都大概的知道其中利害,古羅門彥他沒有答應,也是知道這個後果。如他所說,他身上背負著一個勢力的盛衰榮辱,哪怕是他再怎麽樣的敬重自己的哥哥,他也不能賭。


    古羅門彥睜著雙眼,看著麵前擺滿卷宗、賬本的書架,滿眼的痛苦複雜。哥哥的教導猶在耳畔:“古江水對流,羅門山兩立,盛衰榮辱千秋事,莫用私情誤一族。”


    若是早幾百年,他一定不顧一切的希望自己的哥哥可以清醒過來,可是有些事,不是願不願的問題,而是能不能的問題。


    滄若念歸卻是不溫不火的說:“軒少主睿智,彥少主何不問問他?若軒少主願意瘋下去,那本主,也便讓他瘋下去。再不醒,那就真的要瘋上永生永世了。”


    滄若念歸這話一出,古羅門彥便驟然迴頭,死死的盯住念歸,說:“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念歸看著古羅門彥,淡淡的血腥味在房間中彌漫開來,她說:“彥少主,他醒還是瘋,都是一念之間。軒少主一向睿智,他若是醒了,願意再瘋下去,那便也讓他瘋下去吧!”


    那一瞬間,在場的人都有窒息一般的感覺。那血腥味縈繞在感官之間,滄若念歸身上,卻散發著一種高位者的威壓。若不是在場的人都看得明白,她隻有五級的修為,怕都要以為,她是真正的至強者了。


    感受到這份特殊的威壓,魔殞華和妖龍煌都微微合上眼簾,不知在想些什麽。但是古羅門彥卻是死死的盯著念歸。


    說出這樣的話,古羅門彥都不知道該怎麽表達他的感覺。他覺得他已經被氣到極致了,但偏偏又被那威壓震得一時說不出來話。她什麽意思?!


    古羅門彥半天,才擠出兩個字:“荒唐...”


    滄若念歸卻是直視著他,語調微重地說:“軒少主醒了之後,若真的認為彥少主喚醒他是錯的,那他才是真的瘋了!”


    古羅門彥看著渾身血紅色的念歸,說:“你什麽意思?”


    念歸並不在乎古羅門彥的視線:“覆巢之下,豈有完卵。彥少主,你還是天真了,你以為,離夢緣真的殺不了軒少主嗎?你以為,軒少主真的被她害了,憑她的手段就隻是讓軒少主瘋而不殺?你以為,這麽多年,憑你自己就可以保住古羅門氏繁榮安寧?你以為,軒少主真的瘋了嗎?”


    最後,滄若念歸將視線投向看向這間書房的房頂,低低地說了一句:“眾人皆醉我獨醒,眾人皆醒我獨醉。瘋的,是天下人,又豈是軒少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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