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沉默中,兩個人卻同時開口,同時說了一樣的話。


    “為什麽...”


    是問句,但是卻用了陳述的語氣。


    氣氛有一瞬間的僵硬,但是兩個人都知道對方在問些什麽。


    兩個人,從當年在顛倒世界初遇,就是為了擺魔滅光一道,同時也是為了試探念歸。到後來,拍賣會,風雲起。地獄蝶現世,魔族宮宴,魔君祭,再到後來的怪物攻城,三年鐵血軍功。


    她們共同走過的時間,對於這個有著漫長的時光的世界而言,不多,但是卻發生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


    對於魔殞陽來說,念歸是一個完全突兀的出現的人,她沒有過去,這一點魔殞陽一直不肯承認,她認為,天地間的任何東西,都有存在的證據。但是,自從那次時空錯亂之時,她在過去的影像裏沒有看到念歸的時候起,她就明白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一種人,他們完全的,獨立於所有之外,哪怕是命運,也沒有他們存在的半點痕跡。


    若是形容的話,就感覺好像,像是虛無一樣。明明什麽也沒有,但是卻又真實的存在著。她的清冷,她的嗜血,還有一直陪伴在她身邊的墨夜。魔殞陽,更願意他們是真實存在的。


    而念歸呢,她遇見魔殞陽,驚訝於那瑰麗的紫眸。來到魔族,不知道為什麽的走進了風雲的漩渦中。她相信沒有人知道她是個什麽東西,又有著怎樣的過去,因為她自己,都沒有任何的記憶,或者說,她記得的太多,所以忘記的也太多。


    兩個人,誰也不知道誰,但是卻一路走過來了。


    魔殞陽即使知道了念歸的詭異。卻仍然和她一起走,念歸踏進魔族的渾水裏,和魔殞華這個陰謀家圖謀天下。


    為什麽,為什麽她們兩個人可以生死依托。


    她們身上。都背負著太多的東西。


    如果想要對放死,在這短短的幾年裏太容易了,可是,卻是這麽就走過來了。


    念歸為了魔殞陽重傷至此,魔殞陽不得不背負起她所不願的責任與使命,在日光傾城時安然的接受死亡的魔應殤,掙紮著的魔殞華與魔爵。被控製的魔朝,從來都被當做炮灰草包看待的魔滅光。


    安拉、泣第、魔夜、魔君魔後、瀚海瀾濤百丈洋,在命運中起起伏伏的魔族。地獄蝶的現世、閻君的野心、陣列的死神鐮刀。


    所有的一切都有了開始,那麽結局。又將有什麽人離去,又將有什麽人繼續著這趟命運之旅。


    兩人或許都想問對方一句為什麽,為什麽兩個人之間可以在這樣的亂世中生死依托,為什麽會相識,為什麽走到今天。可是這一切本來就沒有答案。原本的利用試探,在紫醉的沉香中,不知是誰先醉了真心,然後就一個接著一個的淪陷。


    在這個風雲乍起的亂世裏,若是真的沒有什麽羈絆,那麽又怎麽有勇氣走得下去。


    非本意的偶然相遇即為命運,那麽。之後的羈絆算不算的上是相互孤獨的靈魂,本能的彼此靠近而產生的呢?不論你信不信,命運他確實存在,因為從你誕生那一刻,就有了非你本意的羈絆。


    一路走來,那麽多的人。無論是仇恨、陰謀、還是友誼,都是很珍貴的東西,正是這些東西,讓你的靈魂不至於飄蕩無依。


    所以那個為什麽是沒有答案的,所以自然也不會有疑問。


    兩個人。相視一笑,心照的人不宣。


    魔殞陽說:“你的身體很不好,你有什麽打算?”


    滄若念歸在床上微微搖了搖頭,她的身體她清楚,對於她來說,她這種半能量體的身體,是特別難以恢複的。想要找到可以治療的藥,可能性幾乎等於零。


    魔殞陽沉默了一下,她知道念歸不是認命的人。可是三年了,她任由自己的傷勢惡化,但是卻沒有明顯的求生跡象,她就應該知道這是非常的困難的。


    但是...


    魔殞陽忽然開口:“你有沒有想過...精靈族的不死之水。”


    滄若念歸也聽了之後也沉思著,三大神水,不死之水、深淵魂水、天潭源水。不死之水可以賜予飲用者不死之軀,長留精靈族;深淵魂水可以滌蕩靈魂,修複靈魂中不可挽迴的創傷,下落不明;天潭源水位於天上之巔,傳說可以洗去一個人身上的一切因果。


    這三種水的傳說由來已久,到底是從哪裏出現的已經無從考證。


    但是...


    念歸抬手輕輕按了按額頭上的主魂印記,紅色的曼珠沙華越發的妖豔。


    她心裏無端端的湧起不祥的氣息,這一趟,恐怕又要多生事端。


    但是一提到不死之水,念歸混亂的記憶裏,驟然就出現一個片段。


    一頭紛繁波浪的長發鋪散在地上,碧綠的色澤比草地還要明媚,她微微閉上雙眼,淡淡的眼淚落下。


    生命代生者的眼淚,不死之水。


    果然,在得知這個記憶片段之後,念歸的按壓額頭的力道不由得重了幾分。和代生者扯上關係的事情沒一個簡單的,但是要說不死之身念歸卻也是信幾分的,畢竟,那是純正的力量。


    但是她一直猶豫的,不是因為代生者,而是怕她這樣的身體,壓根就與不死之水相克。一個充滿生命氣息,另一個滿身的死都洗不掉的血腥味,要說不出點亂子,念歸是不信的。


    但是如今,也沒有什麽好辦法了,隻能一試,再不行,就隻能去天山,找染白了。


    滄若念歸衝著魔殞陽點了點頭,淡淡的說:“我會去,但是你這裏...”


    魔殞陽自然也是知道她的擔心,始創殿沉寂三年,很有可能是那個心狠手辣的聖女在閉關衝擊九級,畢竟她手上還有被汙染的朱淩砂。朱淩砂的效果可沒有三年這麽長,而她三年沒有現身,很大程度上就已經很不妙了。


    魔朝失蹤的頻率越來越大,始創殿和魔族就像是達成了某種默契的共識,誰也沒有出手。畢竟這是小輩之間的較量,現在還不是那些老不死的出麵的時機。


    念歸就是怕她這一走,魔族就又要亂起來了。


    魔殞陽無所謂的聳了聳肩,站起身,在念歸的麵前翩然的轉了一個圈。


    簡簡單單,看起來破綻繁多,隻是隨意的轉了一個圈而已,但是念歸的眼睛很毒,她看出來了,魔殞陽一舉一動裏的從容。破綻很明顯,但是仔細看去,卻又覺得複雜的無與倫比。就好像一個人穿著有著很多細如針孔的小洞的鎧甲,看上去哪裏都是破綻,但實際上,你會發現,正是因為破綻太多了,所以根本就無從下手。


    她確實是和以前不一樣了,紫色的馬尾被她握在手心裏,她說:“沒關係,大不了,我這裏還有一個陰謀家,有他呢!再說,魔手,也已經蛻變了。”


    確實,魔手的人數在當時的百人左右,在一次次的戰火洗禮中,僅僅隻剩下了不到二十個人。三年,當初那個平淡均衡的魔手,已經完全的蛻變了。


    魔手完全的秉承了魔殞陽和念歸的性子,魔殞陽的詭秘,念歸的冷酷殘殺,快速崛起的魔手,用三年的時間書寫了三等兵的輝煌。魔手的戰功,累積起來,絕對超過一位少將了。


    狠辣、耐心、詭異,給這支小隊蒙上了神秘的麵紗,一支三等兵的小隊,卻有著無與倫比的戰鬥力。這一點,得到了魔族軍方一致的認同。潛能是無限的,而魔殞陽這種引導加逼迫的方式,可以充分激發每一個士兵的潛能,隻是過程有點血腥,但這也正是軍方認同的原因。


    魔宮和修魔殿都沒有表態,但是軍方卻已經開始慢慢的傾向了魔殞陽,當然,這裏麵,少不了魔夜將軍的關係。


    而且,這支小隊,同時也作為清道夫,不停的捕殺著被控製的士兵,再加上三年聖女閉關,七封疆內,已經幹淨了很多。


    滄若念歸有點安心的點了點頭。


    魔滅光也在軍方動了點手腳,但是都被兩個人聯手壓下去了,估計,一旦她離開,魔族這盤棋,就要到高-潮了。


    想著,滄若念歸卻忽然詭異的勾起了唇角,斑駁的星光讓她的臉晦暗不清,但是,那絕對是一種不會好意的笑容。


    魔殞陽忽然被她笑的頭皮發麻,嘴角抽搐著問道:“禍水,你又要禍害人了?!”


    滄若念歸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左手輕輕的伸出,一滴紫黑色的魔血在她手中凝聚。


    “要走了,至少送他個念想,讓他記得記得我。”


    魔殞陽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就知道是這個樣子,不過,看樣子挺好玩哈!


    魔殞陽有點興奮再次坐下,問:“那...留點什麽?”


    滄若念歸將雙手合十,將那滴魔血捧在掌心中,做了一個詭異的手勢,然後,一道慘紅色的血線無聲無息的掉落在地麵上,不知道遊行向了何方。


    魔殞陽奇怪的看著念歸,這就完了?


    滄若念歸卻是神秘的笑了笑,墨藍色的眼底,一抹紅光一閃而逝。


    好戲,馬上就要開演了,既然始創殿向玩,我就奉陪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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