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七一路風風火火,徑直闖到正殿寢宮,一路走來,全身血光盡散,『露』出一股疲態。他喘著粗氣,一把推開寢宮大門,在劈啪的轟然之聲中,他好似被獵人從山裏麵驚出來的猛虎一般,帶著急切和兇狠,內裏卻是十分的緊張。


    他闖進來,腳下竟有些虛浮,迴複清明的眼光快速在殿內掃『射』,隻見那寢宮被收拾得空空『蕩』『蕩』,中央一個碩大的藍斑星鐵囚籠好似另一重精致的房屋,內裏裝飾華貴,紅木桌,拔步床,暗香四溢,玉屏風,琉璃盞,瑩潤流光。籠內一個翩翩風度美男子,盤膝而坐甚安詳,拋卻江山和美人,悟道通玄參妙方!


    柳七闖進來時,玄明正存息打坐,參悟妙法,聽得門外腳步聲音,緊接著一個強壯的身影猛地撲進來,他開眼觀瞧,卻是個他萬萬沒想到的人,愣了愣,見他身形狼狽,麵『色』蒼白,不由得流下淚來,喊道,“師弟!”


    柳七聽這一聲喊,本來還有兩分的疑『惑』也瞬間消失無蹤,撲過來抓著玄明的手激動道,“師兄,可找著你了!”


    玄明收了淚,隔著鐵欄扶他起來道,“你怎會到神都來?”


    柳七擺擺手道,“這裏不是話的地方,咱們趕緊走!皇帝要讓你和那兩個皇子爭他的位置,如今那兩個皇子虎視眈眈,就等著弄死你呢!”


    玄明一驚,扶著欄咐,“爭龍?他竟是這個意思!對了,我早該想到!沒關係,我無意那個位置上,讓給他們便是了!”


    柳七兩隻手攥著兩根欄杆微微用力試探了一番,邊發力邊道,“顏叔皇帝這是陽謀,無論你願不願意,隻要他把名給你定下,就算你不爭,那兩人也會來找你!”


    柳七此言一出,玄明便沉默了下來,忽然床上一道人影豁然躍起來,落到桌邊秀墩上冷笑道,“你們一家都是無情之人,他又怎麽會管你想些什麽!”


    “少!”柳七被人影驚了一跳,驚唿半句,忽想到自己便是人家通風報信引來的,此番也是借了人家的便宜,方才激動之下忘記了,此時才想起這籠中還關著一個人,當下訕笑著拱手道,“見過荷衣姑娘,還要謝過姑娘囑咐玉龍來尋我!”


    荷衣不理他,隻把一雙泛波浮煙的美眸翻出來大大的白眼狠狠地甩在玄明臉上,冷道,“不用客氣,有的人也未必領情!”


    玄明自荷衣跳出來便不敢看她,接連被她冷嘲熱諷也不答話,就如默認一般,眼觀鼻,鼻觀心,木訥的坐在哪裏。兩人間似乎有些柳七不知道的故事,微妙的氛圍在兩人之間醞釀,令柳七格外不自在。


    柳七隻當沒看見,半低著頭微微用力,隻見那欄杆上藍『色』的斑紋光華『亂』閃,卻是紋絲不動。柳七『露』出訝『色』,沉氣運勁,拿出幾分真功夫來。隻見他額上漸『露』青筋,兩臂肌肉墳起,那欄杆上好似亮起一盞盞藍燈,幽藍的光芒霎時間好似一顆顆明珠鑲嵌,將這碩大的宮殿照得如同海底一般,撲上一層濃鬱的藍意。


    柳七驚訝更甚,他這一身力道,還在宗師之上,兩膀一晃,怕是有數十萬斤的力道。平日裏生鐵精鋼,任他搓圓捏扁,煉鐵紋鋼,也能過印留痕。怎得今日遇到這藍斑黑鐵竟撼之不動,叫柳七如何不驚訝。他心中越奇,手下越狠,兩相較力之下,那藍光簡直像燭火一般『亂』閃,內裏明亮異常,藍光褪去,變成白晝一般的透亮,猛地充滿整個宮殿。


    隻見那兩條鐵杆微微顫抖,竟一點點地被他從兩邊拉開。內裏兩人見他將牢籠拉開,不由得站了起來,眼趾露』出喜『色』。眼見得他額上布汗,將兩鐵欄越拉越開,不一會兒便能容得下一人側身而過,玄明拍掌道,“太好了!七讓讓,我們好出來!”


    柳七滿臉是汗,滿目猙獰道,“沒法讓,我一鬆勁便會彈迴去,趕緊的!”隻見他咬牙切齒,喉間發出可怕的咆哮聲。他雙手交疊使力,雖然將鐵欄拉開,但他整個人貼在上麵,將那縫隙擋住了,隻留了一點位置供兩人逃出。玄明上下試探了兩下,卻是難以出去,柳七全身緊繃,他根本不敢觸碰,隻得歎道,“算了七,咱們再想辦法!”


    柳七被他勸了一口氣,鬆下來往後一閃,隻見那兩條鐵欄嘭地一下迴複原樣,那半空之中好似憑空起了一道炸雷,一絲絲肉眼可見的黑『色』裂縫出現在欄杆周圍,閃耀的藍斑在裂縫的圍繞下迅速地暗淡下去,慢慢地從黑鐵上消失無蹤。柳七目光閃爍,又拿手去探,那鐵條竟似草灰一般,被他輕輕一推,便化作一蓬飛灰。


    “嘿,有點意思!”柳七叫一聲,如法炮製,又去了兩條欄杆。玄明和荷衣麵『露』驚疑,試探著從籠中走了出來,俱是一喜,玄明歎道,“沒想到還有這般變化,真是山窮水複,柳暗花明!”荷衣也滿是驚訝道,“沒想到藍星鐵竟有這樣的破解之法,真是難以想象!”


    柳七蹲在欄杆前搓著那些細灰嘖嘖歎道,“也不知這些黑線是什麽東西,竟把如此堅固的鐵牢摧枯拉朽一般便化為飛灰,真真可怕!”


    玄明低聲道,“此處不是久留之地,咱們走!”著好似不經意地瞥了荷衣一眼,一把從地上拽起柳七,朝著殿外掠去。荷衣抱臂胸前,冷眼看著二人逃走,既不跟隨,也不攔截,眼見得二人即將出殿,忍不住出聲道,“你究竟是嫌惡那皇位,還是嫌惡我?或者兼而有之?”


    玄明頓了頓,似乎有很多話想,不過隻憋出一句,“我不嫌惡你!”緊接著便要縱身出殿,望夜『色』而去。柳七免得尷尬,好似塊破布般任由玄明扯著,他一身真氣通達八荒,乃是正宗的煉氣宗師,縱然扯個人身形也是迅捷異常,縮地成寸的本事被他信手拈來,那一掠之間恍如鷹飛庭上,虹躍山巔,隻見一串影子飄飛。時遲,那時快,但見二人即將闖入殿外,隻聽得嘭地一聲響,二人仿佛撞在一堵無形的牆上,猛地倒飛而迴。幸得柳七無賴,任由玄明施為,隻覺頸上勁力一鬆,並未受傷。


    玄明就倒黴了,他那身法極快,這一下撞得頗為實誠,整個人竟然比來時更快的速度倒飛而迴,那時柳七正發愣沒空接他,唯有荷衣麵『露』焦急,突然從袖中飛出一道紫菱將玄明裹起,輕輕一帶落到身前,卻見他雖狼狽,卻並未重創,沒由來變了臉『色』,順手一抽將他重重地摔在地上。玄明也是硬氣,一聲不吭當做沒見一般爬了起來,衝著柳七道,“看來他還有後手!”


    柳七見他二人之間氛圍尷尬,早就背過臉去,原本那鳥兒從他袖中醒來探出的腦袋也被他按了迴去。隻是聽了玄明的問題又不得不答,於是依舊背著臉道,“許是我尋過來的時候驚動了有些人,方才又耽擱些時辰,此時怕是有人存心困住我等!”


    玄明低眉沉思,荷衣衝他道,“你以為逃走有用嗎?現在全下都知道你是二皇子,你能逃到哪裏去?”


    “不一定哦!”柳七舉起手低聲道,“現在我們知道,皇帝好像還沒有下詔,現在師兄的身份還算是個秘密。”他話音剛落,隻見方才二人闖出去的門前半空中,兩行金字憑空顯現出來,“朕次子塵軒自幼失於江湖,流離飄零,屢遭厄難,拜入青華道宗,號曰玄明,逍遙世外。然胸懷下,心係蒼生,前番清內『亂』於白水,昭蘭聖於南疆,與朕重逢於神都,明珠複得,朕心甚慰!皇子與『藥』境祭司夏荷衣患難情深,攜手江湖,特擇元貞二百三十六年三月初七,月在丙辰,日在壬午,賜婚禮成,大赦下!”金字下麵還墜著一行字,柳七湊過去一字一句地念了出來,“元貞二百三十六年三月初四禦筆!”


    那金字流光溢彩,顯了半刻有餘才漸漸隱去,柳七感受著上麵那浩如煙海的刀意,眉梢掛起一抹怒氣,隨即又轉為歎息道,“這老家夥真是厲害,這一手刀意化字,怕是能上悟道崖最外麵的石碑了。三月初七,還有四!”他剛完,抬頭望著東方漸漸發白的空道,“不對,還有三了!師兄,我錯了,這封禦詔今就要發出去,還真是下皆知了。她得對,現在全下都知道你是二皇子,不僅如此,全下都知道三日後你將與……”柳七看向荷衣,頓了一下才道,“與荷衣姑娘成婚。”


    柳七著話,聲音越來越冷,身上的氣息也越來越強,一抹隱隱的血光從他眼中好似朝陽一般緩緩升起,他好似換了一個人一般,用一種的冷冽的嗓音話,“老家夥已經告訴我們了,這封禦詔將在今發出去!現在大約是四更氣,神都雖無宵禁,皇宮卻櫻五更城開,我們還有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攔下禦詔,隻要攔下這封禦詔,你還是玄明,還是道宗的道子,而不是什麽皇子!我放開血咒再加上傻鳥應該能攔著老家夥兩刻時間,隻要你開口,我就破開老家夥的刀意封印!”著,他緩緩地抽刀,眼中醞釀著紅光好似一潭血湖,粘稠的血『液』緩緩地在內裏翻騰。


    玄明抬起手,死死地盯著柳七,沉默半晌,忽地迴頭看了看荷衣,低聲道,“不用了!”他這句話出口,荷衣美麗的臉上霎時間閃過無數表情,有竊喜,有驚訝,有惶恐,有失落,而更多的,是一種未知的茫然。


    柳七哦了一聲,又將刀退了迴去,眼中的紅光也漸漸消散,聲音又漸漸迴到一貫的調皮和隨意,臉上的線條也漸漸柔和起來。


    玄明的話並沒有話,他好像思考了很多,堅定道,“就算我們攔下禦詔也沒用的,他既然下定決心要促成此事,禦詔隻是其中之一罷了,就算我們攔下,他也一樣可以昭告下。哼!從來沒有人可以『逼』我做任何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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