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沐秋隔著半個地球想辦法逗薑黎開心,苦惱得要命,就在這時,她身後的房間門被敲了兩下,薑黎沒有上鎖,所以來人直接推開了門。


    “路明非說……”


    楚子航波瀾不驚的神色在見到她模樣的瞬間產生了一絲動搖,他停在了門口。


    薑黎聽到身後的動靜,飛速把筆記本屏幕切成了桌麵,迴過頭和他麵麵相覷,但這阻止不了蘇沐秋的聲音從揚聲器裏傳出來:


    “喔,子航啊,來得正好,你上次讓我幫忙做的那個項鏈已經差不多收工了,等你什麽時候迴卡塞爾了記得來找我拿啊。”


    楚子航的思緒罕見地出現了一秒空白,什麽情況,為什麽薑黎哭了,還是和柳橙打電話的時候哭的,他們在聊什麽,他是不是進來得不是時候?


    “師姐師姐師姐急急急急急快上線野圖boss刷了……臥槽。”


    因為楚子航一去不複返,路明非嫌他喊人的效率太慢,直接火急火燎地衝了進來,看到她的樣子也是一驚。


    等下,這通紅的眼眶,這欲說還休的表情,這慌亂再加上匆忙掩飾的神色,這坐在電腦麵前欣賞windows默認藍天白雲桌麵的動作……


    路明非聰明的大腦高速轉動:“師姐你在偷偷看什麽催淚電影嗎?”


    薑黎以前喜歡拉他去學院裏的電影院看一些爛片,經常莫名其妙被感動到哭出來,然後一邊問他討紙巾一邊還非嘴硬說自己隻是感冒了,路明非每次隻能嘴上假裝信她,然後借著黑暗的掩護虛著眼睛偷瞄,畢竟就他們混血種這堪比艾德曼合金的身體素質,流感病毒見了都得罵一句你才有病好嗎。


    不過今天顯然不是那麽迴事,隻是路明非這話也把氣氛破壞了個幹淨,薑黎已經從剛才的情緒裏抽身出來了,既然楚子航已經聽到蘇沐秋的聲音,她就沒再遮掩,把兩人的聊天窗口重新調了出來:


    “大哥,我這邊在考慮你的隱私問題誒,你倒好……”


    “都是自己人嘛,告訴他們其實也沒關係。”蘇沐秋爽朗地笑了笑,“我說出來是好受多了,但總不能讓你一個人擔著這些壓力吧。”


    他們什麽情況啊?路明非在門口猶豫地探頭探腦,他想了想野圖boss顯然沒有自家師姐重要,於是光速遺忘掉了他本來是過來幹什麽的。


    蘇沐秋花了幾分鍾簡要重新說了一遍自己身上發生的事,聽得路明非也是唏噓不已,他心想難怪薑黎要哭呢,結果這邊轉頭一看她好像陷入沉思的表情,頓時心裏起了幾分警惕,路明非趕緊問道:


    “師姐……你現在沒有在盤算著一些很危險的事情吧?”


    “……你指什麽?”薑黎被他問得一愣。


    “比如殺進卡塞爾把橙汁哥……呃,我是說蘇沐秋劫出來之類的……”路明非語氣弱弱地舉例。


    “我為什麽要殺進去?就正常走進去然後帶著他殺出來也是可以的吧?還更省事呢。”薑黎說。


    “你還真打算這麽做啊!”路明非慌了。


    “肯定是逗你的啦。”薑黎大笑,“為什麽你要這麽想啊?”


    那當然是因為你有前科啊!


    被自家師姐調戲了的路明非震怒。


    當他還是大二,薑黎和楚子航大三的時候,在六旗遊樂園,為了挽救一列以250公裏時速狂奔在垂直斷裂軌道上的過山車,楚子航暴血後在醫院昏迷了足足一個禮拜,他的危險血統幾乎完全暴露在校董會的麵前,調查組決定舉辦一場校內聽證會,來宣判他是否有罪。


    路明非還記得在聽證會正式開始前一周的某天,他,薑黎,還有……夏彌,三個六旗遊樂園事件的親曆者全部擠到了楚子航的病房裏。楚子航是傷得最重的那個,躺在床上動彈不得,薑黎拿著小刀在他病床邊上安靜地削著蘋果,卻在某個時刻突然說出一句能驚掉在場人下巴的話。


    她說:“楚子航,要是調查團判斷你的血統是危險的……我帶你跑吧。”


    薑黎這句話的語氣平淡無奇,甚至聽起來不是詢問而是陳述。


    “跑?去哪?”楚子航把原本放空的冷漠視線移到她身上。


    “不知道。”


    薑黎依然很穩地削著蘋果,果皮被片成了長長的一條,她對手頭的工作專心致誌,連看都沒看他一眼,


    “但世界那麽大,殺出去總會有路走的,日本,韓國,尼泊爾,格陵蘭島……任何秘黨勢力觸及不到的角落都可以去。”


    “你瘋啦?”然而率先提出異議的是夏彌,


    “你這樣會被認定為是在包庇危險血統的喔?負責抓捕的人也許會選擇活捉楚子航,但他們是擁有直接擊殺你的權力的。”


    “我知道啊。”


    薑黎心想她就是知道這點才放心那麽說的嘛,被抓到就直接gameover讀檔重來,反倒是如果抓捕的人隻使用非致命性武器,比如那些讓人昏迷的弗裏嘉子彈,對她來說才是更麻煩的一件事,因為這樣在行蹤暴露後,她還要想辦法殺死自己,才能迴到過去嚐試新的逃跑路線。


    夏彌一下子大驚失色:“喂喂喂我說師姐啊,你不能為了這麽一個男人就狠心放棄整個卡塞爾的學弟們吧?”


    路明非聽了她這話在邊上猛點頭,把夏彌急得拍了下他的腦瓜頂:“哎呀不是說你!”


    “我怎麽了嘛,我就不是學弟了嗎。”路明非暗自嘀咕兩聲。


    夏彌這時眉飛色舞地把手機相冊翻出來給薑黎介紹:


    “學姐你看啊,我這屆有好多小帥哥呢,你瞧瞧你喜歡哪款的?”


    “哈?”薑黎呆滯,她被夏彌的脫線思路帶跑了,“不是……我對帥哥學弟沒興趣。”


    “咦,這麽說……難道你更喜歡美女學妹嗎?!”


    夏彌若有所思,幾秒後含羞帶怯地看著她,“那你看我……”


    我說這學姐學妹內部消化了算個什麽事啊!路明非內心狂暴吐槽。


    “別鬧哈。”薑黎彈了下她的腦門,“說正事呢,我總不能看著楚子航去死吧。”


    “不會死的。”楚子航淡淡開口,他不關心她們的玩鬧,“我隻會被關起來。”


    卡塞爾學院在南太平洋上有座名為“塔耳塔洛斯”的小島,島名取自希臘神話中的深淵盡頭,上麵隻有一座療養院,那些血統有問題的家夥都被關在療養院裏。


    “塔耳塔洛斯”就像一所監獄,犯人們可以盡情享受島上的藍天陽光和沙灘,卻永遠也無法離開,那裏四麵八方隻有海水,一艘船半年來一次,如果聽證會的結果認定楚子航的血統不安全,他就會被送去島上。


    “那和死了有什麽區別?”


    薑黎毫不留情地點評,“帶你早點跑路總比到時候去島上劫獄來得安全吧。”


    她這話聽得連路明非都要感動了,然而楚子航隻是看著空白的病房天花板,輕聲說:


    “我沒有理由讓你為我冒這麽大的風險。”


    喂喂師兄,這種時候領情不就好了嗎?路明非心裏酸酸的。


    “大哥你真的很龜毛誒。”夏彌也翻了個白眼,


    “有女孩子肯為你赴湯蹈火,這時候隻需要心懷感激地表示自己以後願意做牛做馬迴報就可以了!”


    路明非大膽猜測,師兄此時僵硬的臉色或許應該被分類成“無語”這種情緒,不過薑黎倒是發起了呆。


    剛才楚子航的話讓薑黎反思了幾秒,她在疑惑自己明明隻是提了個尋常的想法,怎麽他們一個二個都這種反應?但過了一會兒她也沒思考出個結果來,主要問題在於,她會說那句話,是真的沒覺得自己那麽做有犧牲到什麽。


    那是他們大三尚未結束的時候,薑黎依然年輕依然氣盛,她擁有著好像可以改變一切的強大能力,還沒見識過不可挽迴的錯誤,還認為自己無所不能,人在沒有牽絆的時候是膽大妄為的,她有恃無恐,敢於什麽都不想就衝進一片狼藉的荊棘叢。


    直到她身邊的這個女孩教會她什麽叫不可能。


    所以像楚子航剛才問薑黎有足夠的理由嗎?她能給出的答案是:確實沒有。


    她和楚子航滿打滿算也就認識了兩年出頭,搭檔一年多,都在獅心會算是熟人,共同接過幾次任務,一起出生入死數迴,欠彼此那麽一二三四條命……


    但要說他們真的關係好到什麽地步了嗎?好像也不是,楚子航還是會用那種冷得要死的態度拒絕所有人的靠近,任務之外他們很少交流。


    可……人總需要一些時刻去聽從自己的本心做一些別人看來萬分不值當的蠢事的。


    薑黎想了想,最後給出一個完全不像理由的理由:


    “萬一你被關起來了,那以後任務結束收尾的時候,我沒了村雨刀身凝結的水來擦手,豈不是會很不方便嗎?”


    而且像楚子航這種刀劍一樣又冷又鋒利的人,要是以後隻能在荒島上度過餘生,再也見不到的話……仔細想來怪可惜的。


    “如果我真的被帶走了,我會記得把村雨留給你的。”楚子航說。


    “我真是服啦!”夏彌扶額做暈倒狀,“你倆一個在說城門樓子,一個在迴胯骨軸子,就這還能對上話呢?”


    好槽啊師妹!路明非給夏彌豎了個大拇指。


    “雖然我是很饞你那把村雨……”


    薑黎歎氣,她把手上削好皮的蘋果直接一把塞進了楚子航嘴裏,不給他反駁的機會,


    “但是兄弟,你不覺得‘楚子航配村雨’已經成為卡塞爾裏公認的一個真理定式了嗎?我才不樂意繼承你的遺產嘞,別人要怎麽看我啊。”


    楚子航艱難地移動他紮滿了繃帶的斷手,把一整個大蘋果從牙齒上拿下來,以免自己被惡毒皇後薑黎噎死,落得一個卡塞爾白雪公主的美名,他執著地糾正:


    “隻是被關起來,沒有死,不能算遺產。”


    “哎呀呀我看我們還是別管他這個死巨蟹的意見了學姐。”


    夏彌興致高昂地攬過薑黎的肩膀,打斷了他的話。


    “我是雙子……”


    楚子航無力的反駁在兩個女孩子專注的討論中被完全忽視了。


    “以防真的出現這種情況,不如咱們提前商量一下要扛著這根木頭逃到什麽地方去唄?”


    這麽說著,夏彌點開了手機上的世界地圖,


    “我覺得尼泊爾就很不錯啊,諾瑪的監視力度在那種地方應該挺小的吧,而且我心水那邊的漂亮紗麗很久了誒!”


    為什麽我總感覺你關注的重點在當地的衣服上啊!路明非默默在心裏反駁。


    “你……”薑黎望著夏彌,有些吃驚的樣子。


    “我?我怎麽啦,有這麽好玩的事,你可別想丟下我啊。”


    夏彌笑眯眯地迴看她,露出兩個俏皮又可愛的小虎牙。


    我擦嘞,路明非也震驚了,他這才反應迴來,怎麽說著說著夏彌小師妹也加入了薑黎的自殺式搞事計劃啊,他忽然覺得自己作為唯一的正常人,待在這間病房裏顯得格格不入,不禁感到有些悲催,然而還沒等他自己鬱悶一會兒呢,兩道有如實質的目光就投在了他身上。


    路明非顫抖了一下:“幹……幹什麽啊,我事先申明我真的很沒用的,你們的跑路計劃裏不要算上我啊……”


    “哼哼,有句俗話說得好啊,ifyouarenotpartofthesolution,thenyouarepartoftheproblem.”


    夏彌晃著食指拽了句洋文,


    “所以明非師兄啊,如果你不成為同夥,還聽我們討論了這麽多機密信息,我們就隻好……”


    “解決你了。”


    她幹脆利落地比劃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這話是這麽翻譯的嗎?!不對勁吧!


    路明非把求救的視線信號發射給了薑黎,然而薑黎看了眼笑得一臉純良無公害的夏彌,很快猜到她隻是在逗路明非玩,有些無奈地跟著笑了起來:


    “是的,明非,夏彌說得對,你知道的,我一直是跟她站一邊的。”


    這怎麽辦啊?路明非又去看他親愛的師兄,可惜的是楚子航也沒有拒絕兩位美少女的權利,隻好給了他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


    路明非頓覺自己前途渺茫,他對被秘黨追殺這種事真的是一點興趣也沒有,平生最大夢想就是找個能上網的地方混吃等死打一輩子遊戲,之前別無選擇才大學上了卡塞爾成為屠龍大軍的一員,眼瞧著現在就要被漂亮學妹無情手刃了……


    但是……他真的要拒絕嗎?


    哪怕夏彌不威脅,路明非內心也是有遲疑的,拜托,師兄救了你的命誒,他幫你撐場子,幫你追初戀,在即將完蛋的過山車上都願意把唯一活下去的機會留給你,現在你能去為他拚一次命,甚至不一定會死,你就要慫了嗎?你個軟蛋,活該沒人喜歡你!如果師兄和薑黎都走了,難道你真的要在寢室裏和廢柴芬格爾搭夥過一輩子嗎!


    路明非在心裏對懦弱的自己這麽罵著,好給那個衰小孩湊起一點勇氣,他一咬牙,一副馬上要英勇就義的模樣,軟趴趴結結巴巴又帶著幾分堅定地說了句:


    “我我……那那那那算我一個!”


    不就是拚命嗎,反正他就是爛命一條嘛,都跟魔鬼交易過1/4了,剩下3/4也沒人稀罕,路明非忽然意識到,比起真的沒命這樣的事情,他好像更怕的是另一種失去。


    “喔?”


    夏彌驚訝地睜大眼睛看著他,似乎沒想到這個小綿羊師兄居然也是有血性的。


    “別擔心,明非。”


    聽到他的表態,薑黎也笑了,她很自信地對他保證,


    “就算真的要跑路,我也肯定不會讓你出事的。”


    路明非隻能苦笑,感覺自己上了一條賊船。


    好在這件事最後沒有發展到那一步,聽證會上,學生會和獅心會的成員們拋棄了前嫌,就算兩個相互競爭的學生團體再怎麽敵視彼此,在共同的敵人麵前也是會聯合起來的,愷撒更是臉都不要了,他在調查團麵前暢談自己和楚子航半夜“懷民亦未寢”的深厚情誼,聽得坐在深紅色象征獅心會這邊角落的薑黎差點沒笑抽過去。


    他們最終沒用到那個偉大的逃亡計劃,而是被派去了中國執行新的任務,斬殺一條名為“fenrisulfr”的龍。


    此後的沉重往事暫且不談,隻能說路明非剛才對薑黎報以懷疑的態度是有充足理由的,他真的很擔心自己師姐再語出驚人說點什麽“別管其他亂七八糟的了我帶你跑路吧”之類的話來。


    “哎呀,我現在不會那麽衝動了。”


    薑黎拍了拍路明非的腦袋,她輕輕歎了口氣,


    “敢衝進荊棘載途的命運算什麽本事啊……能所有人活著衝出來才是真牛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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