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英跨入門檻後,懷著忐忑又激動的心情迅速將整個房間打量了一遍。


    她發現這個房間比那間“解剖室”小好多,不過窗戶倒是比那扇小鐵窗大了不少。隻可惜厚重的黑布窗簾遮擋了明媚的晨光,使得整個房間裏陰沉沉的,就像防空洞一般。


    這個房間同樣空蕩蕩的,沒有一件家具擺設。看樣子這座化工廠原先的主人是一個要麽非常窮困,要麽極其吝嗇的家夥,不然也不至於搬走所有的東西。


    其實說這個房間裏什麽也沒有,也不太地道,最起碼靠門右側挨牆鋪了一張既厚實又可容三人平躺下來的草床。


    朱英覺得自己若猜得沒錯的話,這張草床應該是阿北和阿郎,也許再加上章令將和那位當司機的劉輝同誌一起撥了樓外大量的枯草,再捆成堆,搬到這個房間,一堆挨著一堆平鋪開來,於是乎一張溫暖的大床就——“啊”


    朱英正全神貫注地琢磨那張草床,躺在上麵的章令將突然睜開了眼睛,朱英冷不防撞見一雙在陰暗中閃爍著幽光的豹子眼,心裏一個激靈,情不自禁“啊”了一聲。


    “小姑娘,你怎麽進來的?”章令將敏捷地坐起身,淡淡地問。


    朱英望著章令將剛毅的臉和深邃的目光,心想:“什麽叫不怒而威,我今兒個可算見識了”同時低聲迴道:“走進來的。”


    “誰讓你進來的?”依然是平淡無奇的聲音。


    “我自己”


    “為什麽?”


    “我有話對你說”。


    “如果想陪我聊天那便坐過來吧,如果想當說客,現在可以出去了”章令將淡淡地說。


    朱英踟躕片刻,緩緩走到草床跟前,輕輕坐了下來。


    “你身上的風衣是阿北的吧?”章令將眼神溫和地看著朱英問。


    “是的”朱英神色恭敬地迴答道。


    “為什麽?”


    大人物果然是大人物,問話簡潔明了!


    “阿北大哥怕我冷”


    “阿北向來心腸好,隻可惜”章令將歎道。


    “好人有好報”朱英脫口而出。


    聞言,章令目光如炬地看著朱英問:“那壞人呢?”


    朱英心頭一驚,意識到自己方才的話欠妥當,但話已出口,隻得繼續順著原先的話往下編:“我爺爺說這個世上的事沒有對與錯之分,這個世上的人也沒有好與壞之分。我爺爺還說這個世上每個人都是天使,隻不過每個人生來所肩負的使命各不相同。”


    章令將聽了這番話,眼底閃過了一道幽光,隨口問:“你爺爺叫什麽名字?”


    “朱永琰”朱英神情有些自豪地說。


    “那你呢?”


    “朱英”朱英情緒有些失落地說,她本以為報出自己爺爺的大名,章令將會用吃驚的目光看著她,大聲叫道“你是朱永琰的孫女?”可看章令將的反應,他似乎壓根沒聽過爺爺的名字。


    “哪個ying?”章令將又問。


    朱英愣了一下,而後說:“英雄的英”。


    “哈哈...”章令將朗聲大笑。


    朱英一向討厭別人拿爺爺為她取的名說笑,此刻聽章令將笑她的名字,心裏頓時有些惱怒,但又不敢發作,隻好垂下頭,做了兩下深唿吸。


    “好名字,果然不是一個普通的小女孩。丫頭,你爺爺倒是有先見之明呀!”章令將笑著說道。


    朱英聽了此話,好奇地抬眸,見章令將正帶著一臉慈祥的微笑望著她,不知為何她竟衝章令將甜甜一笑。


    章令將看到朱英臉上甜美的微笑,神情一陣恍惚,而後喃喃自語般地說:“二十三年前我妻子懷了我的孩子,當時我妻子很喜歡吃辣的。我聽我嶽母說‘酸兒辣女,你老婆懷的肯定是位千金’


    我當時聽了十分開心,於是我像一個毛頭小子似的,每天急切地盼望我的女兒快點降臨。可是在我妻子懷孕第五個月的時候,她突然染上了毒癮。”


    章令將說到這兒,國字臉因痛苦扭曲成了“川子臉”,朱英很想問“既然是毒品害了你妻子,那你為什麽還要販毒呢?”不過最後還是忍住了。


    隻聽章令將繼續說道:“起初我不忍心將我妻子送到戒毒所,於是便在家裏偷偷地幫我妻子戒毒。可有一次,我妻子竟趁著我不注意,差點跳樓自殺了。


    從那之後,我不敢再強迫我妻子戒毒,我打定主意,如果我妻子戒不了毒,那我便為她尋找大煙。


    為了給我妻子買大煙,我變賣了所有能變賣的東西,後來我實在沒有錢買大煙,便隻好不顧臉麵四處求爺爺告奶奶地借錢,但很少有人願意借錢給我。


    就在我走投無路的時候,一個家夥介紹我進入了aw帝國,說是帝國其實不過是一個走私毒品的集團。


    一開始我天真地以為隻要我接觸毒品,那麽今後我妻子便不愁沒有大煙抽。


    可是很快我便意識到我錯了,我每天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毒品從我眼皮子底下溜走,卻根本沒有機會偷藏毒品,非但如此,我起初所賺的錢完全不夠為我妻子買大煙。


    有一次我見妻子毒癮發作的厲害,便冒險偷了一包,然而很快那些監工就知道了我偷拿大煙的事。


    為了這一小包白粉末,要不是aw帝國中一位大人物替我說情,他們差點就活活打死了我。


    我至今仍舊沒有弄清楚我妻子是從哪裏得知我偷拿大煙遭毒打的事,反正她當時就是知道了。


    我妻子為了不再連累我,有一天,她趁我不在家的時候,居然帶著我即將出世的女兒從六樓的陽台上跳了下去。


    我永遠無法忘記我的妻子和女兒,血肉模糊地躺在水泥地上的情形。


    我這一世想要的不過是一個溫馨簡單的家,想要的不過是守著我的妻子和女兒過一輩子,我一直本本分分地做人,從未做過任何傷天害理的事,可為什麽他們要讓我的妻子染上毒癮?為什麽要將我的妻子和我那即將出世的女兒活活逼死?為什麽要讓我遭受世上最悲慘的事?我多麽想熱愛這個世界,可是這個世界卻殘忍地將我推入了阿鼻地獄。”


    章令將說到這裏,雙眼變得血紅。他用叫人毛骨悚然的語氣說:“從那一天起,我發誓我要這個世上的每一個人都染上毒癮,我要讓每一個人都因受不了毒癮的折磨而自殺。


    可惜馬驍他讓我的誓言化為烏有,他阻止我為我的妻子和女兒報仇。既然如此,那我就叫他陪我一起下地獄好了,一起下地獄,所有的人都跟我一起下地獄吧!”


    朱英從沒見一個人如此瘋狂可怕過,此時的章令將在她眼中簡直是來自地獄的魔鬼,她雖極力保持鎮靜,但還是被嚇得站起身連退了數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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