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蘭克與張鴻雁的婚禮並沒有大辦,不過小擺幾桌,自己家裏人聚一聚就算完,如此雲淡風輕導致除張家人以外的各路人馬皆是驚掉兩隻大眼,愣是遲了一個多月才知道這消息,這還排除了其中一個月的蜜月假,不然估計還得往後推上一段時間。


    鄭荀是從遠從國外趕迴來參加母親喜宴的鄭欣鄭樂兩姐妹嘴裏得知這個消息的,近日裏他好不容易從張鴻雁手裏拿到兩個孩子的聯係方式,還未等他欣喜自己終於從防備重重的張鴻雁那裏敲破一個小洞,他就迎來了這個消息,當時那心情……實在、複雜難言。


    他沉默了很久,才在那邊鄭欣的疊聲催促下喑啞著嗓子和她說話,詢問著這幾年她們兩個是如何過的?


    鄭欣和鄭樂兩姐妹,天性開朗的鄭樂長得像他,而性子靦腆文靜的小女兒鄭欣則更像張鴻雁一點,曾經也因為長相的原因鄭荀對大女兒更偏愛一點,隻是鄭樂屬於愛憎分明,眼裏揉不得沙子的性格,自打他和張鴻雁離婚後,即便有幾次打電話過去她也總是不願意接,往往都是以沉默結尾。而鄭欣的性子則要軟和些,似每次聯絡,接電話的一般都是她接的,就連這次的事情也是她主動告知。


    鄭荀心裏有說不出的難受,但是對著自己的小女兒他又拉不下臉來敘述更多,隻是小心地、再三小心地在話語裏試探著、詢問著,也許他和張鴻雁的緣分不該就到這裏為止,畢竟他和她還有兩個女兒連接在中間呢。


    鄭欣是個溫柔懂事的孩子,她學不會去恨一個人,因為這樣太過痛苦,把別人的錯誤強加在自己身上,這又何必?鄭荀的刺探和鑽研她並不是沒察覺,一開始她也是耐著性子好聲好氣勸解他、開導他,但到後來那聲音裏的情緒是淡了又淡,最後毫無起伏的平靜。


    父親,媽媽現在很好,弗蘭克叔叔對我們也很好,以後媽媽的事兒您別問我了……鄭欣語氣頓了下,才緩緩道,媽媽現在是有家庭的人,您這樣,不好。


    她說,您這樣,不好……鄭欣這樣脾氣溫和又柔軟的人,她說不好,那便是真的無法容忍了。畢竟,純善並不代表愚蠢,她對鄭荀的情誼也是僅此而已,再多,是沒了。


    掛斷電話之後,鄭荀在大廳裏坐了好一會兒才拖著沉重的步子迴到房間,從隔壁房間出來的馬阮阮望著鄭荀頹廢的身影輕輕哼笑一聲,她伸手揉著自己衣服底下一直驅散不開的淤青,眼裏的怨恨幽深幾近實質,隻是眸色一轉,想起剛才無意間聽到的消息,眼皮一垂,扯著嘴角僵硬地笑了笑,臉上滿是嘲諷和苦澀。


    鄭荀的心情張鴻雁自是不會理會,但是當她在某個溫涼的午日接到一通電話之後,她的表情已不是能用簡單一個驚訝可以表達。


    張鴻雁在平時常去的餐廳裏定了包廂,倚著靠窗的位置閑閑等著邀約者的到來。


    馬阮阮姍姍來遲,她似乎來得有些倉皇,連帶著走來的步子都帶著慌張和焦急,隻是幾步間,在信步走到張鴻雁麵前時,她的唿吸卻平緩下來,揚起的笑臉是溫和的、柔順的。


    等急了嗎?


    她不好意思地問,對自己遲到差不多半個多小時顯得尤為歉意,她看著張鴻雁,臉上有著輕微局促和勉力持之的鎮靜,問出這話兒時,竟惹得張鴻雁忍俊不禁般一笑,覺得麵前這樣的女人確實夠玲瓏可愛。


    沒事兒,我今天不忙,時間挺多的。張鴻雁好笑地搖頭,時過境遷,許多事情她已釋懷,對於馬阮阮她並不如何討厭,若不然也不會再當初選擇伸出援手幫她一把。


    張鴻雁的語氣慵懶,這些年歲月沉澱下來的氣質神韻使她即便這般姿態散漫也有著旁人難及的醉人風情,看到馬阮阮眼裏,不禁咬了下唇,一時也想不透自己是嫉妒她多些還是羨慕她多些,總歸是自己沒有才覺得那般灼眼。


    我、我聽說你結婚了,他對你好嗎?馬阮阮雙手捧著手裏的熱茶輕抿了一口,待熱茶入腹,來時的緊張和擔心終於稍稍緩解,這才舒了口氣兒,微抬著眼小聲問道。


    張鴻雁點頭,歪靠著椅背,隨意應道,好,好,沒什麽不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這我就放心了。馬阮阮如釋重負,也不管張鴻雁能不能理解她這話兒裏的意思,隻呆坐在原位,想了好一會兒,猶豫很久終是沒再說什麽,直到臨走時才笑著朝張鴻雁認真鞠了以躬,眼角微紅地抿著嘴沉沉說了句,謝謝。


    對於當初與鄭荀的事兒,張鴻雁後麵所作出的種種行為,她是感激而愧疚,她是謝張鴻雁當初能不計前嫌拉她一把,卻愧疚自己之前做出的種種對她不起的事情,隻單單和鄭荀勾扯不清還有了鄭雲賢這點就是一個無法彌補的,這種因為良心覺醒的愧疚到了後來被鄭荀的出現逼迫著經曆更加艱辛的日子之後更為厚重。時至今日,張鴻雁能再次尋找到自己的幸福,想來馬阮阮心裏也是欣慰的,因為她從此不必背負著良心上的負擔。


    馬阮阮來得匆忙走得也匆忙,甚至整個會麵過程都沒超過一個小時,而兩人交談的話語還不超過十句,整個過程簡單乏味而怪異讓張鴻雁完全無法理解。


    不過,張鴻雁隻要一想到鄭荀如今還和馬阮阮在一起這件事兒,又聯係起剛才馬阮阮蒼白沒什麽血色的臉色,眉心一皺,也不知該說什麽好了,想也知道,鄭荀這樣小心眼又記仇的男人,怎麽會好好對待曾經也算背叛過他的馬阮阮,就是不知他那位私生子鄭雲賢現在是如何了?不管怎麽說,孩子總是無辜的。


    鄭荀對馬阮阮好不好?這個問題有些難迴答。


    對於和鄭荀相熟的親朋好友哪個不歎息著說鄭荀癡情的,哪怕心裏也覺得鄭荀這樣吊死在一棵樹上的行為有些看不上,但是背地裏哪家的女人不說他夠專一、夠專情的,到後來反倒自行為他找到狡辯的借口,想著他和張鴻雁離婚也不是不可理解,畢竟那樣手腕、能力強悍到令許多男人都難以企及的女人並不是什麽男人都能壓製得住的,鄭荀會一時壓力過大在外麵養個小家也是正常,但是讓人想不到的是鄭荀鹹魚翻身之後還能繼續想著外麵那個女人的好,這就讓眾人覺得鄭荀其實是一個很長情又重情義的男人,在麵上為他自己拉了不少分。


    當然,那隻是別人眼中的好。在他們眼中,鄭荀深愛著馬阮阮,他為她買下一棟比之從前更為豪華而寬闊的別墅,為她鮮衣寶石盡數奉上,還花大錢將鄭雲賢送到資源雄厚的貴族學校去上學……但是背地裏,鄭荀卻是用那別墅將馬阮阮鎖在那座空蕩蕩的大房子裏,用表麵的光鮮也掩飾自己私底下不堪的暴虐本性,為了不讓別人發現甚至還花了大錢將唯一能為馬阮阮說話的鄭雲賢送到封閉式貴族學校裏,就為了能在半夜無人的時候,盡情的用他的身體和各種說之不盡的道具來虐打馬阮阮,並小心地將痕跡掩蓋在衣服底下,甚至連她平日裏出去走動的行程都要掌控地一絲不露,可謂是實至名歸的衣冠禽獸。


    就如張鴻雁所想,鄭荀這樣小心眼又記仇的人,他怎麽能容忍得了馬阮阮對他的背叛,所以他一麵竭盡全力地對她好,等到馬阮阮精神鬆懈對他有幾分鬆動之後,立刻用盡手段牢牢將人控製在自己手中,給她千般的好,也給她萬般的侮辱,甚至還無恥到利用鄭雲賢的存在逼她乖乖就範……時至今日,她和他,就像兩隻刺蝟,強硬靠近卻隻能將對方刺得千瘡百孔傷痕累累,而完全無法靠近和信任。


    馬阮阮對鄭荀恨之入骨,到了今日卻也是認了一半的命,她知道自己此生是再難擺脫鄭荀了,屢次逃離又被迫走迴的經曆讓她疲憊無力地生不起一絲逃離的心思兒,但這又如何?總歸死了還要拉著墊背,她不好過鄭荀也別想好過。


    而對鄭荀屢次三番要揪著張鴻雁不願鬆手的真正目的,馬阮阮自認自己喝鄭荀相處了那麽多年,對他自負又傲氣的本性還是很有了解的,她可不認為鄭荀對張鴻雁還懷有感情,他鄭荀自己就是個狼心狗肺的白眼狼,天生冷血薄情,又怎會為一個曾經策劃算計他的女人付出感情?鄭荀想要的不過是一個征服的過程,他是打心裏不願意承認自己是敗在了張鴻雁手上,所以他需要給自己找借口,給自己創造一個報複和反擊的機會。


    隻可惜張鴻雁一直防他甚嚴,如今又了弗蘭克他便更加沒有理由和借口去接近張鴻雁,想到這裏,馬阮阮終於放下心裏那顆大石頭,得以喘息鬆口氣兒了。


    她和他和她,三個人的糾葛到這裏,總算是結束了,馬阮阮萬分慶幸地想著,如今淪落到地獄裏的人隻有她和鄭荀,她虧欠張鴻雁的,她已經力所能及的還了。到如今,她已是無所顧忌,相互折磨著誰也別想好過。


    至某一日,心裏仍存疑慮,總對馬阮阮那日的表現有所懷疑的張鴻雁在看見到幾年後事業愈發成功,並出席某個工程典禮的時候,馬阮阮挽著鄭荀的手從容款款地出現在閃光燈下,臉上帶笑溫婉大方,她眉眼舒展著,好似一切都舒心愜意地,比起之前略顯削瘦的下巴尖尖,顴骨微露,一顰一笑都有了露、骨尖銳的豔麗和懾人風情,困縛她幾十年的牢籠終於在命運的打壓下和鄭荀的折磨下消失殆盡。


    到此刻,張鴻雁看著屏幕上的馬阮阮,心裏毫不懷疑這個女人已經是一個理智成熟、並擁有絕對手腕的火焰玫瑰,所謂大器晚成,經過歲月磨礪的馬阮阮她終究還是將自己打磨成又一個鄭荀無法掩蓋住其光芒的美玉,也不知鄭荀此刻是否羞憤欲死。


    畢竟,馬阮阮已然成長為一個足以和鄭荀勢均力敵的對手,相信往後的日子,定然更加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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