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其實是一個很操、蛋的東西,說愛或不愛都是矯情。說穿了也不過是我愛你你不愛我,你愛我我不愛你,所謂負負得正,正負之間還有個未知性呢,不過圖的就是你情我願,水到渠成。


    少年時期的小情感大都過於簡單、偏激,那激烈如火的你和我碰撞到一起,便就擦起了耀眼的火花兒,哪怕僅是一瞬,也足夠閃耀人心,自此念念不忘許多年了。


    張靜北和李博陽從小到大這麽多年,大矛盾也有,小摩擦不少,但是在一起相處的時間可以說連自己的親生父母都不能與之相比,真要掰扯些有的沒的,那也是純屬沒事找事,吃飽撐的。


    上輩子的種種已不可考,畢竟能蠢上兩輩子的人還在少數,這輩子張靜北還是很滿足的。


    李博陽的行程並不算緊迫,隻是帶著張靜北在到達z市當天沈家就來了電話,可見是一直在關注著他這邊的消息,偏他心裏不在意,對著那邊的態度也便帶出幾分漫不經心來,嘴上應著好,實際上因為張靜北在飛機上沒睡好的原因,李博陽愣是將那場無可避免的會見推遲了兩日,守著張小北睡了個美美的迴籠覺後,又一步不離地盯著人吃了兩碗素粥之後,才堪堪露麵。


    對沈家,李博陽是真沒想出來自己要和他們正式談判的必要,該他的就是他的,他憑什麽要讓?你見過吃進肚子裏的還給吐出來的嗎?要撿也隻能去糞坑裏去了吧。


    和沈庭雍約好的碰麵是在一個午後,在勞碌一個早上的張靜北疲憊地睡著,確定不會半途找他之後,李博陽才安心出了門來。


    李博陽在z市有自己的房子,和李大舅離的不遠,出門前打了電話過去之後,李彤便拎著包急匆匆過來了,有他母親在家看著,李博陽不擔心張小北那裏會不會出什麽幺蛾子。


    幾年過去,沈庭雍風流不改,麵貌依舊,他一向是個合格而有趣的政客,麵對已經長大成人的兒子,他看李博陽的目光依舊寬和,隻是隨著這些年李博陽逐漸嶄露出的鋒芒,他在看李博陽的時候分明就有了幾分打量和刺探,似是獨權者被侵犯手裏權益的忌憚。


    今日沈庭雍特意包了這個包廂,環境清幽,隱蔽性強。在確保了兩人會麵能順利進行的同時,也在某種程度上保護了兩人此次會麵談話內容的私密性,以這點看,李博陽就能很敏銳地接收到沈庭雍此次約見傳遞給他的訊息。


    ……想來,沈庭雍私心裏還是有和沈老爺子不一樣的想法兒的。


    沈老爺子的觀念向來傳統,依他之見,若李博陽不能為他們沈家所用,哪怕是血緣再如何親厚,李博陽的能力再強,他也不會對之產生一絲的欣賞和喜歡,歲月讓他流於世故,也使他更為現實。


    而沈庭雍對家族繼承顯然也有他不同的理解和看法兒。


    兩人會麵,也不過是客氣有禮的點頭示意和問候,沈庭雍對李博陽一向是親切有之,親近不足,不過兩人在某方麵上來說或許也有不少相似之處,在相處之時倒是還算和氣融融。


    你母親最近怎麽樣?學習還好嗎?沈庭雍問得自然,言語親切地就像你家中長輩的老友。


    挺好。


    李博陽看他一眼,伸手提了茶壺給他倒茶,麵色溫然,語氣淡淡,比起沈庭雍一開始便以長輩的名義開口,他的態度說不上輕慢卻也算不上恭敬,李博陽是個誠實的人,所以他遵從本心,明己所想,知己所求,黑是黑白是白,一眼分明。


    所以他不會跟沈家示好,不會為現實折腰,亦不會被沈庭雍毫無誠意的言語打動內心,在他看來,沈庭雍如今的作態實在是不必,本就不是什麽親熱的關係,搞得這麽曖昧難分也是挺膈應人的。


    沈庭雍在官場上摸爬打滾這麽多年,早已練就一顆七竅玲瓏心,李博陽表現的這般直白他又怎會不知其義,不過他也不惱,隻是心裏微微歎聲氣,覺得目前局麵頗有些為難罷了。


    沈家在政場上經過幾代經營,很有自己的一番能量和地位,到沈老爺子這代已算是榮寵至極,事業最鼎盛的一輩,大浪淘沙浪滾浪,所謂盛極必衰,再到沈庭雍這輩,他所積攢的能量自是不可小覷,但若還想再展鋒芒創建事業新高峰則怕是有點癡心妄想了。


    沈庭雍的野心自不必提,就是當初會和李彤喜結連理也不能就那麽肯定地說他目的單純,而不是抱著其他的心思兒,所以在後來李彤發現他婚內出軌搞外遇的時候,哪怕她挺著個大肚子堅持要離婚,並提出要給孩子爭取集團股份的時候,沈庭雍便是深覺棘手和惱怒,卻也都一一應允了,圖的不過就是李家的力量和李博陽存在的關鍵性作用。


    隻是世事難料,恐怕就是沈老爺子都難以理解李博陽對他們沈家的態度會是這般冷淡而平靜,即便他們心裏欣喜並覬覦著李博陽的才能和聰慧,但一個不聽話的棋子顯然並不是他們想要的,所以沈老爺子一麵是可惜、膈應,一麵又忍不住羞惱和蔑視,到底不是自己親手養大的孩子,簡直就一活生生白眼狼。


    不過,在官場上混,有權沒錢也不好,有錢沒權也不好,真要混得好的,必是兩者同兼,雙管齊下才行。是以,依著沈庭雍的野心,他要真想再拚一拚,除了需要在別處使力並拉攏同樣在政場上很有建樹的李家之外,私下更是要經營好自己的財源、人脈,而這個人選……據目前局麵來看,確實沒有比李博陽更適合的了。


    沈庭雍的心思李博陽就是不用打聽也能摸個七七八八,他沈家家大業大,難道他就眼皮子淺到去貪這些小便宜,還是真以為他會蠢到眼巴巴給人當守財奴白白給別人當嫁衣?


    李博陽心裏想得明白也不想再揪著這些狗屁倒灶的事兒掰扯個沒完沒了,他今天就是來跟沈庭雍乃至家裏的沈老爺子表明態度的。


    李博陽和沈庭雍麵對麵坐著,腰板挺得直直地,目光平視於他,顯得十分認真,他說,沈家的股份兒我已經交到母親手上了,等過兩月後正式成年,我會拜托母親委任經理人代為出麵,之後的生意經營和打理以及年底分紅和盈利的提成都會由他經手,您不必再跟我說其他,我的態度幾年前您就該明白,現在和您說這些也是希望你和老爺子別誤會了我的意思。


    看他模樣,竟是連經手沈家的生意都不願意的樣子,沈庭雍不由眉心一皺,看著李博陽的眼神很是不悅,甚至在開口時語氣竟少有的痛心疾首起來,他對著李博陽麵色沉重道,我知道你對我心中有怨,但我始終是你父親,你該知道,為人父母的沒有哪個會不想著自己孩子好的……之前我同你說過的話兒我還是希望你能認真考慮下,不僅是為你自己,難道你就沒想過憑著自己的身份和能力堂堂正正地在繼承沈家嗎?……


    李博陽聞之好笑,平淡反問,難道我現在不是已經得到了該我的那一份兒?


    父親怕是忘了……我姓李,不姓沈。


    從一開始就不是。


    在很小很小的時候,李博陽其實並不是沒有怨恨過沈庭雍的,雖然那時候的他還太小,不太明白怨恨一個人的真正意義,他隻是想著為什麽別人家的小孩有爸爸,而我沒有?大概像李彤這樣外柔內剛、事業心強的女人,在事業才剛起步的時候,她能給予李博陽的東西確實太少太少,僅是一個父親的身份她就給不了。


    到後來,李博陽是懶得再去想沈庭雍和他之間的關係了,隻因為李彤一句很隨意的話,她說,一個父親能給你的也不過就是一個姓氏,你姓李又不姓沈,要個父親來幹嘛吃?


    這理雖歪,不過當時李博陽認真一想,反倒覺出幾分道理,便是在其他小朋友麵前也能一本正經地糾正,我姓李,跟媽媽姓。


    -------所以我不需要父親。


    既然在李博陽曾經最需要的時候沈庭雍已然沒有了用處,到了現在,李博陽是真沒想出來沈庭雍到底是從哪兒得來的勇氣和他打親情牌?更何況是拉著他李家整個家族是摻和到沈家這灘渾水裏。


    麵對油鹽不進的李博陽,沈庭雍隻有沉默,他微垂著眼瞼,靜靜沒有出聲,隻在兩人要就此別過的時候深深看了一眼李博陽,也說不清是難過多些還是失望多些,兩人如出一轍的深邃眼窩有著一樣幽深的眼神,李博陽看不透沈庭雍眼神裏的複雜,而沈庭雍也不過被眼前的現實狠狠甩了一巴掌,一時有些迴不來神罷了。


    口袋裏的手機大力震了下,李博陽掏出來垂眼一看,再抬眼,眉宇眼梢就多了幾分暖意,他伸手接通了電話,也不知那邊的人說了些什麽,隻唇角一彎,臉上便浮上一絲怎麽也掩蓋不去的笑意,又和電話那邊人虛應兩句,掛上電話後,連和沈庭雍道別的語氣都顯得輕快許多。


    博陽……沈庭雍叫住他,有心想說什麽,但躊躇幾秒,到底還是輕歎一聲,朝他笑著擺擺手,道,迴去路上小心些,有空來家裏坐坐。


    李博陽麵色頓了頓,停了一秒,才語氣自然地應了好,他看著他,想了想,還是多加了一句,您也路上小心。


    從小不曾抱過、不曾養過,更不曾親昵親近過的孩子,到如今還能這樣溫和從容地笑著問好,說來,沈庭雍也該覺得滿足了。


    不過一攤子陳年爛賬,現下能明白說開實在是再好不過,隻是這世間卻並不是所有事兒都能像李博陽如今這樣,隻用攤開了說開了就能一笑泯恩仇的。


    就如,張鴻雁和鄭荀,也如鄭荀和馬阮阮,如今又多了個弗蘭克。


    因著那公路工程的原因,最近張鴻雁和鄭荀接觸的機會也慢慢多了起來,隻是為著那弗蘭克橫插一腳還能跟前跟後地蹲守,導致鄭荀和張鴻雁相處起來反倒不如從前的和睦安寧,不過鄭荀的氣度修養到底是修煉出來了,哪怕弗蘭克於他而言再是礙眼,自始至終,鄭荀還能對他維持溫和禮貌的態度已是顯現出他極強的耐性和隱忍,這讓弗蘭克得意他吃癟之餘又不免心驚。


    旁人在說二男爭一女的時候,那語氣總難免帶著幾分豔羨和嫉妒的,但對於當事人來說,張鴻雁隻覺得真他媽煩。


    和弗蘭克自不用說,當初張鴻雁既然能帶著她一塊迴來,就是現在張奶奶和張大山一家子都對弗蘭克的表現很有幾分認可,在這點,張鴻雁的選擇已是十分明了,就連弗蘭克因著張鴻雁所表露出來的姿態,心裏欣喜之餘也有了幾分底氣。


    而鄭荀自打從監獄裏出來為止,他對張鴻雁的態度就一直很曖昧不清,你說他真對張鴻雁藕斷絲連念念不忘吧,但他被張鴻雁無情拒絕的時候,可沒見到一絲沮喪和難過,但若你說他對他沒意思吧,這一年一年又一年,隻要一迴國,那鄭荀就跟狗鼻子似的前後腳聞著味追過來,也不說多熱情,就是時不時到你麵前晃一晃,且行事間極有分寸,就連張鴻雁這麽眼裏不揉沙子的暴烈脾性都沒能找著機會對人發一通火兒,借著這茬兒將人趕走。


    一個深情不移,一個曖昧不清,正常人都知道該怎麽選擇。隻是這樣兩個都和張鴻雁有著不匪關係的男人,乍一碰麵就跟幹柴遇烈火似的,劈裏啪啦就對著幹上了,說是男人臉麵問題特罷,或是雄性激素過於旺盛也好,隻要事情還沒超出她掌控的範圍內,張鴻雁就不會主動出手幹預。


    但是,什麽事情拖得久了總得變味。和鄭荀的那些陳年舊事,張鴻雁已是膩味之極,她靜靜看著不遠處的弗蘭克笑得一臉傻氣又笨手笨腳地幫著張奶奶剝大蔥,高大矯健的身子擠在一張可憐巴巴的小木凳子上,瞧著別扭又討喜,不由心中一歎,看見那人敏銳迅速地抬起頭掃了自己一眼,見自己專注看他,倒生出幾分害羞和得意來,避著張奶奶的動作對著她怪模怪樣的擠眉弄眼,樣子又說不出的好笑,張鴻雁臉色一緩,對著那人迴了個明媚如初的笑容,看著人一下看傻的呆樣噗嗤一下笑開了。


    隻是,想到剛才鄭荀打來電話問她兩個女兒的事兒,張鴻雁胸口一窒,轉身離開窗前的麵容一下陰沉下來,她想,她總該有個決定才行。手裏輕輕摩挲著弗蘭克前日偷偷放在自己枕頭底下的那個東西,張鴻雁打開紅絨盒小心地將東西拿出來,比劃著將物件套了進去,抬起手指在陽光下上下打量一圈,凝視許久,才牽起唇角慢慢笑了起來。


    若弗蘭克就是她最終的歸宿,張鴻雁歪著腦袋想,雖然他經驗不足,花招也不多,不過這方麵知識待她普及普及,平日裏多調、教調、教也該是能堪大用,不都說要自己親手調、教出來的男人,用著才順手嘛,總歸她還是一個善良又厚道的女子。


    張鴻雁向來不拖泥帶水的雷厲風行不僅體現在很多麵,到這會兒連正式求婚都算不上的現在,這女人自己就開著車帶弗蘭克去民政局逛了一圈,一人花了幾塊錢就把證給辦了,到最後從民政局裏出來迴到張家,弗蘭克還半天沒迴過神來,一路上他就光盯著手上那個大紅本發呆了。


    艾瑪,這是不是在做夢啊?弗蘭克眨巴眨巴眼睛,停在半路狠抽自己一巴掌,直把自己打得嘶嘶喊疼還一個勁兒瞎興奮,呀,老子有老婆了,艾瑪----簡直,喜、大、普、奔啊!!!


    這興奮過度的結果就是,這小洋鬼子一進門撲通一下就給跪在張奶奶麵前,可把這小老太太嚇得,就見著人激動地話讀說不出,禿嚕兩句鳥語發現這老人家聽不明白,最後沒轍了,隻好抱著人老太太的腿哭得眼淚鼻涕糊一臉,搞得小老太太還挺擔心,眯著老眼去看自家閨女,見人撇著嘴頗覺丟臉地晃晃手裏的大紅本,眼裏也是一驚,再看腳下這小洋鬼子的時候,就覺得有些哭笑不得和可憐了。


    這可憐見的,娶個老婆還哭得跟個傻子似的,真是、真是……忒喜感了。


    所以等張靜北迴來時,就顧著瞪大眼看著從前那個有著土裏土氣的名字的‘大樹’,他、他他………成了自己大姑丈了!!!


    -------艾瑪,嚇死爺了。


    張靜北一進門就看見個大高個抱著張奶奶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摸著下巴一時有些不確定,這家夥是喜極而泣還是終於發現張大姑兇殘大殺器的本質給嚇傻了?


    唔……既然都已經領了證了,這便是、想反悔也不能了、吧?!張靜北老神在在地想著弗蘭克平日裏對張大姑極盡討好之事的行止,對於張大姑這次果斷將人收房的舉動,這丫心裏暗戳戳點了個讚。


    幹得好,大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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