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天悶悶蒸著熱氣兒,午後三點多的操場依舊熱得燙腳,張靜北扒拉在二樓護欄上,眯著眼昏昏欲睡。


    再過一周便有一個重要的會考,難得上一節體育課輕鬆一下,餘子茂抱著顆籃球,仰頭站在一樓草坪上,扯著嗓子死命喊他。


    張小北,快下來打球,咱們隊裏就差你了,這點太陽怕個鳥,還能不能一起愉快地玩耍了?餘子茂橫眉怒眼地一肚子火氣,旁邊的賈魯昕乖乖地站在一邊沒吭聲。


    張靜北懶懶地打個哈欠兒,看向不遠處的教學樓,頭頂上的日頭壓的他兩眼沁出水花兒,樓下餘子茂仍在叫囂,張靜北衝他呲牙,就來就來,再催老子揍你啊!


    李博陽最近有點忙,近日學校搞活動,要求每個班級都要提交一個像樣的節目,而身為班級老師的萬能小幫手的他,自然是被老師拉去當活動策劃去了。


    張靜北不耐煩去跟那些文藝委員打交道,皺著鼻子去了一次就沒再去了,策劃部女孩子多脂粉氣重,李博陽也不愛讓那些過於活潑的女孩子離他家北北太靠近,張靜北不去,他也不過是叮囑幾句,沒再多說,搞得那些難得有機會跟張靜北多說兩句話的女孩子還挺失望。


    經過賈魯昕旁邊的時候,張靜北下意識多看了他兩眼,總覺得這破孩子最近胖了許多,扁瘦的臉頰都鼓起兩團軟軟肉了。


    張靜北看他,賈魯昕也抬眼看他,溜溜的大眼眨巴眨巴,跟家裏的斑二少一樣黑白分明幹淨極了,不過他家斑二少可比這孩子心思簡單多了,當然張靜北對他並無惡感就是了。


    餘子茂最近和賈魯昕走得挺近,不過人與人的感情都是需要時間來沉澱的,就如同餘子茂願意跟賈魯昕玩,但這餘子茂玩什麽都不忘帶著張靜北是兩碼事,願意和喜歡的區別,永遠比想象的更加分明。


    餘子茂走過去拍了一下張靜北的肩膀,被人躲了過去,還咧著嘴笑了下,隨手將球扔他懷裏,語氣輕快地調侃,你說你都多久沒和哥幾個一塊打球了?迴頭過餓會考咱們和別的隊還有比賽呢,可別臨時給老子掉鏈子啊!


    張靜北靈巧地捏著手指轉球,掀起眼皮看他,疑惑,我怎麽不知道咱們還跟別人訂了比賽?


    餘子茂嘿嘿笑,撓著後腦勺頗有些不好意思,那啥,你知道的吧?我前段時間去新一中兜了圈,本來也是閑著無聊去看看,嗬……你是不知道啊,那群熊孩子可牛哄了,非說咱們學校籃球隊的不如他們,咳……本著友好交流,友誼比賽的原則,我們就跟他們約了賽。


    幾人邊說邊往操場走,張靜北拍著籃球,眯著眼對餘子茂似笑非笑,不會是當時在他們那兒輸了比賽,現在尋著機會找場子呢吧!


    這句話他是用的陳述語氣,囧的餘子茂隻好打著哈哈將這話題繞過去。


    賈魯昕主動開口解圍,那新一中有個新生打起球來很不錯,餘哥他們也是一開始輕敵了。


    餘子茂見台階就下,忙笑著哈哈接口,可不是,誰知道他們還藏著這麽個人物,以前可從來沒聽說過新一中有這麽個學生,據說是姓鄭什麽賢來著,名字挺生疏,估計也是新來的。


    張靜北猛地抬眼,問他,鄭雲賢?


    撓撓頭,餘子茂也不是很確定,隻好含糊地點頭,好像是……


    張靜北拖長聲啊了一聲,目光遠眺餘子茂頭頂上那片藍藍的天空,頓了幾秒,最終什麽話兒沒說,抬腳走了。


    在最初的一開始,他以為這人是他生命裏不可磨滅的烙印,無關愛恨,歲月留下的痕跡你永遠沒法去抹消,再之後有了李博陽,又解決了鄭荀和張鴻雁的事兒,看起來一切安穩下來,歲月驚嚎。


    那時候,張靜北真的以為自己已經從上輩子的陰影裏安全脫逃,但有些東西不是你不見就能遺忘,有些事兒有些人,隔了這麽多年再提起,哪怕再覺得陌生,心裏也還是忍不住悄悄一恍惚。


    時過境遷的今天,再聽到鄭雲賢這個名字,張靜北除了一聲喟歎之外,竟是不知如何言語,上輩子的事情過了這麽久,他便也隨著時間慢慢淺淡了又模糊起來。


    啊,過去的事兒,不提也罷。


    張靜北那不動神色地停頓還是惹起了餘子茂的懷疑,不過看賈魯昕頂著張文靜得不察一絲動靜的小臉,他也不過是多看了張靜北兩眼,決定迴去找孔書林他們問問那姓鄭的底細。


    張靜北快了兩步走在前麵,站在操場上定定看著周圍圍上來看打球的學生越來越多,那邊餘子茂還在跟那個姓孔的小瘦子嘀嘀咕咕地,被太陽曬的心燥的張靜北頓時罵了個句操,遠遠喊著,餘子茂你來不來?不來老子可就真走了啊。


    哎哎。


    那邊餘子茂又急了巴巴地跑過來,賈魯昕站在一邊,背對著張靜北,但是臨下場的時候,張靜北還是察覺到那孩子盯著自己的眼神,深沉、帶著明顯的不高興。


    張靜北反手一投球,聽那球猛力撞在籃框刪,咕咚一下跳進去的聲音,汗水滴下劃過他的眼,順著眼皮灼得他眼睛猛地閉了閉,待站定才橫挑一邊的唇角,一臉邪肆的笑容叫一直注視著張靜北的賈魯昕差點窒息了去。


    圍觀者轟然鬧起,唧唧佐佐大小聲的議論和竊竊私語絡繹不絕,你看,這妖孽年紀雖小,但小妖孽也已不是常人所能鎮得住的。


    事畢,張靜北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隨手扔了手上的球,這會兒下了課,趙寧寧老早就讓人抱著一箱的礦泉水等在旁邊,人一走近,那水便遞到了張靜北麵前。


    一同備齊的毛巾沾了冰水,鋪開蓋臉上的時候,刺得人整個頭皮舒爽得發麻,張靜北低低喟歎一聲,毛巾底下的笑臉燦比朝陽。


    趙寧寧吊著一邊眉,笑著說起李博陽,說他待會兒估計還得在策劃部蹲著,下學迴家估計得晚好一會兒,讓北北上完課去等他。


    張靜北切了一聲,撇了手上的毛巾,捏著水瓶咕咚咕咚猛灌,末了,長出一口氣兒,淡淡應了句,知道了。


    最後一節課是數學,張靜北平生最不耐煩上這門課,數學又稱算學,算者精於計,要說他最不喜歡的就是做一個愛算計的人,哪怕他數學方麵確實很有天賦。


    讓趙寧寧幫他請了假,張靜北轉頭拉著餘子茂攀出牆頭溜去了遊戲廳,李博陽不在的時候,他都喜歡跑這兒玩。


    老天,好歹讓他在李博陽看不到的地方好好喘口氣兒,好學生裝多了,膩味地他想吐。


    餘子茂狗膽略小,攀出牆頭的時還小心迴頭望了下,總覺得再這麽下去一定會被李博陽發現的,到時候可慘。


    張靜北埋著頭走,兩手插著褲兜,一路前行,碰著熟人還免費贈送一兩個燦爛的笑容,餘子茂默默走在旁邊當背景,張靜北招蜂引蝶的本身太厲害,迴頭就算李博陽發現,那十個之中的知情人,至少得有九個會主動幫他遮掩,甚至編瞎話,這種本事餘子茂從來羨慕不來。


    有些人,生來就是被人寵著慣著嬌氣著,就是長大了,人們看到他的第一眼,亦是不忍心為難他。


    從學校翻道牆再隔條街就是遊戲廳的位置,上課45分鍾,再加休息的十分鍾,這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對於張靜北來說,不長,但足夠他買杯果汁再到那間遊戲廳裏好好玩上一通了。


    守門的小弟認識張靜北,見人進來忙笑著迎上去,將人帶到最裏間的包房裏。這裏遊戲設備很齊全,很多娛樂設施都是從國外進的貨,若不是有上輩子的記憶,張靜北也不會知道,這遊戲廳的老板其實也不過才十幾歲的小孩,不過身份不低就是了。


    張靜北進去了,餘子茂沒有,原本張靜北帶著餘子茂便是防著有一天李博陽知道,好歹自己還有個證人可以證明自己也不過隻是來玩玩兒而已,但是真正目的如何,他卻並不打算讓餘子茂知道,更不用說是李博陽。


    包房裏坐著個男人,不,正確來說是一個少年,坐輪椅的少年,房間很寬,裝潢豪華,布置精美,連地上的板磚都是極好的漢白玉。


    見到張靜北,那少年頭也不抬地出聲,來了,趕緊幫手,我快輸了。


    少年酷愛玩遊戲,不過技術實在不咋滴,可巧,張靜北就是個技術極好的。


    他倆的對話從來不會超過十句,張靜北有空去,那人便讓他幫忙打遊戲,沒空也不會主動邀請,隻是偶爾抬眼,看張靜北手指戳著鍵盤,十指翻飛,登時屏幕上出現紅紅綠綠的軌線,數秒間變幻莫測時,那少年才會低低地啊一聲,眼裏帶著意味不明的複雜情緒。


    張靜北渣遊戲的技術高,往往和那少年一麵打遊戲的同時,還能分出心來看他這些日子以來專心操作的成果。


    少年的作息很規律,玩了一會兒遊戲便會坐到一邊休息,房間裏的小冰箱裝著五花八門的各類吃食。


    張靜北玩電腦,他就低垂著眼瞼捧著芒果布丁小口小口地吃著,臉上表情淡淡,看起來安靜極了。


    張靜北轉頭看他,男孩悠然的姿態自成一體,這是一個活在自己的世界的人。


    桌麵上的電腦滴滴響個不停,屏幕的藍綠紅線路輕盈跳動,起起伏伏持續跳躍,張靜北眉頭微皺,眼睛緊緊盯著屏幕不動,鼠標點擊幾下,將剩下的資金都買了之前看好的潛力股,紅綠線跌跌漲漲,終於停在某個水平線上。


    張靜北輕舒口氣兒,又將之前推測過得漲跌趨勢在心裏演練一遍,確定不會出什麽差錯了,才抬頭看一下邊上的鍾表,嗯,他該迴去了。


    剛起身,男孩突然湊了過來,口中咦了一聲,細細長長的手指沿著屏幕那線條緩慢滑下,半晌才用那種略帶驚異地眼神看了眼張靜北,頓了幾秒,笑了。


    你,不錯。他說。


    男孩的讚美來得莫名,就如一開始他允許張靜北進入他的領地那樣毫無因由。


    這個好,你多投點,不夠,我借你。想了想,男孩又補充了一句,我有!


    張靜北噗嗤一下笑開了,擺擺手,不用不用,我也有。


    男孩沉默了下,看起來還挺遺憾。


    真的有,不用借,真的。張靜北怕他不信,對著人狂點頭,以示肯定。


    他是真的有。張靜北手上從來不缺錢用,別說什麽他的壓歲錢都放李博陽那兒,他還得仰仗李博陽給他零花錢,要真那樣,首先張靜北自己就會先受不了。


    張媽媽給張小北的零花錢是有數的,這麽多年來年紀長了,零花錢也跟著漲了不少,不過張家就張小北一個孩子,張大山夫婦這麽多年攢下來的錢財最終也隻會是張小北的。


    老張家現在是張大山的,以後也會是張小北的,張奶奶如是想著,如是做著。


    張靜北要想用錢,這些年張奶奶陸陸續續給他的那些數額不小的存折就夠他使勁兒折騰,拚命瀟灑了,哪至於真等著讓李博陽掏腰包買單。


    所以張靜北說不用那就是真不用,他有那個資本和底氣迴絕男孩的提議。


    大概男孩也覺得張靜北不像是死要麵子活受罪的人,走的時候還特地送了一盒他最喜歡吃的芒果布丁和芝士蛋糕。


    拎著兩甜點返校,餘子茂舔著唇角饞了好久,剛想掀了臉皮好好磨磨張小北,好歹讓他沾點嚐嚐味,那蛋糕聞著味都香甜,唔……


    不過,這個念頭在觸及大門口那個身體繃的直直地少年之後,艾瑪,狗膽嚇破,他還是先溜了躲躲再說吧。


    扔下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餘子茂腳下抹油,立馬開溜,被張靜北揪住後領,隻好訕訕笑著跟李博陽打招唿,嗨嗨!


    當著外人麵,李博陽不願意說張小北哪裏不好,不過,李博陽拉著張靜北離開的時候多看了一眼餘子茂,又看看張靜北手裏拎著的甜點,眉頭擰了下,被小崽子甜言蜜語一頓瞎亂哄,眼神頓時柔和了不少。


    哎呀,餘小茂打完球肚子餓什麽的,老子這麽好銀,好兄弟請求他一同去用餐什麽的,即便是逃課也在所不惜,咳……飯後甜點什麽的,李博陽老子對你好不好?吃東西都不忘帶著你的份,老子果然天下無敵第一好啊,咩哈哈哈哈……


    兩人走出幾步,遠遠的餘子茂還能聽到李博陽在那兒溫言細語地告誡張小北,以後少吃這些東西,不然你就跟餘子茂一樣變成大胖子了。


    被說成外人的餘子茂:…………


    被說成大胖子的餘子茂:…………


    媽蛋!簡直不能忍,嚶~


    不遠處,張靜北默默摸了下鼻子,決定自己以後一定要對餘小茂好一點,背黑鍋什麽的,一迴生二迴熟啊!聳肩!


    作者有話要說:待會兒有事要出去,和李博陽的互動隻能放到下一章寫了,麽麽噠,我出門了,白~


    看在我更新勤奮的份上,給我一個愛的麽麽噠,哈哈,愛你們喲,小妖精們╭(╯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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