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覺之中,佟二老爺和兩個人圍坐在桌前,正說著什麽。


    佟二老爺笑得很陰森,與佟大老爺類似的五官上,浮現出了令人膽寒的殺意。


    桌子上放著兩個銀錠子,對麵那瘦些的人將其中一個拿在手中,翻過來,其上寫著“明德九年內製”,另一個人則在看信。


    佟小鎖想要看清楚信的內容,但是幻覺卻已經模糊,隻在消失之前,她看清了信上熟悉的名字與印記:


    金銀樓。


    “你在這裏做什麽!”佟老太爺一聲斷喝,將佟小鎖從幻覺中拽了出來。


    幻覺消失,佟小鎖捂著額頭,子規一臉擔憂地攙扶著她。


    “小姐這是怎麽了?”


    佟小鎖搖了搖頭,對上了佟二老爺那雙閃爍的眼睛。


    這個曾經在蕭氏自殺幻覺中出現的男子,五官和佟大老爺很像,但是要胖許多,肉也是鬆懈的。


    活脫脫橫著長的佟大老爺。


    此刻,佟二老爺對著佟小鎖的目光,臉上露出了友善而怯懦的笑。


    半點兒沒有蕭氏幻覺中的咄咄逼人,與他自己幻覺之中的陰冷。


    所有的念頭不過一瞬之間,佟小鎖已經站穩,對著他們屈膝拜道:“見過祖父,二叔父。”


    全然看不出剛才幻覺帶給她的衝擊


    雖然來這裏沒幾天,但是這行禮她還是學得有些模樣。


    豈料,她的行禮,卻換來佟老太爺的嗤之以鼻。


    “你這掃把星,在這裏做什麽?”佟老太爺銅鈴般的雙眼一瞪,表現出了對佟小鎖極其的厭惡,“而且做出這妖妖嬈嬈的樣子,成什麽?”


    還在頭疼的佟小鎖愣了一下。


    這位佟老太爺看自己的眼神,與佟老太太一樣,都帶著滿滿的厭惡和不屑。


    佟小鎖暗中皺了眉頭,旋即又舒展開,並不生氣,隻是讓在了路一側,道:“祖父釣魚累了吧?先迴去休息吧”


    府誌對於這位佟老太爺的評語真沒錯。


    佟老太爺看著佟小鎖無所謂的表情,再聽她的話,不知怎的,火氣更大了。


    “剛出了祠堂就在這裏瞎逛,”佟老太爺用魚竿指著佟小鎖的鼻尖,“就是個掃把星投胎,當時生下來的時候,就該掐死才是!”


    佟小鎖的表情頓時就黑了下來,順著魚竿看向佟老太爺,卻展顏笑了:“祖父這樣是不對的。”


    佟老太爺哪裏想到佟小鎖還敢還嘴?頓時眼睛瞪得更大了,一副要來打人的樣子。


    “你說什麽?你這蹄子,看我不打死你!”


    慌得一旁唯唯諾諾的佟二老爺,連忙過來拉著自家親爹,抖著聲道:“爹息怒,爹息怒。”


    佟小鎖饒有興趣地看了他一眼。


    佟二老爺還對著她擺擺手,連聲道:“鎖兒快走吧。”


    佟老太爺罵罵咧咧的,在和佟二老爺推搡之間,衣服都皺了。


    佟小鎖搖頭歎氣道:“祖父,這裏是祠堂門口,供著祖宗牌位的。在祖宗麵前胡說什麽說死呀活呀的,祖宗聽見也會不高興的。”


    她說著,嘴角彎了個很好看的弧度:“祖宗嘛,都喜歡後代枝葉茂盛的。扼殺女嬰之事還被先光文帝斥為民間首惡之事,我又是安平公的嫡長女,祖父能可要慎言呀。”


    “先光文帝”四個字,佟小鎖咬得極重。


    佟老太爺和佟二老爺雙雙呆住了。


    佟老太爺自詡家中老祖,一貫都是要橫著走,可是偏生被佟小鎖堵得沒話說了。


    他再是渾人,也不敢說先光文帝錯了。


    佟二老爺則驚訝地說道:“鎖兒真的能好好說話了?”


    “嗯,”佟小鎖依舊笑得很甜,真像是個純真的十四歲女孩兒,“二妹妹推我摔了一跤,然後我就好了。”


    佟二老爺差點兒沒繃住臉上的表情。


    “唔,是,是二丫頭錯了,”他依舊是懦弱而膽怯,仿佛眼前這個十四歲的小女孩兒都能怕的樣子,“你不用怕,二叔迴去要罰她的。”


    “是呀,”佟小鎖順著他的話笑道,“是該好好教教二妹妹,今天是推了我,明兒出門,再推了別人家的孩子,可怎麽辦呢?”


    佟二老爺尷尬地笑著,口中道:“是,是。”


    佟小鎖這才再次蹲身施禮:“祖父,二叔父還有事情嗎?若沒有,孫女先告退了。”


    說著,她剛轉過身,偏就在這時,院子裏的仆婦忽然叫了一聲:“哎喲,大小姐還有好些書在這兒呢,如何送走呢?”


    佟小鎖微皺眉,迴頭看那兩個一臉看好戲的仆婦。


    真是做得好差事呢。


    佟老太爺聽見那話,頓時就和占了理一樣,跳腳指著佟小鎖罵道:“你個不孝順的死丫頭,還看書?學的那些下作娼婦的行徑,也是要去勾引漢子去的!和那……”


    話未說完,佟二老爺就“哎喲”一嗓子,拉著佟老太爺往後拖,急得眼眶都紅了,叫道:“爹,爹您莫說了。”


    子規臉色都白了。


    剛到這附近,還在林後隱著的子鑒聽見這話,猛地停住了腳步。


    佟小鎖剛好和她對上了眼。


    子鑒也是臉色煞白。


    佟小鎖對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快迴去。


    子鑒會意,忙轉身提裙子往蕙心堂的方向跑。


    而後,佟小鎖轉過身,直視著佟老太爺。


    “昔日太祖曾說文載大道,教化世人;文帝說以天下文士為尊者;光文帝說複禮儀,傳詩書,安萬民;當今明德帝說武興文治方可傳國久亦。”佟小鎖說得虔誠又認真,“祖父如今這話哪怕傳出去一個字,也是要壞事的。”


    佟小鎖說著,忽而和又想起了什麽事一樣,笑道:“是了,弟弟佟明夔的名字,還是曾祖父起的。可見曾祖雖然起於微末,老來依舊是讀書的。所以祖父,不能隻說曾祖修道,也該學學曾祖讀書才是。”


    說完之後,佟小鎖再一屈膝,趁著佟老太爺沒琢磨明白她話中的意思之時,拉著子規就跑。


    佟老太爺站在那兒,咂摸了半天,終於明白了佟小鎖話中的意思,頓時火冒三丈,舉著魚竿罵道:“好你個不要臉的!看我不打死你!”


    佟二老爺被親爹甩開,向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看著佟老太爺追打佟小鎖,不由一拍大腿,哭喊道:


    “了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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