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這群人中最懂白蘇燕的還是寧貴嬪,當看到姍姍來遲,少見的冷凝模樣的董貴人,她不動聲色的挪動步子站到董貴人不遠處,故作一歎,悄悄的、又確保董貴人能夠聽見的聲音,道:“貴妃娘娘能抱養一個皇子也是好事,不過希望不要因此而同賢妃娘娘生疏了才好。”


    董貴人麵色不變,攏在袖中的素手則不自覺地揪緊了袖口,她知道這是妍貴妃和寧貴嬪在聯手對她下套,可是不得不說,這個誘惑對她很大,如果能投到穆賢妃那邊……她還得再想想。


    迴到解意殿,穆賢妃也頗覺得頭疼,此時她才領略到珝月太後的厲害,正五品可為一宮主位,而正三品才可將子女教養在身邊,那時候隻以為是為了抬舉恭順夫人,如今看來分明是為了約束其她妃嬪有子的妃嬪,警告她們安分一些。


    徐美人跟在穆賢妃身後,道:“太後這是在想什麽,如此拙劣的手段,不像是她老人家的風格。”


    穆賢妃也不避著徐美人,直接走進內室,張開手讓紫英領著兩個小宮女伺候她更衣,道:“是很拙劣卻是十分有效的手段,如果妍貴妃真的決心躲著,那麽二皇子也隻能被抱到雲霄殿去了,然而……”


    “然而錦貴嬪一萬個舍不得,”徐美人帶了點幸災樂禍的道,“如今錦貴嬪會不會在後悔當初用盡心機想要搬出去結果還不如老老實實地待在長和宮呢,至少二皇子若抱給了賢妃娘娘,她每日過來探望還方便些。”


    “有失必有得,她當初既然敢算計恭順夫人與本宮,她當然要做好被報複的準備,尤其是太後,最是個護短的主。”穆賢妃換了件常服,頭上的釵環也減去了六分,邀徐美人在榻上入座,珊瑚上前奉茶。


    徐美人抿了口茶,道:“可不是嘛,當初王嬪若不是背後有太後在暗處保駕護航,光一個溫賢妃就夠她喝一壺的了,話說迴來,賢妃娘娘可想好怎麽同太後說了嗎?”


    穆賢妃把玩著羊脂白玉雕琢的茶盞,笑容中帶上了三分涼意,道:“若是本宮也堅持不肯抱養,最後的結果定是抱到雲霄殿了,太後與陛下也都不會樂意看到本宮抱養一個皇子,若本宮猜得沒錯,有人要上門來了。”


    徐美人挑眉,故意問道:“娘娘是指誰呢?”


    穆賢妃莞爾道:“丹桂,本宮發現你現在也學壞了呢!”徐美人隻作掩唇一笑。


    正在兩人說說笑笑之時,紫英過來稟報:“啟稟賢妃娘娘,錦貴嬪在門口求見。”


    穆賢妃收了笑容,道:“你看,這人不就是來了嗎?”


    徐美人知趣的道:“那妾身就不打擾娘娘與錦貴嬪敘話了,先行告退。”臨出門時,兩人還恰好撞見,徐美人謙恭地見禮,錦貴嬪冷淡的點了點頭。


    錦貴嬪不笨,甚至可以說是世間少有的聰明人,所以她立馬明白過來這是珝月太後對她的打擊報複,保她平安誕下皇兒,甚至給了超過身份的體麵,都是為了這一刻而準備,縱使生了皇子她也隻是個正四品的貴嬪,想要親自教養皇子還差了兩階。


    因為有珝月太後的抬舉,安容華與皇長子在她們母子麵前反而矮了一截,如今這份抬舉變了味道,變成了警告她,若你不識抬舉,敢提什麽過分的要求,珝月太後她有本事抬舉你,自然有本事將你打落到塵埃裏。


    錦貴嬪見到穆賢妃後,直接進入正題,“賢妃娘娘,嬪妾有個不情之請,嬪妾想將皇兒交予娘娘撫養。”


    穆賢妃哦了一聲,就沒了下文,動作頗為悠閑地往熏爐中添了兩勺香料,錦貴嬪明白如今是自己有求於人,處於被動,沒什麽資格衝賢妃提什麽要求,一咬牙直接跪倒在穆賢妃腳踏旁,“求賢妃娘娘給我們母子一條活路!”


    穆賢妃這才拿正眼看她,道:“錦貴嬪可還記得那時候你說過什麽?”


    錦貴嬪顫抖著嘴唇,好一會,才道:“賢妃娘娘,在這宮裏哪有什麽一成不變的東西,昨日的死敵今日也可能會成為互相信任的盟友,昨日親密無間的好姐妹今日也可能會變成互相殘殺的仇人。”


    穆賢妃不發一言地端起茶盞姿態優雅地用起茶來,錦貴嬪膝行上前,伸出手來拉住她的下擺,仰著俏臉,如扇的睫羽被眼淚浸透,楚楚可憐的小模樣足以令大多數人心軟,而穆賢妃不屬於這大多數人。


    錦貴嬪最後是铩羽而歸,紅著眼抹著淚的模樣讓許多人都看見了,眾人議論紛紛,猜測是穆賢妃難為她了,還是她最後妥協了打算將二皇子抱給賢妃了?


    永樂宮的關貴人還在想方設法的抓毓美人與小單子的把柄,永福宮裏,良嬪若有所思,董貴人則是沉默著,或者確切點說她在猶豫,她不知道該選擇哪一邊。


    尚寢局因為白蘇燕的“問話”而安分了許多,以往這可是個不得了的肥差,不管品階位份高低,總要拿出錢去疏通一下,哪怕他們收了錢不辦事,至少送了禮就能心安,似乎自己下一次就可以被特殊照顧了一般。


    這大概是隨著血管一直流淌在人們的血管裏,明明有些事可以直接做到的,卻都本能的喜歡去拐個彎,送禮、人情交易,大概是因為大家都是這樣做的,自己也習慣的跟著做了,或者隻是為了買個安心?


    也就在後宮又開始暗潮湧動的關口,原先閉宮禮佛的珝月太後忽然召見諸妃至眠月殿,由後宮第一人,妍貴妃白蘇燕領頭,她後頭是恪德妃與穆賢妃,靜淑妃底子弱,如今又要臥床靜養,太後就沒派人到她那。


    “臣/嬪妾給太後娘娘請安,願太後娘娘長樂無極。”


    令人想不到的是,珝月太後居然將程貴嬪一塊給放出來了,就站在寧貴嬪旁邊,她看起來有些憔悴與壓抑,按她的性格自然是要去尋陳答應的麻煩,哪裏知道不過幾個月的時間,婉容華已經病死了,棺木都已經放入妃園陵了。


    而可恨的陳答應,龜縮在冷宮之中,加上那個油米不進的總管太監,她一個正四品的貴嬪,名存實亡的一宮主位,居然不能拿一個小小的答應怎麽辦!


    再來便是兩個為陛下誕下皇子的女人,安容華向來都是安安靜靜、不言不語,也不愛出風頭,加之生下皇長子後身體一直都不好,錦貴嬪昨日迴去後大概是狠狠地哭了一場,到現在眼睛都還是紅紅的,其餘人等便不在此多加贅述。


    “免禮,入座。”


    方才坐定,就聽見珝月太後冰冷的道:“妍貴妃,哀家聽聞你故意躲在宮裏,不想教養二皇子,可有此事?”


    白蘇燕心裏直歎倒黴,又任命的起身見禮,道:“太後看得起臣妾,是臣妾的福分,但是現下臣妾東配殿裏還有一個掌珠帝姬,實在騰不出手來關心其他的孩子,臣妾也怕自己粗苯鄙陋,會教壞了二皇子。”


    “怎麽說,你是想教養掌珠帝姬了?”


    “臣妾不敢!”白蘇燕暗自咬牙,還真是老將出馬,一個頂倆,早知道就抱二皇子了,錦貴嬪再怎麽心機深沉也沒“氐貉”更深更黑。


    珝月太後攏起珠串,皺起眉頭,一副很是不解的模樣,道:“妍貴妃,哀家也是看不懂你了,你身為貴妃卻一點都不知道貴妃的職責與擔當,不過是叫你照顧陛下的子嗣你也推三阻四的,怎麽能當的起後宮妃嬪的表率!”


    明明用的是輕描淡寫的語氣,卻叫在場所有人的神經都緊繃到了極點,寧貴嬪原先放在膝上的雙手已經死死地握成了拳,珝月太後這是在逼妍貴妃,要麽失去貴妃的地位,要麽就接受二皇子或掌珠帝姬,成為她老人家手上的利刃。


    另一邊的錦貴嬪也不好受,她明明是二皇子的生母,珝月太後卻問也不問一句她的意願,也是她老人家願意拿她作筏子還是看得起她了,這一瞬間她是後悔同恭順夫人翻臉的,若能一直虛與委蛇下去,沒準太後看在她照顧了恭順夫人的份上還會饒她一次。


    珝月太後滿意的道:“既然如此,那麽……”


    “太後!太後!”卻是錦貴嬪手忙腳亂的撲上前來,砰砰地磕頭求饒,“一切都是嬪妾的錯,是嬪妾不識抬舉,嬪妾願意將皇兒送入雲霄殿,求太後不要、不要讓其她人抱走皇兒,求您了!”


    “啟稟太後,無論是二皇子還是掌珠帝姬,臣妾都願意將他們視如己出,其實不止是臣妾,相信其她姐妹們也是一樣的心思。”此時此刻,白蘇燕在涕淚縱橫、苦苦哀求的錦貴嬪和高深莫測、不可捉摸的珝月太後之間,她選了後者。


    錦貴嬪難以置信的看向她,最後隻能祈求的看向珝月太後,“太後,嬪妾就皇兒了,嬪妾這一生可能就這麽一個孩子了,太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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