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蘇燕匆匆地收拾了一下就出來了,臉上睡出來的紅痕也來不及仔細遮蓋,反而顯得臉色紅潤,氣色極好,“不好意思,可能是昨日累到了,今日起遲了,勞眾位妹妹久候。”


    這原先是宮中最常聽見的推諉之詞,然而昨夜洛霜玒是當著諸人的麵“召幸”了她白蘇燕,停在一些人耳朵裏,怎麽聽怎麽像是炫耀,頓時惹得人心情不虞,說出來的話也頗為陰陽怪氣的,“娘娘辛勞了大半夜,自然是沒嬪妾這樣獨守空閨的睡得好。”


    “董貴人可還記得七出的第六條是什麽。”話是如此,寧貴嬪卻冷冷掃了一眼良嬪,看得良嬪不禁背後一寒。


    白蘇燕清了清嗓子,道:“天色也不早了,該去拜見太後了。”


    “諾。”


    眾人在白蘇燕帶領下去拜見,然而在鳳棲宮門口被流蘇攔下,“太後昨日累著了,今日就不必請安,太後想要清靜,以後都不必來了。”


    眾妃嬪沒有慶幸,反而一下子心提了起來了,恪德妃先前受珝月太後照顧,將她當做自家的長輩來看待了,連忙問道:“流蘇嬤嬤,可是太後身體不適?可召見了太醫?能否讓本宮進去探望一二?”


    白蘇燕緊跟著問了一句,道:“可是臣妾等有哪裏不周到的?”


    流蘇恭恭敬敬的道:“太後無事,隻是在山上清靜慣了,一時間不太適應這宮裏的熱鬧。”


    “這樣……”白蘇燕垂眸,提著裙擺在宮門口跪下,其餘人等自然而然的跟著跪,對著宮門三拜。


    起身後,白蘇燕對著流蘇道:“那臣妾等也不敢再打擾,太後那邊請流蘇嬤嬤費心了。”


    “奴婢不敢,這是奴婢的本分。”


    眾位妃嬪紛紛散去,唯有恪德妃與張選侍還留在原地,“嬤嬤,能否讓本宮入內向太後請安?”


    流蘇攔在她麵前,揖禮道:“娘娘請迴。”


    恪德妃還待說什麽,被張選侍拉住,小聲的勸道:“娘娘,太後今天既然鐵了心不想見旁人,還是不要打攪了,免得惹太後心煩,來日方長。”


    恪德妃走前又道:“嬤嬤,那本宮明日再來。”


    “恭送德妃娘娘。”


    另一邊白蘇燕、穆賢妃兩人領頭,慢悠悠地往西苑門口走去,路至半途,白蘇燕故作一歎,道:“本宮忽然想起來了,就是這個地方,當初溫賢妃就是在這個地方斥責本宮管教不嚴,與董貴人同罪,一塊被拖到禦花園受罰,而如今……”


    董貴人不意白蘇燕忽然提起往事,心頭一陣不舒服,但是學乖了知道情緒上來後閉上嘴,良嬪道:“過去的就讓她過去了,此一時彼一時,如今溫賢妃已經是一具枯骨,而娘娘已經不是當初的妍妃了。”


    白蘇燕迴眸一笑,道:“是啊,我們都不是當初的我們了。”


    “娘娘抬舉嬪妾了,嬪妾怎麽敢跟娘娘相提並論稱‘我們’。”良嬪覺得她話中有話,心想莫非是被她察覺了?


    接下去的路白蘇燕都不言語,其她人也不敢多嘴,一直到西苑門口,坐上那專供貴妃的轎輦的轎身上鑲嵌著用整塊黃玉雕刻的雛鳳,“本宮要去探望淑妃,賢妃妹妹可要一塊?”


    穆賢妃淡淡的道:“臣妾同淑妃不過是泛泛之交,去多了反而顯得臣妾別有所圖。”


    “賢妃也太小心了,那本宮也不勉強了。”說罷放下的轎簾上是象征貴妃的鵷雛,新的宮規中為了凸顯四妃的地位,除鳳為,餘下鵷雛、鸑鷟、青鸞和鴻鵠分別作為貴淑德賢四妃的獨有象征。


    剩下從正三品昭儀始可配類鳳的發明、焦明、鷫鷞(sushuang)、幽昌擇其一而為紋飾,但在顏色上有所限製,體現位份上的差別。


    穆賢妃迴頭看了看自己以白玉雕琢的鴻鵠,雖然是在原有的轎輦上改動,卻再也不會有人認錯了,“走罷。”


    說來轎輦在宮中原先便是身份的象征,按原先那冗雜的品階,是從正五品以上的妃嬪就可配轎輦,如今是從從三品的婕妤開始,使得原先不少坐慣了轎子的都要開始走路了,良嬪就是其中一個,


    良嬪本欲跟上穆賢妃的轎輦又硬生生止住腳步,她告訴自己,現在還不是和白蘇燕翻臉的好時候,畢竟現在大權獨攬的是白蘇燕。


    被她所念叨的白蘇燕卻沒想那麽多,走出一段路後,又下了轎輦陪著寧貴嬪一塊走,寧貴嬪打趣道:“貴妃娘娘這是坐累了轎子,想下來鬆快鬆快?”


    白蘇燕道:“阿凝你就別開我的玩笑了,在承宣宮可還習慣?”


    寧貴嬪歪了歪頭,道:“嬪妾是挺習慣的,不過嬪妾隔壁的那位恐怕就不是這麽想了。”


    白蘇燕道:“程貴嬪?她恨我也是應該的,是我趁機落井下石,拿她殺雞儆猴來立威,不過現在看來沒有什麽用。”


    寧貴嬪道:“要嬪妾說的話,一來是娘娘依然太過心軟,若當日重罰了程貴嬪宮中大概能安靜上好一段時間;二來其實娘娘到了今日這個位子了,已經不用再做什麽了,隻要恪盡職守,旁人也說不出娘娘的錯。”


    白蘇燕苦笑,哪有那麽容易,她現在麵對的最大的敵人不是這群後妃,而是帝王的猜忌,可是她沒辦法,如果實話實話,洛霜玒不僅不會派出去人去追查,就算派也是去殺人滅口的,說實在的就是現在她都不敢肯定洛霜玒之前派出去的是刺客還是細探。


    寧貴嬪當她是在為靜淑妃之事煩惱,走近了一些,小聲安慰道:“娘娘,且不說淑妃如今的身子,太後也不會準的,前朝大臣們也不會允的。”


    白蘇燕搖了搖頭,道:“宮裏本宮怕任何一個人,卻唯獨不怕兩個人,一個是你,一個就是靜淑妃,你知道為什麽嗎?”


    寧貴嬪不解,白蘇燕莞爾一笑,在她耳邊輕輕的說道:“因為靜淑妃真心愛慕著陛下。”


    自古以來愛就是和獨占欲是一體的,再怎麽賢良淑德的皇後也會有吃醋的時候,隻不過就看當事人與史官有沒有看見了,正是因為愛洛霜玒,所以哪怕是洛霜玒親手把後冠捧到靜淑妃麵前,靜淑妃也會推卻,因為她做不到將自己喜歡的人推給旁人。


    當她是妃嬪的時候她可以理直氣壯的吃醋或者耍手段讓皇帝留下,當她是皇後的時候,她就不可以了,因為她是皇後她就應該大度,應該去關心她的情敵,去關心情敵與自己所愛的男人生下的孩子。


    也正因為洛霜玒也太愛靜淑妃了,愛到失去理智,珝月太後更加不允許靜淑妃登上後位,帝後的恩愛可不是真得像尋常夫妻那樣的恩愛,便是放在尋常百姓家裏,婆婆都不樂意兒子過分寵愛兒媳,更何況是這情況更加複雜的皇帝皇後。


    靜淑妃尚且還未有名分的時候,洛霜玒都能為了她親手墮了王嬪的胎,待她成了皇後,天天能見著,洛霜玒的眼裏還容得下其她妃嬪嗎?帝王的後宮牽涉前朝,後宮不睦,前朝不平。


    寧貴嬪卻懂了,都說貝家妻妾和諧是燕京城裏的一段佳話,可是每每夜裏孤枕難眠的時候,貝石氏何嚐不曾摸著旁邊冰冷的枕頭,垂淚至天明,有時候實在被嫉妒燒得快發瘋的時候,她就一遍又一遍的在燈下讀著《女戒》、《女則》,才能在第二日對著側室做出關懷的樣子。


    “或許靜淑妃就是這樣病得吧?”


    白蘇燕一怔,下意識去看自己左右的人,自己左右可都是洛霜玒的人,“寧貴嬪,可別亂說話!”


    寧貴嬪瞟了白蘇燕身後的人一眼,道:“因為一旦她好起來了,她就下意識就想去爭,可是淑妃娘娘懂事知道不能爭,所以她就隻能任憑妒火把自己燒得遍體鱗傷,最後病了。”


    白蘇燕一直都知道寧貴嬪心思剔透,卻沒想到她竟到如此地步,臉上難免帶出一些驚愕的失態表情,寧貴嬪見了好笑道:“嬪妾一些將心比心的話,讓娘娘見笑了。”


    白蘇燕順勢道:“好了,這樣的話在我這說說就算了,否則就該輪到別人來問你七出的第六條是什麽了。”


    “諾。”


    到了承宣宮門口,兩人作別,白蘇燕忍不住問道:“你真的不同我一塊去看看靜淑妃?”不過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麽會這樣問。


    寧貴嬪搖頭道:“嬪妾與淑妃娘娘本就是點頭之交,我這樣的做些麵子功夫就夠了,再多可就過了。”


    白蘇燕道:“你總是有自己的一套大道理,罷了,是我唐突了。”


    “恭送貴妃娘娘。”


    白蘇燕轉身走出幾步,就碰見拿著藥包的折蔓,折蔓愣愣的看著承宣宮的方向,待白蘇燕一行人走近了,她才反應過來,急忙跪下見禮,“奴婢給貴妃娘娘請安,貴妃娘娘萬福金安。”


    “起來罷,這是剛從太醫院那迴來?”


    折蔓道:“迴娘娘的話,奴婢是剛從太醫院拿藥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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