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才人一直關注著恬嬪,見到她落淚,怕她被珝月太後看見,引起不喜幸好今日有好幾個妃嬪不能出席,兩人中間隻隔了個董貴人,便悄悄的挪過去,安慰的摟了摟她,幫她拭淚。


    徐美人心不在焉的,張選侍摸著肚子也不太往心裏去,剩下的三個答應,姚答應眼中的苦澀都快溢出來了,李答應則是看著躍躍欲試的單答應,心中也是隱隱期待著什麽。


    白蘇燕又起身道:“太後,因著這過喪,陛下覺得這樣簡薄太過委屈您,故而同臣妾商量後,就決定做些簽子,由您老人家抽,抽到哪個就由哪個獻上壽禮,太後若喜歡就給個笑臉,若不喜歡就請太後當場出題讓那位姐妹彩衣娛親,逗太後一笑。”


    珝月太後大概是今日壽辰,心情放鬆,點頭答應了,白蘇燕將一早做好的簽字親自遞到太後手邊,第一個——“是寧貴嬪。”


    寧貴嬪出席一禮,她身後的飲露捧著一整塊和田美玉雕刻的老壽星獻桃,“嬪妾在此恭賀太後娘娘鬆齡長歲月,蟠桃捧日三千歲。”


    珝月太後隻一點頭,也沒說好或不好,第二個則是錦容華,她奉上的則是一副吳道子的《南嶽圖》,“壽嶽獻給老壽星,請老壽星笑納。”明媚俏麗的笑顏帶著幾分天真,絲毫讓人看不出她即將臨盆做母親了。


    吳道子的《南嶽圖》可是失傳已久,連洛霜玒都下意識傾身觀賞,珝月太後看著她的肚子終於有了一絲笑意,道:“快坐下罷,別累著了。”


    後麵的安容華、花才人都是中規中矩,不出挑也沒出錯,看得珝月太後有點索然無味,白蘇燕接過她老人家隨手遞來的簽字,看著上麵的兩字,道:“單答應。”


    單答應早就按奈不住了,卻還記得白蘇燕的再三叮囑,親手捧著繡了整整兩個月的經書上前來,“賤妾給太後娘娘請安,給皇上請安,賤妾獻上的是親手繡的《心經》一冊,恭賀太後娘娘榴花獻瑞,古柏長春,南山獻壽,祝無量壽。”


    聽說是佛經,珝月太後來了點興趣,看了眼流蘇,流蘇上前接過,“居然繡得是行楷,可見你是下了功夫的,可這榴花古柏又在哪啊?”


    單答應道:“請太後娘娘稍待,賤妾馬上就展示給您看。”說罷上前展開經書,在燈火搖映下,上麵的經文居然淺淡了,隱隱顯出後麵的風景,從遠至近依次是南山、古柏、榴花。


    “這等巧妙心思,所謂七竅玲瓏心也不過如此了。”


    “太後娘娘謬讚了。”單答應紅著臉謝道,眼睛卻是偷偷看向在一旁笑不露齒的白蘇燕。


    珝月太後那些金的銀的都是看慣的,對這份禮物是真的滿意,便對洛霜玒道:“這件禮物哀家十分喜歡,若說要賜什麽,如今國喪金銀玉石也沒用,可也不能埋沒了這樣的品質,不如陛下給她提一提位份?”


    隻要不是王家的姑娘,洛霜玒都是隨珝月太後高興的,“單憑母後做主。”


    珝月太後想了想,道:“那就毓選侍吧?”


    毓選侍大喜,叩頭謝恩,“賤妾謝太後恩典。”


    毓,《廣雅》中解釋長也,稚也。


    《漢書·五行誌》也寫道:則孕毓根核。


    後妃最大的價值其實還是生養子嗣,毓選侍,如此的殷切期盼與抬舉,毓選侍樂顛顛地往迴跑,而李答應已經乖覺的讓出了自己的位置給毓選侍,姚答應沒動,她隻得坐到末座。


    後妃同一階以年齡資曆排行,李答應與姚答應同一年入宮,但年紀比她長一歲,後者理應謙讓,然而姚答應隻顧著生悶氣完全沒注意到李答應的動作。


    毓選侍注意到李答應讓座了,衝著她微微一笑,又看了眼對麵一臉不高興的姚答應,日後定是要投桃報李一番的,不過今日的場合不合適。


    接下去又陸陸續續幾位妃嬪進獻了幾件,都沒什麽出彩之處,珝月太後便覺得興致缺缺,又在心中暗暗點了點在場的人頭,十八人,其中安容華、恬嬪都壞了身子,這樣後宮的人還是太少了。


    說來也是奇怪,珝月太後自己為先帝妃嬪的時候,先帝後宮有名有份的統共十個不到,在助洛霜玒奪嫡時,仍是覺得人太多,如今轉換了身份,看著兒子後院六年了才一個皇子出世,下意識的就覺得這人還不夠多。


    壽宴過半時,錦容華與張選侍是孕婦不能久坐,在戍時的時候就領了賞退下了,安容華跟著也已要照顧皇長子為由告退,恬嬪始終難以融入這座宮廷,加之喪子之痛,旁邊的繁華熱鬧顯得那樣的刺眼。


    花才人怕她難受,悄悄的來到穆賢妃身後,輕聲的道:“賢妃娘娘,恬嬪身子不適,怕失儀了惹太後娘娘不高興,想先迴去了。”


    穆賢妃微微傾身看了眼滿臉鬱卒的恬嬪,點頭道:“也好,去罷,若是太後問起了,有本宮在呢。”


    “多謝賢妃娘娘。”


    接二連三的有人離開,位於上座的珝月太後自然也是看見了,不過她不太在意那些出身平凡又位卑之人,想著今日自己壽辰,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麵上卻收了笑意,不耐煩的揮手道:“罷了,都是這些東西,不看了。”


    白蘇燕見太後沒了興致,想了想,道:“雖然現今不好奏樂起舞,不過臣妾先前在庫裏發現一件很好玩的盒子,據傳是春秋時墨子所造,盒子一打開,裏麵就會慢慢升起一座小台,上麵有一個小人在跳舞,隨著舞蹈有音樂流瀉,今日特來進獻給太後娘娘。”


    盒子外表很樸實甚至說是平平無奇,用得也是最尋常的木料,打開盒子,聽見幾聲齒輪扭動的聲音,一木雕美人旋轉著隨著小戲台浮上,說是跳舞其實也不過是在木雕美人的雙腕上係了兩條綢緞隨著旋轉而舞動,真正讓人驚歎的是音樂小調,也不知道是哪朝哪代的,婉轉空靈似九天仙樂。


    這東西嚴格講還是挺粗糙的,但是勝在稀罕,珝月太後當真就著這不到半盞茶時間的小調聽了一遍又一遍的,不過好歹今日的壽辰她過得是舒心的,走之前給白蘇燕的賞賜也重了兩成。


    白蘇燕暗暗鬆了口氣,心中不免感歎,這一場壽宴簡直比打一場戰還累,不是身體是心裏,這口氣還沒舒完,洛霜玒卻忽然當眾道:“妍貴妃,陪孤一塊迴伏龍殿罷。”


    一般召幸或是在風月殿或是在伏龍殿,而如今後宮諸人都還年輕,心頭的鬥誌哪那麽容易消磨幹淨了,看向白蘇燕的目光各自或多或少的帶了嫉妒。


    望著洛霜玒與白蘇燕“親昵”地相攜而去,宛若一對璧人,忍了一晚上的姚答應終於忍不住挑撥道:“這妍貴妃也不知給陛下下了什麽迷魂藥,每個月大半時間都是在她那,賢妃娘娘出身高貴,溫柔賢淑又哪裏比她差了。”


    這樣拙劣的挑唆卻讓穆賢妃黑了臉,不是因為嫉妒妍貴妃,而是覺得被冒犯了,一個區區的末位答應居然也敢拿自己當槍使,念著今日太後壽誕,一個處置不好就變成是在打太後她老人家的臉麵。


    穆賢妃沒動,毓選侍卻動了,脆聲聲的一下,姚答應的小臉就紅了,她捂著臉含著淚,扯著嗓子道:“單紫,你居然敢打我!”


    “放肆,你不過是一介末位答應,也敢直接喚我的閨名?”毓選侍如今好不容易升了位份,李答應是和她一頭的,她自然是要在這唯一一個可以欺負的人這逞一逞威風的,“我看你平日裏就有夠目無尊上的,且不說現在居然敢在背後辱罵妍貴妃與穆賢妃。


    就說方才,李答應比你年長一歲,主動讓出位置於我,你居然不起身讓座,讓李答應到末座,你好大的膽子!”


    姚答應氣急,口不擇言的道:“單紫你就是條哈巴狗,哪裏有肉就衝著誰搖尾巴,以前我是奉人的時候你就圍著我拍馬討好,如今抱上了妍貴妃的大腿,就一腳把我踹開,不要臉!”


    “你……”


    “通通給我閉嘴!”見她們越說越不像話,原先還有意讓毓選侍教訓單答應一下的穆賢妃不得不出來阻攔,“大晚上的一個個精力很足啊,我看你們兩個也別睡了,去佛堂跪著抄經去!”


    徐美人在後頭拉了拉穆賢妃,意在提醒今日畢竟是珝月太後壽辰,毓選侍又是太後親封的,太後這前腳剛走,穆賢妃後腳就罰了她,意為對太後的決定不滿。


    穆賢妃也不是真想罰她們,看兩人都訕訕然的閉了嘴,緩了口氣,道:“好了,今日是太後娘娘的好日子,你們今天這樣鬥嘴傳到太後她老人家那裏,你們覺得太後會怎麽想,是覺得你們一片孝心給她演二人轉,說相聲逗她開心,還是覺得你們給她添堵啊?


    尤其是你單氏,你可是太後親口誇讚過的,親自抬舉的,就這樣迴應她老人家的一片心意?你們也一樣,今日誰敢多作怪給太後她老人家添堵,本宮第一個饒不了你們,要真咽不下這口氣,你們明天就是跑到房頂上去鬧,本宮都不管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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