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或者也可稱她為阮昭雪,一個在主子們看來很不安分的下人,甚至很多人是不屑一顧的,白蘇燕最初隻當她是個有點野心的小姑娘,可是相對的心裏還是不喜歡她,尤其有靜靜做對比後,更加的不喜歡。


    偶爾,提到阮昭雪白蘇燕會捫心自問,當初是不是自己錯了,對她雖然說不上多惡劣,但是在她和靜靜的口角中,她總是偏幫靜靜,也不太樂意和她一塊,如果自己不這樣,是不是阮昭雪就不會到現在這個下場?


    然而一切都沒有如果,洛霜玒自然不會為了一個奴婢多費心,隻交給白蘇燕自己去處理。


    司正司牢房——


    司正司提前得了白蘇燕的打點,特別優待的給阮昭雪洗漱、換洗,白蘇燕僅帶著一個綠腰,綠腰手中拎著一個食盒。


    阮昭雪是個很懂得如何打扮自己的人,就是在這種有限條件下,她憑著幾根稻草硬是給自己梳了一個垂掛髻,拿了不知在哪燒焦過的細枝對著一盆髒水描摹著兩彎柳眉。


    白蘇燕進來了也沒打斷她,隻讓人擺了個案幾將食盒裏的東西拿出來一一擺開,阮昭雪放下細枝,笑道:“娘娘這是親自來給奴婢送行了?”


    白蘇燕疏冷的道:“你死後,宮裏不會問罪你家裏,不僅會叫你家人將你的骨灰領迴去,而且還會有應得的一份撫恤金。”


    “那麽奴婢該多謝娘娘恩典了,”說是這樣說,阮昭雪卻沒有起來行禮的意思,“這飯菜看著挺好的,可惜我這輩子就這麽一頓了,娘娘要是不覺得吃膩了,可否坐下來陪奴婢用一頓飯呢?”


    白蘇燕撇開眼,道:“都這個時候了,就別耍花樣了。”


    阮昭雪拿筷子戳著碗碟裏的小菜,道:“奴婢都已經是娘娘手心裏的孫悟空了,還能耍什麽花樣,奴婢隻是覺得到最後了,想找個人聽奴婢說會子話而已。”


    見白蘇燕仍是站著,阮昭雪也不會上前去強拖硬拽得要她坐下,自顧自得繼續說下去,“像娘娘這樣的人一定很討厭我這樣的奴婢吧?在你們看來我這是不守本分、不忠不義,可是娘娘你想過沒有,你從小錦衣玉食,被人伺候著長大,而我就因為運氣不好,投了一個下人的胎,所以我就是一生的奴婢,我的孩子也是奴婢,你覺得這公平嗎?


    我一開始隻想好好伺候著大小姐,請她給我指一門婚事,我可以擺脫奴籍,日後能抬頭挺胸的做人,我的兒子也可以參加科考,將來能做大官,成為人上人!可是久而久之,我就看出來了,大小姐不喜歡我,無論我怎麽套好,她都是一副鄙夷的樣子。


    可我還是忍了,因為她是入選的秀女,入了宮能接觸到的人物自然也不一樣了,如果我能有幸被哪個貴人看中了,我就能脫離苦海!”


    白蘇燕蹙眉問道:“這就是你殺死靜靜,背叛木賢妃的理由?”


    “不管你信不信,我一開始是不想的!”阮昭雪忽然聲嘶力竭的駁斥,“是你們不肯給我機會,我才不得不這樣做的!”


    白蘇燕道:“你大概不知道吧?落珠殿裏全都是陛下的人,木賢妃以及你的一舉一動都在陛下的掌控之中,你覺得原本根本不信任你的木賢妃為何在那天獨留你在宮中看顧?而落珠殿四麵環水,空曠無比,一點點動靜就能被無限放大傳出老遠,你覺得你那天的動作真的沒人知道嗎?”


    阮昭雪愣了愣,低頭扒拉幾口飯菜,咽下肚後,“果然是貴人用的,就是米飯都比我們這些下人吃得好。”


    白蘇燕見她一直深深自卑於自己的身世,很是無奈,阮昭雪某種意義上已經是瘋魔了,她背過身去,道:“本宮也不管你信不信,本來你要是老老實實將東西呈上,木賢妃是準備借此給你全家免去奴籍,再給你一筆銀錢,讓你出宮和家人團聚的。”


    阮昭雪似是不可置信的抬眸看向她,猛地砸了手中的碗筷,尖利的道:“就這樣?就這樣把我當個乞丐一樣的打發,然後還要我對著她木歸宜三跪九叩,感恩戴德?我是不是迴頭還要給她供個長生牌,早晚三炷香的拜著?”


    白蘇燕少見的動了氣,迴聲怒斥道:“不然呢,你還想要什麽,你又配得上什麽?你當這後宮中隻有家世就能混得下去嗎?如果單憑家世已故的王嬪哪一點不比你強,她出身高貴、父兄顯赫,宮中又有個當姑姑的太後,可最後呢?你覺得你能比她強?”


    阮昭雪驀然起身,吼道:“秦怡人原先都不過是個醫女,有比我強了多少?我想要過更好的生活又有什麽錯?”


    白蘇燕先前對她的抱歉在此刻『蕩』然無存,冷笑道:“所以呢,你自己貪得無厭卻把所有的錯都推給別人?你覺得是所有人『逼』你的,可你自己若不是心術不端,做事說話總要計較得失,說穿了大家那時候都是伺候人的,誰又比誰高貴了,你非要一副與眾不同不屑於其她婢女的態度,那你又憑什麽怪旁人孤立你?


    你不覺得自己矛盾嗎?你一麵不屑於你這樣的奴仆身份,一麵又想融進你討厭的人群中,想要所有人接納你,你覺得你自己憑什麽?就是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也有人在背後罵她虛偽,你還能比菩薩更討喜嗎?”


    阮昭雪猛一閉眼,一行珠淚滑落,不知道是在哭誰,白蘇燕不再理會她,“時辰差不多了,你該上路了。”說吧,轉身就要出去。


    “牆裏有東西,”阮昭雪忽然說道,“有東西被砌進牆裏了!”白蘇燕頓了頓,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


    阮昭雪瞬間癱軟下來,倚著牢欄,喃喃的道:“反正我是個貪得無厭的女人,那麽久拜托娘娘多賞賜一些陪葬,好在路上打點一下,下一輩子能投個好一點的胎……其實爹娘他們是很疼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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