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貴嬪怕她多心,解釋道:“我明白娘娘是為了我好,擔心我遠著陛下,失了聖心,宮中根紅頂白的被旁人欺侮了,然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我於陛下雖是臣子,但也有幾分自己的骨氣,我可以接受陛下不喜歡,但我絕不能容忍自己成了她人的替身。”


    白蘇燕一愣,她不說還不覺得,她這樣一說才發覺從自己這個角度看去,寧貴嬪微微側著身時,那幾縷垂落的發絲稍稍遮住她的麵容,這樣的她很像一個人,像極了靜妃,先前大概是朝夕相處沒有想太多,現在被一點破才反應過來。


    白蘇燕放下筆,沉默了半晌,問道:“那你日後是怎麽打算的,你已經攪進了這場風雲之中,而說實話,我也不敢保證能保你周全。”


    寧貴嬪嫣然一笑,道:“娘娘請放心,我好歹也是家族裏盡心培養的嫡女,就算不能傷到旁人一二,可是自保卻是夠了,我絕不會拖娘娘的後腿。”


    白蘇燕歎息道:“你肯傾心幫我,我又怎會嫌棄你拖後腿,我倒是怕是自己連累了你。”


    寧貴嬪握住白蘇燕的手,認真的道:“我不怕娘娘連累,隻怕娘娘不相信我,不願連累我!”


    “阿凝,得友如此,是我白蘇燕的榮幸。”


    寧貴嬪可以說是白蘇燕真正意義上的第一位同輩的友人,是她到宮中後收貨的第一份毫無雜質的單純的友情,這份情當然令她是又驚又喜,深怕是自己發夢。


    冬至與夏至也是很為主子高興,她們與主子的感情自然也是深厚的,但是因身份地位使然,總是有一層隔閡,這層隔閡可能也不是太過要緊,卻總有些不對等的拘束,現在有寧貴嬪這位好友相助,白蘇燕在這宮裏終於不是單打獨鬥,一個人艱難前行了。


    對於瑪瑙的事,如前文所提,各宮態度不一,下人們隨了主子,也是態度不一,可是個別卻對她能爬上龍床而生出嫉妒之心,大半宮女都是民間選秀女時落選,或自願或半引誘或強迫的讓她們成了宮女。


    哪個女兒不懷春,尤其是這寂寞的深宮之中,每日裏大多時候能看到的要麽是太監要麽是侍衛,而前者隻能算是半個男人,年紀大些的宮女還好,她們已經在這宮中被消磨了太久,不會再做什麽嬪妃夢了,她們更加希望日子快點到頭,快點放她們迴家,拿著在宮中儲蓄下來的銀子,找個老實會過日子的,平平安安的生活。


    年輕的則還不夠成熟,她們對這個華麗的金籠子還抱有一種不切實際夢幻般的想象,瑪瑙這日在銀妝堂裏,已經打發了不知道第幾個上來拉關係的陌生宮女,她們每一個一上來就熱切的拉住她的手,好像她們多麽親密,就如眼前這一個。


    “好姐姐,妹妹這是特地趕來恭喜你的,一點子小心意,請你笑納。”眼前這位論模樣還算可人,卻在眼波流轉間自有一股嫵媚風韻,身段玲瓏有致,走路時,自有一種風情。


    瑪瑙不接,隻冷冷的道:“這裏是張婕妤的寢宮,不是你這個下人可以入內的,趕緊走!”


    那位可人卻並不識趣,仍是笑嘻嘻的道:“姐姐何必這樣拒人於千裏之外,姐姐也該知道,都做下了這等事,哪怕張婕妤再好『性』也是容不得姐姐的,不如趁早另做打算,妹妹就是想著趕早過來給姐姐投誠的,隻希望姐姐日後提攜妹妹一把,妹妹感激不盡。”


    瑪瑙厭惡的側過身,道:“再不走,我可要叫人把你扔出去了!”


    那位可人兒不知是真不會看人臉『色』,還是故意的,湊近了些說道:“妹妹知道姐姐肯定不樂意妹妹在姐姐身邊活學活用,所以請姐姐放心,我呀,隻願姐姐幫我指給哪個侍衛就成。”


    聽到這,瑪瑙是真忍不住了,怒道:“小鏡子把這賤人給我拖出去!”


    又命人關了銀妝堂的門,瑪瑙有些悶悶不樂的迴到內院,細心的將張婕妤的一應貼身物品收拾歸整,為了防範每樣可能近身張婕妤的東西,瑪瑙都會細細的查看,避免他人暗中使手段。


    檢查完內室的情況,瑪瑙甫一出門,一名小宮女湊上來,小聲的道:“姐姐,伏龍殿那邊傳來消息,要姐姐今晚也候著。”瑪瑙不言,隻點了點頭,就繼續做自己手上的事去了。


    而銀妝堂這邊熱鬧成這樣,穆妃這個主位自然不可能是不知道的,甚至可以說是有意放任的,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突然就覺得一切都很沒意思,不想去管也不想去爭,隻守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看護著徐美人以及被順帶的兩個答應。


    不得不說對於心思複雜的人而言,兩個乖巧天真的人總比那些心思詭譎之輩更討人喜歡,看著花答應與惜答應湊在一塊啃著糕餅點心,穆妃對徐美人笑道:“你看她們這樣過得多快活,無憂無慮的,不像我一出生就是養在四四方方的院落裏,抬頭看到的天空也是四四方方的。”


    徐美人並沒有應和,隻笑道:“沒準在這以前,花答應與惜答應也是這樣遠遠的看著娘娘,羨慕娘娘您能衣食無憂呢!”


    穆妃也不生氣,親自為她重新滿上茶,道:“可見人都是貪得無厭的,原先什麽都沒有的時候,反而得到一丁點就覺得滿足,到了後麵越求越多,如同饕餮。”


    徐美人微躬身,雙手接過茶盞,道:“知足常樂,隻是我們都是俗人,自然比不得聖人的清心寡欲,一無所求。”


    穆妃慢慢抿著茶水,自嘲的道:“世事無常,半年以前本宮還是個野心勃勃,發誓定要成為人上人,成為後宮幕後的『操』盤手,將屬於我雲家的榮光給掙迴來,然後木氏給了我狠狠的一巴掌,徹底將我打醒。”


    徐美人安慰道:“娘娘,這些都過去了,您又何必時時惦記著,左右這夭華夫人也是迴不來了。”


    穆妃幽幽的看著她,看得徐美人有些怕了,才反問道:“你也覺得木氏她沒死?”


    徐美人道:“我也說不上來,隻是第一眼看見夭華夫人,我就覺得她和我們不一樣,她的莫測心思、詭譎算計,可樁樁件件到了最後於她又有什麽好處呢?倒像是在拿自己給旁人鋪路。”


    穆妃先前一直沉浸在被夭華夫人算計而失了孩子的悲痛中,之後更是聽到不想聽這人的名字,若不是今日她自己主動提起,徐美人也不敢把自己一直以來的猜測訴諸於口,如今穆妃冷靜下來,聽徐美人娓娓道來,情緒上反而沒什麽起伏波動。


    “她是為了誰,又與我們有什麽相幹的?左右我們還不是別人腳下的一塊墊腳石而已。”穆妃看著杯中的舒展的茶葉,神『色』莫辨。


    徐美人雖然位份低,所能看到的也都有限,但是她直覺的覺得這不對,越平靜後頭掀起的波浪也就越大,甚至這一頭波浪打下來,很有可能會將四宮裏的所有人都衝垮。


    一名小宮女湊到珊瑚旁邊悄聲說了一句話後退下,珊瑚上前屈膝一禮,道:“啟稟娘娘,瑪瑙叫人關了銀妝堂的大門。”


    穆妃這才抬起眸來,道:“不奇怪,她主子又不在家,大敞著門做什麽,不過這銀妝堂以前本宮是不是太小看了些?怎麽多天了,本宮的人居然一個都『插』不進去。”


    珊瑚道:“是奴婢們無能。”


    徐美人道:“娘娘不是說不想再用張婕妤了嗎,而且近日太後對娘娘態度不也有所鬆動?”


    穆妃趁著張婕妤不在,便上趕著到鳳棲宮伺候珝月太後,便是太後不見她,她也不氣餒,去得更加勤快,久而久之,珝月太後也就放她進來用一兩杯茶。


    “哪有你說的這樣容易,想巴結太後的後宮裏豈止我一個?”穆妃將手中不知不覺就冷了的茶水隨手潑到地上,“罷了,一切都急不來,慢慢來吧,既然已經放了餌,怎能沒見到獵物上鉤就半途而廢了呢!”


    徐美人在旁靜默不語,對於穆妃的決定她從來都是不置一詞的,一來是她天資有限不能幫穆妃出謀劃策,同時她自己也不願意摻和進這些『亂』七八糟的事裏去;再來她現在的想法和當初的舒貴嬪一樣,一票人全部下水是非常愚蠢的行為,總要有個人在岸上拉著繩,免得所有人都淹死在其中。


    在遠處看似啃糕點啃得很專心的花答應,眼中閃爍著奇異的情緒,她自小就是街邊的叫花子,早就養成眼觀八路、耳聽八方的習慣,久而久之還真讓她練出了一些耳力,將穆妃與徐美人之間的對話聽得一絲不拉。


    她嚼著嘴裏口感上好的糕餅,心裏卻在冷笑與不屑,她很討厭穆妃這樣的人,明明有著這許多東西,還嫌不足,“何不食肉糜。”


    “什麽?”惜答應在這段時日裏一些簡單的詞語總算能說靈清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春閨夢裏人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一樹桃夭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一樹桃夭並收藏春閨夢裏人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