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泉公主的話其實也暗示了流國現在的態度,我們流國現在自顧不暇,就不管你們兩國之間的小心思了,流國隻想早點看到公主出嫁好放使團們迴去,當然大傾皇帝我們還是很樂意和大傾和平相處,往來互通的。


    這一下和稀泥倒讓殿中爭鋒相對的氣氛稍稍緩和,但大傾與原國雙方依然呈水火不容之勢,隻是顧忌第三方在場,又有不斬來使的共識才沒立刻撕破臉。


    “嘉嘉夫人請迴座,”洛霜玒就把人打發了,然後笑得越發溫文爾雅的對衛寒川與靈泉公主道,“孤早就命人快馬加鞭令太常寺卜算了三個日期供太子與公主挑選,下月初四、十一、二十五都是吉日,不知太子與公主意下如何?”


    衛寒川與靈泉公主對視一眼,衛寒川起身拱手道:“靈泉乃是本宮胞妹,初四太過匆忙,本宮也怕委屈了靈泉,而本宮離開流國日久,也該早日啟程,不如下月十一,本宮親眼看靈泉過門了,也好放心迴國複命。”


    “如此便訂下九月十一日,霜璃。”


    洛霜璃亦起身,小大人一個鄭重的道:“臣弟領命,請太子殿下放心,本王會好生對待靈泉公主,日後定然尊之敬之,永結同心。”


    如果這不是自己的婚姻,靈泉公主看著這樣一個『乳』臭未幹的小『毛』孩大放厥詞一定當場笑出來,可是這是她自己的境況,笑不出來她還得笑,裝作一個未嫁的新娘對未婚夫的承諾,『露』出一個既欣喜又羞澀的恰到好處的微笑。


    別說靈泉公主覺得心裏別扭,洛霜璃這個小大人也感到怪怪的,身為皇室宗親他早就知道自己的婚事不可能那麽簡單了事,可他也沒準備這麽早就成親了,按原來的人生計劃,他還是想和一般公子哥一樣尋花問柳一番,等母妃提起了,找個不討厭的、趣味相投的、母親喜歡的就娶了。


    此時此刻,前殿洛霜璃的心聲幾乎就是瓊太妃的心聲,當珝月太後委婉的和她說出聯姻之事,嚇得她直接蹦了起來,下意識反駁道:“這不太好吧?皇兒還這麽小,娶個夫人迴來什麽也不能做,隻怕委屈了靈泉公主。”


    珝月太後也是無奈,道:“流國這次嫁了一個王後嫡出的公主過來,我們也不好委屈人家嫁到旁支裏去,再有流國又不是戰敗求和來的,是想與我國永結秦晉之好,三代以內不興戰火,事關兩國和平,若讓她做了陛下的妃嬪,豈不是折辱了人家。”


    瓊太妃平日裏看著傻,但也不是真的傻,她在宮裏也是十來年的老人了,耳濡目染的也明白有些事不是太過分,為了孩子她都可以豁出臉麵去鬧一鬧,這事說穿了根本沒有他們母子置喙的地方,珝月太後肯這樣心平氣和的通知她一聲,已經是給臉了。


    “妹妹以為如何?”


    還能如何,瓊太妃隻得訕訕然的道:“全憑太後與陛下做主了。”說實在的她是很想衝著珝月太後吼一句這兒媳『婦』我家皇兒才不娶,要娶讓你家的那兩個娶,娶外國公主是那麽好娶的,兩國若一直和平下去倒也能夫妻和樂,要是起了爭端,闔家上下在京裏的處境都要尷尬了。


    想是這麽想,關鍵時刻自以為還是聰明的瓊太妃當然不敢說出口,但是眼裏是遮不住的不痛快,這點不痛快也讓珝月太後給忽略過去了,瓊太妃在她們這一輩中年紀最小,她入宮時一切已成定局,她們母子便一直被排斥在漩渦之外。


    最重要的是見過了太多包括自己這樣的心思複雜、城府深沉之人,而瓊太妃自小被家人小心嗬護著,天真可愛與這座華美宮殿格格不入,反而讓人忍不住想去嗬護這份單純,故而有時候她的那點小癖好,隻要不犯到自己頭上,偶爾自己撞上了還會幫她遮掩一二。


    當然,這般不合常理的安排,除了陛下與太後的私心,最要緊的就是極樂王掌一方大軍,他的極樂王府可以說是大傾的軍事重地,怎麽能讓一位外國公主靠近,畢竟白家荼蘼帝姬的前車之鑒還猶未遠矣。


    瓊太妃不傻,她父親也是當將軍的,自然明白一軍將領府邸的重要『性』,明白了卻不代表自己心裏就願意呀,這般便有些怏怏的,臉上也鬱鬱寡歡的。


    珝月太後安慰她道:“這位靈泉公主哀家看過,模樣出挑、品行端正,你若還不放心,哀家找個時間將她召來讓你看看,可好?”


    瓊太妃仍是不開心,出口的話就有些怨氣,道:“看了也沒用,啊,臣妾是說臣妾是相信太後與陛下的眼光。”


    珝月太後一直以來就有種把她當自己的孩子看,也不甚在意,拍了拍她的手轉開話題,道:“過不久,楊老將軍夫『婦』要進京,你們也有十多年沒見了,這次正好可以見見。”


    一提起父母,想起在家時父母的偏愛,兄長們的護佑,又想到自己進宮後獨自一人,孤單寂寞、心驚膽跳的,遇事都不知道和誰去說,一時間淚如雨下,嚶嚶哭泣。


    她入宮本就是帝王製衡父親的一種權術,當時父親是楊家軍主帥,大哥二哥又是軍中新秀,其餘幾名哥哥也各有一番作為,兄弟子嗣多還大半都入了朝堂,領一方要職,自然而然的成了由父子血緣維係起來自成一派的“黨羽”,瓊太妃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入的宮。


    先皇既舍不得楊家這麽多優秀的人才,但又不放心這龐大的一家子,必須要捏著一個人在手裏,先皇手上沒有可以嫁的公主或者帝姬,便把注意打在楊家最小也備受寵愛的女兒身上。


    自此之後,山高水遠,天各一方,見上一麵都難,其實更多的是她怕,她怕一見到自己的親人就忍不住的哀求親人們帶自己走,帶自己迴家,這裏好可怕,別留她一個人,但是她不可以,不能這樣做,這樣做以後自己的家人、自己的家族可能就因為她的任『性』遭遇滅頂之災。


    瓊太妃真的像她表麵看起來的這樣無憂無慮的嗎?真的還是將軍府裏的那個不知道愁為何物的天真小女孩嗎?


    珝月太後緩緩伸出手摟過她,任瓊太妃將眼淚鼻涕蹭了自己一身,說實在的她最羨慕瓊太妃的就是她擁有真心疼愛她的父母,而自己的父母不是不愛她,隻是比起自己他們更愛自己的切身利益。


    前殿的宴會漸漸靠近尾聲,目前看來也是賓主皆歡的場麵,流國衛寒川帶著靈泉公主先行請辭:“陛下,按貴國風俗,新郎新娘婚前不宜見麵以免衝喜,入鄉隨俗,本宮就先帶著皇妹迴去待嫁。”


    正此時,一直不發一言的原國國主完顏郎煌忽然出聲道:“這幾日孤聽了幾場戲,覺得挺有意思的,陛下唱得《西廂記》比書上寫得更好。”說完行了一禮便帶著嘉嘉夫人退下了。


    衛寒川冷汗都要冒出來了,這原國的人是跟他有仇嗎?不能等他走了以後再解決你們自己的矛盾嗎?


    洛霜玒也不見生氣,揮手道:“太子與公主請。”


    衛寒川拱了拱手,道:“陛下乃乘風直上的鯤鵬神鳥,豈是這類眼界狹隘的夏蟬可以高攀的,再者憑大傾與我流國之力又何愁畏懼他一個小小的原國。”


    洛霜玒道:“太子說的是,有道是燕雀安知鴻鵠之誌,太子殿下可堪比那鴻鵠了。”


    “一點野望讓陛下見笑了。”


    “太子殿下謙虛了。”


    靈泉公主看著兄長與大傾皇帝打機鋒,眼中隱隱流『露』幾分擔心,看樣子什麽三代以內不掀戰火,恐怕都是空話了。


    待離開了招待外賓的故人殿,白蘇燕抬了抬手令左右人退下,洛霜玒也沒阻止她這堪稱放肆的舉動,問道:“愛妃有什麽想問的嗎?”


    白蘇燕湊上前,試探的問道:“不知陛下怎麽處置陳貴人?”


    洛霜玒挑了挑眉,打趣道:“怎麽愛妃這是想認個妹妹嗎?”


    “請陛下不要拿臣妾打趣,臣妾雖然身在宮中不太清楚秋彌發生的事,但是端看今日嘉嘉夫人的言行,原國的目的便不單純,臣妾是不知道您與夭華夫人達成了什麽協議,但是舒貴嬪終歸無辜。”


    洛霜玒依然笑容清淺,不見一絲一毫的情緒,道:“孤明白,所以孤已經備下旨意,給她死後的哀榮,對她的胞妹與家族也有封賞。”


    白蘇燕張了張嘴,終究沒有再說旁的,到此已經沒什麽好說的,舒貴嬪就算活著也迴不得宮裏了,皇室最重顏麵,正是如此,一個流落在外的妃嬪不管她有沒有遭到侵犯,她都被視為“不潔”的,最好的辦法就是遠走他鄉,隱姓埋名地活下去。


    可是如果一個人好不容易從狼窟裏逃出來,本能的第一個反應就是迴家,現在就祈禱著陳家看在血緣親情的份上,能妥善安置舒貴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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