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霜玒這才轉首看向溫玉夫人妍麗的容顏,不答反問:“謙貴嬪惹到你了?”


    溫玉夫人歪了歪頭,道:“陛下以為呢?”把皮球踢迴給他。


    洛霜玒垂眸,重新將目光放迴書上,淡漠的道:“雨歇宮本就是由你執掌,獎賞懲罰一概由你做主。”


    溫玉夫人這才起身,叉手揖禮,謝恩道:“臣妾謝過陛下。”她玉頸上的拂塵這才撤走。


    溫玉夫人見目的達到了,也不久留,婀娜多姿的向外走去,臨到門口,又扶著門沿,迴眸一笑,道:“陛下若覺得長夜寂寞,孤衾枕寒,臣妾的柳『色』殿永遠掃榻以待。”滿意的看見梁雨安瞬間青了的臉,她掩唇大笑著出門去。


    笑聲漸遠,洛霜玒扔下書卷,問道:“溫陸氏如何了?”


    梁雨安躬身道:“兩頰紅腫,牙都被打掉了兩顆,想來等她迴去後,溫家也將是惱火異常。”


    洛霜玒冷笑道:“堂堂族長夫人在宮裏麵子裏子都丟幹淨了,能不惱嗎,偏偏他溫家現在空有個一品將軍的名頭,族中子弟習慣了拿女人和王家換名位,實際的權利卻是一點都沒撈到,這樣的家族也能算是五望族之一,也是可笑。”


    梁雨安道:“溫家前人兢兢業業,文臣武將多有建樹,溫氏的太妃們也多是恭謹淑婉,隻可惜子孫後輩不太爭氣。”


    洛霜玒道:“我大傾被這些所謂世家望族割據太久,不僅朝堂上一眼望去都是這些四大世家、五大望族的,連孤的後宮裏也全都是這些人家裏的,有個不一樣的也全都是他們的門生,把無門無路的寒士統統擋在燕京之外,如今大傾底子尚可,再過個幾代也要步上大越的後塵!”


    梁雨安寬慰道:“陛下遠見卓識,必能使大傾江山永固。”


    洛霜玒站起身,活動活動肩臂,道:“公公您也別說這些空話了,千秋萬代不過是個奢想,公公您是過來人,最是清楚不過,孤隻希望孤活著的時候,能為大傾、為之後的人做更多有益的事,隻希望後人評價孤時,找不到孤的過失便足矣。”話到最後有些自嘲的味道。


    “陛下有此仁心,後人之福矣。”梁雨安投誠這少年帝王正是看在少年帝王這份赤子之心。


    曆朝曆代有太多雄心萬丈的帝王君主,也有太多驕傲自滿的開國之主,他們都希望自己的王朝能百世、千世甚至萬世,卻沒有一個人像少年帝王這般看得清醒,隻希望在今朝為大傾、為大傾之後的王朝鑄下千秋基業,而不是幻想著將大傾延續千秋萬代。


    “迴禦書房罷。”


    “諾,”梁雨安轉而又問道,“陛下今晚的晚飯擺在哪?”


    洛霜玒走在前頭,頭也不迴的道:“禦書房。”


    溫玉夫人心情頗好的迴到柳『色』殿,白蘇燕已經等在那,見她迴來,迎上來見禮,“給娘娘請安了。”


    溫玉夫人很是愉悅,說話都有些眉飛『色』舞的,“妹妹怎麽來了,有什麽事嗎?”


    白蘇燕看她這容光煥發的樣子,腹誹道:這是和溫家多大仇多大恨整了個溫陸氏,能讓她這樣開心。


    嘴上則將自己與珝月太後定下如何處置窈室林的方案一件不落的說與溫玉夫人聽,溫玉夫人在主位坐下,擺了擺手道:“太後與妹妹定了就好,不必問本宮,若有什麽需要知會一聲便好,本宮定當全力配合。”


    白蘇燕本想馬上告辭,想起純貴嬪與良嬪之言,又有幾分猶豫,溫玉夫人覺察了,便問道:“妹妹還有別的事?”


    白蘇燕搖頭道:“無事,快晚飯了,就不打擾娘娘了。”說罷一禮後退下。


    “妹妹慢走。”


    白蘇燕其實覺得自己很沒用,看不透這宮裏的任何一個人,每個人都不像表麵看起來的那麽簡單,都有屬於自己的秘密,夭華夫人是,溫玉夫人是,其她人都是,想想自己,又覺得可笑,自己不也是嗎?


    自己看別人看不透,別人看自己也未必能看透,這樣一想,原先的一點鬱結又馬上一掃而空。


    “嬪妾見過妍妃娘娘。”


    走至半途,白蘇燕的鸞轎被人攔下,掀起轎簾卻是從不曾說過話的錦嬪,“免禮,錦嬪這是剛從英嬪那迴來,你們姐妹倆感情真好,比之陳家那對雙胞胎也是不遑多讓了。”


    錦嬪笑容可愛,道:“謝娘娘誇獎,嬪妾其實一直都想著有一日能去娘娘那請安,就是陪著娘娘說話解悶都是好的。”


    這話可就有意思了,白蘇燕收起了笑容,道:“錦嬪這是有事要同本宮說嗎?”


    錦嬪近前,壓低聲道:“嬪妾與英嬪相處了這許久,發現了一些有趣的事,娘娘就想在這聽嬪妾說嗎?”


    白蘇燕一挑眉很是意外,道:“那你跟著來罷。”


    “嬪妾遵命。”


    白蘇燕的鸞轎旁跟著一個錦嬪,不緊不慢的向霜泊宮行去,而拐角處,蘭貴嬪徐徐走出,看著她們一行人,神『色』間諱莫如深。


    這宮裏背叛與被背叛從來都未停過,誰都想做那個捕黃雀的人,可同時,每個人又都是螳螂麵前無知無覺的蟬蟲。


    白蘇燕並沒有帶著錦嬪迴流螢殿,而是改道往禦花園,命人停了鸞轎,錦嬪*上前扶住她的玉臂,巧笑嫣然的道:“娘娘,請小心腳下。”


    兩人沒有馬上進入正題,相攜行了一段路,錦嬪還同白蘇燕說起禦花園中的風景來,“娘娘您看,知道您要來,這千瓣蓮1都競相開放,還有那邊的紅台2。


    呀,娘娘,這青『毛』節3雖然常見,但是居然生出了並蒂蓮,可是好兆頭,托娘娘鴻富,嬪妾才有幸一觀這並蒂蓮。”


    白蘇燕不語,自頭上抽下一支玉搔頭,手腕翻轉,玉搔頭急『射』而出,刺破了並蒂蓮中的一朵,另一朵完好無損依舊亭亭玉立。


    “娘娘不愧是軍武世家的女嬌娥,這一手讓嬪妾佩服,”錦嬪一麵奉承,一麵察言觀『色』,“不過這花開並蒂再怎麽稀世罕見也不如這一枝獨秀來得好,娘娘您覺得呢?4”


    聽她話裏話外是暗示如今溫玉夫人與她平分一道鸞符,白蘇燕看著自己不如一般閨閣女兒細嫩的手指,道:“你不是來同本宮談論英嬪的嗎?”


    錦嬪轉了轉眼珠,道:“娘娘明鑒,此英嬪非彼英嬪,不知娘娘可聽說過王英兒此人?”


    白蘇燕繃著臉,心裏卻是嘟囔個不停:王家好歹也是家大族大,做事如此不周全,現在連錦嬪都知道有王英兒一人,不知道宮中其她人是不是都知道了,紛紛在看王家的笑話。


    “聽過,王嬪的一個表妹,聽說身體不太好,怎麽了 ,你不會想跟本宮說這英嬪是王英兒吧?”


    “正是如此,”錦嬪微微湊近了些,“這多虧了珝月太後賜下的封號,嬪妾才想起來,一開始嬪妾也不願相信,畢竟沈曼兒是嬪妾的表姐,嬪妾迴去後對英嬪幾次試探,而以前的大小事,這英嬪都答得上來,可偏偏她王家忽略了一件事。


    我那曼兒表姐小時候和嬪妾一塊玩鬧,有次雨後路滑,她為了保護嬪妾,抱著嬪妾跌了一跤,她手臂因此劃傷,嬪妾年紀小怕被大人責罵,曼兒表姐便沒有告訴家人,故而未能及時醫治,在她小臂內側留下了抹不去的疤痕。


    當然,女兒家身上留疤總是不好,姨母花了不少力氣,才讓曼兒表姐手臂上的疤痕淡的看不清,但是對著光細看,卻還是能看見一道的,可現在英嬪的小臂上卻沒有這道疤,所以娘娘你覺得這個頂替了曼兒表姐的人是誰呢?”


    “興許是錦嬪你多心了,為了選秀,沈大人夫『婦』為女兒前程花了重金為英嬪求『藥』也未嚐不可,再說了王家若真做出這等鳩占鵲巢的蠢事,怎會不知會珝月太後,珝月太後她老人家多精明的一個人,又怎麽會光明正大的把這‘英’字賜給英嬪,廣而告之這是王英兒,豈不是打自家的臉?”


    錦嬪道:“那娘娘以為,王家憑什麽放棄王嬪?當日之事,你我皆在場,王嬪之敗,敗在自己身邊的大宮女反水,除了王嬪自己,娘娘以為還有誰能指使得動她身邊的宮女?還有順貴人一個無甚關愛的人就恰好死在那了?”


    白蘇燕收迴被錦嬪托著的手,似笑非笑的道:“說穿了,這些都隻是你的臆測,沒有實證,本宮總不能因為你的一些想象就上報給太後她老人家,讓她老人家給英嬪定罪吧?”


    錦嬪一愣,垂下鴉羽般的長睫,道:“賤妾一時驚恐失言了,請娘娘責罰。”


    “無事,畢竟你年紀小,遇到這樣的事總是害怕的,”白蘇燕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香肩,“你若是真不確定,不如去信讓令尊幫忙調查一二,也好過你自己懸心。”


    錦嬪眼中一亮,屈膝一禮,道:“嬪妾謝娘娘指點,嬪妾這就迴去寫信,便不打擾娘娘賞荷的雅興了。”


    “去罷。”


    123都是荷花的品種,其中千瓣蓮是荷花中的精品


    4來自化用了《美人心計》戴春榮老師飾演的呂後在花園裏賞花時的台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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