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瞧瞧。”窈室林剛到門口,一纖弱女子淚如雨下的撲進她懷裏,好不可憐,而肖娘子抱著她也不說話,就是哭,哭的旁人都心生憐惜。


    終於,綠意殿裏有個內監忍不住出口問道:“肖娘子,這是怎麽了?”


    窈室林暗恨哪來的蠢貨,隻得撫著肖娘子單薄的肩背,“妹妹快別哭了,我們先進去坐下來慢慢說。”


    肖娘子以帕掩口,仍是抽噎不止,被窈室林親自攙著落座,又親自奉上溫茶,“妹妹可別再哭了,再哭人都要哭幹了。”


    肖娘子也不接,帕子在臉上就沒撤下來,窈室林注意到案上還擺著沒來得及撤下去的空碗,伸手將它撇開,“『亂』糟糟的,讓妹妹見笑了。”


    肖娘子還是不說話,隻管抹淚,窈室林一開始還有心情看她哭,想著看你能哭多久,結果肖娘子那雙柳葉眼像兩汪泉眼,淚水源源不絕的,還哭得我見猶憐,讓春意殿所有宮娥內監都心軟了,有意無意的帶了點埋怨的意味悄悄看著窈室林,看得她怒上心頭。


    麵對肖娘子紅紅的眼眶還要放軟了聲音,“到底怎麽了,聽說你還押了兩個人過來,是這兩個犯了什麽錯嗎?”


    肖娘子哭泣聲更高了,她的大宮女掛畫道:“窈室林見諒,我們小主是被嚇到了。”


    “嚇到了?這兩宮娥做了什麽讓妹妹哭成這樣,你們說!”窈室林已經不耐煩再理肖娘子她們了,直接問被壓著跪到地上的兩個宮娥。


    兩個宮娥也是一臉委屈,一位略年長些的迴話道:“窈小主明鑒,奴婢正在幫肖小主的衣物,不知是哪裏做錯了,忽然樂公公就過來了,說奴婢偷東西,押到春意殿來了。”


    “這……”


    掛畫板著臉,憤憤的斥道:“你居然還敢狡辯,小主有讓你整理嗎?我家小主閑著沒事,那你們尋開心的?小主快別哭了,窈室林在這,定不會再讓這兩個小蹄子造次了。”


    窈室林無奈,卻還得聽聽她能說出什麽話來,“好了,有我在,哪能讓妹妹受委屈了。”


    肖娘子這才從帕子裏抬起臉來,欲言又止的,又像是在窈室林的目光中得到了勇氣,道:“這兩個,剛剛掛畫說了,那個沒說話的在打掃外院時,我吩咐她將院裏的落花收起來,她卻不聽我的,還頂撞,如此有骨氣的我是不敢用了。”


    掃外院的直喊冤枉,“小主,外院種的是香樟樹,沒有花的。”


    “你看,我都沒說她一句,她頂我兩三句,長此以往,今天頂我五句,明天十句的,以後時不時還要頂替我做這娘子,”肖娘子說著又涕淚縱橫,“我知我出身不好,你們都看不上我,我都知道。”


    窈室林聽她越說越離譜,勸慰道:“妹妹這是什麽話,你是陛下親封的三品娘子,誰敢看低了你……”


    “姐姐這是說我無理取鬧,想太多了,委屈了她們,要向她們請罪了!”


    窈室林這下明白,肖娘子就是來撒潑鬧事的,“如果你實在不喜歡,我給你把人換了。”


    肖娘子聞言驚恐的搖頭道:“我不敢要了,您行行好千萬別再塞人進來了,我怕了,都是壞人,都是壞人!”一麵說著,一麵手腳並用的往旁邊躲。


    掛畫忙幫著肖娘子討饒,“窈小主贖罪,我家小主實在是被嚇破膽了。”


    窈室林冷笑,還不待她開口,肖娘子又撲過來拉住她,哭訴道:“姐姐,您善良美好,溫柔可親,待我們這些人都是一碗水端平,妹妹冒昧請您體諒我,可憐可憐我,我日日夜夜都怕這兩個宮娥使壞,偷偷紮小人詛咒我,嗚嗚嗚——”


    窈室林強壓著火,哼了一聲,道:“你們也聽見了,我也容不下你們了,自己去司正司領罰罷。”


    “小主、小主,奴婢錯了,饒命啊,小主!”兩名宮娥哭喊著被拖了出去。


    窈室林道:“好了,妹妹可放心了,若不放心,你自己去司籍司挑選如何?”


    肖娘子哽咽著,道:“謝姐姐,但我那說著是柳葉院,也就是單獨住一個屋子罷了,不用這許多人,就這幾個人,清靜又讓人放心。”


    窈室林勉強笑道:“若以後還有什麽事,盡管來找我,我好歹掌著南苑,能做的很多。”


    肖娘子一臉感激零涕的模樣,正跪揖拜,“妹妹謝過窈室林。”


    含笑目送肖娘子主仆離開,等她們身影消失在眼簾,窈室林立馬變了臉『色』,抬手打翻了案幾上的茶具,怒道:“剛剛是哪個奴才多嘴,給我自己滾出來,否則你們一班內監,我就統統投進司正司了!”


    一名年輕看起來不過十三四歲的小內監,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窈室林笑容和煦,說出來的話卻殘忍至極,“看不出來都去勢了,還曉得憐香惜玉,把他給我摁在這碎辭上,跪上一個時辰,然後扔到司正司裏!”


    “小主饒命,小主饒命,呃——啊——啊——”


    染墨顫抖著,小聲道:“小主,讓他這樣叫著,別的宮裏都會聽見,對小主名聲有礙。”


    “也是,”窈室林陰狠的道,“那就把這些碎瓷吃下去,吃完了就不用跪了。”


    走出一段路的肖娘子一行人,聽見內監尖利的慘叫,樂公公擔心的道:“小主此次得罪了窈室林,恐怕不好。”


    肖娘子拿著幹淨的手絹擦拭著臉上的淚痕,麵無表情的道:“你們沒注意到她吃剩的東西,那是牛『乳』兌珍珠粉調的稠羹。”


    掛畫一驚,“窈室林那麽大膽?”


    樂公公歎息道:“三年清知縣,十萬雪花銀。”


    肖娘子冷笑一聲,“能成為南苑第一人,那會是簡單的。”樂公公眼帶複雜的看了她一眼,這宮裏變得麵目全非的又何止窈室林一人?


    南苑中的苑人也不都是傻人,好幾個月都不見召幸,也察覺出不對來,其中一名叫單紫的單苑人是津城人,有個遠方表哥就在敬事房做活。


    兩個約定了在僻靜地方見麵,初一到,單苑人的表哥小單子直接的道:“小主,您便別為難奴才了,奴才已經盡力了,無奈那窈室林抓著師傅的把柄,除了窈室林,其她小主隻讓一個月上一次,每次就一個人,奴才連著兩個月都放了您的,無奈陛下不翻啊!”


    “一個月一次,一次一個人?”單苑人氣得臉『色』鐵青,怪不得她們這些人快三個月沒被翻牌子,居然是某人用了這樣的下作手段。


    小單子也是無奈,“小主,奴才人微言輕,也就在擺放綠頭牌時,耍點小聰明了。”


    單苑人強打笑容,“多謝表哥了,這裏一點小小的心意,你拿去就當是壓驚好了。”


    小單子推辭道:“你我親戚,哪用得著這麽客氣。”


    單苑人道:“表哥也是當值時,尋空跑出來的,萬一讓人抓住拿去疏通也是好的。”


    “這……我就收下了,小主也快迴去罷,沒準今晚就輪到小主了。”


    “先謝過表哥吉言了。”


    單苑人陰沉著臉迴來,同屋的李苑人焦急的上前,一疊聲的問道:“怎樣,可問清楚了?”


    單苑人關好門窗,在案邊坐下,狠狠灌了兩杯冷茶,才覺得把心火壓下去,“除了窈室林,其她人的牌子輪著一個月才上一次,每次隻一人。”


    “什麽?”李苑人大驚失『色』,差點把茶盞給摔了,“我們本就處處受北苑的打壓,她居然還憑著手中權力壓得更狠了,按她這說法,幾時才輪得到?”


    南苑的妃嬪本就不易,沒家世背景,又不讓出南苑範圍,禦花園都不讓去,全憑君王偶爾看見綠頭牌能想起她們,翻一迴牌子,窈室林此舉是在根上斷了她們的生路。


    李苑人跳起來道:“不行,我們不能坐著等死!”


    “迴來,你無憑無據的能幹什麽?”單苑人家是皇室名下的在冊的奴仆,對宮裏的是也略知一二,早有心理準備,加上這一段路也冷靜了下來。


    “我……”李苑人哭喪著臉,“難道任憑陛下將我們忘了,然後孤獨寂寞的老死在這屋裏?”


    單苑人也是無可奈何,即使知道了是誰下的黑手,卻也拿人家沒辦法,咬牙切齒道:“等,我們一齊等!”


    李苑人泄氣道:“也隻能這樣了。”


    “是我們!”單苑人強調“我們”二字,“南苑可不止一兩個苑人!”


    “對、對啊,我們可以稍作暗示,提醒其她人,我還不信,運氣真這麽差,一次都翻不到其她人了!”


    兩人湊在一起,詳細做了計劃,李苑人家裏是開酒樓的,耳熟能詳的手藝不差,利索的跑去小廚房炒了幾盤小菜帶上,便一齊去隔壁冬宮,尋另外三名苑人說話。


    冬宮獨芳弄甲子——


    住這裏的三名苑人,都是西北那邊的人,尤其名喚阿惜的惜苑人是維族人,五官較普通漢族女子要深邃立體,極擅當地的異族樂舞,單、李二人相攜而來時,她們三個正在院裏載歌載舞的,很是熱鬧。


    惜苑人見到她們,還很熱情的上前拉她們一塊跳舞,李苑人護著食盒,道:“快別,小心打翻了菜。”


    惜苑人停下舞步,她的漢話講得有些磕磕絆絆的,“早聞見了,香。”


    單苑人輕笑道:“近日李姐姐突然興起下廚做菜,我想著單我倆相對也是無聊,就過來找你們一起用飯,人多也熱鬧些。”


    花子,花苑人是一眾人裏年紀最小的,鼻子抽動著就湊上來,一臉饞相,“我口水都要流出來了,好姐姐快上桌,開飯吧!”


    銀鏡,鏡苑人是在場最纖細的,擺著她不堪一握的楚宮細腰上前,拉住花子調笑道:“平日裏,就你吃得最多,再吃下去可就要胖成一個球了,看陛下還喜不喜歡你。”


    說到陛下,在場諸人皆臉『色』一黯,花子也覺得自己也沒那麽餓了,嘟著嘴道:“上次陛下還笑話我,說我肉肉的可愛,可現在都好幾個月了,陛下當時一定是拿我尋開心的,這麽多個月了都沒召見,或者他其實是喜歡銀鏡姐姐這樣瘦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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