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蘇燕與閻貴人扶著靜妃迴到落紅殿,秦不尋噫候在那,采菊與折蔓上前見禮,接過靜妃攙著她轉入內室,伺候她寬下外衣,摘去滿頭珠翠,扶她上床躺好,才令秦不尋入內隔著屏風診脈。


    “請娘娘換左手再診。”


    白蘇燕本以為是這些天的流言讓靜妃憂心煩擾,以致體虛,多休息一下便好,不想連秦不尋都要左手換右手的輪著診這樣嚴重,閻貴人已忍不住出聲問道:“秦太醫,姐姐沒事吧?”


    秦不尋麵上『露』出喜『色』,拱手作揖,“啟稟娘娘,還請娘娘請胡太醫、吳太醫前來與微臣一塊會診。”


    三名太醫會診意味著什麽,無人不知,閻貴人不勝欣喜,真誠的恭賀道:“風止宮果然是一等一的風水寶地,恭喜姐姐,姐姐大喜啊!”


    白蘇燕也跟著道喜,聽見“啪嗒”一聲,循聲看去,見小小的垂佑帝姬躲在重重帷簾之後,稚嫩的小臉上無半點血『色』,腳旁落著一個布娃娃,看著內室的目中陰晴不定。


    之後,三名太醫會診,確定靜妃有孕,但今日在待鳳宮前跪久了,動了胎氣,接下去須得臥床靜養,連用七日的安胎『藥』後再行請脈。


    靜妃撫著自己的小腹也是一陣出神,采菊折蔓在一旁也為主子高興,折蔓甚至開行地落下淚來,此刻,垂佑帝姬自外間跑進來,撲到床沿,軟軟的問道:“母妃,紅線這是要有弟弟或妹妹了嗎?”


    靜妃慈愛的『摸』了『摸』小帝姬的發頂,道:“紅線喜歡弟弟還是妹妹呢?”


    采菊在旁道:“也要恭喜帝姬了。”


    誰知垂佑帝姬卻抽抽搭搭的哭起來,哽咽的道:“母妃是不是不要紅線了?”


    在場之人皆驚,他們總以為孩子應該是天真無邪的,可這深宮泥潭之中,又有誰能開出那素雅清新的白蓮。


    靜妃愣了愣後,道:“不會,隻要垂佑還喚我一天母妃,母妃就會護你一天,胡太醫,安貴人的龍胎可好?”


    胡不歸隔著屏風道:“安貴人龍胎穩健,微臣待會為安貴人請脈,應能推測出產期。”


    “那你去罷,安貴人的龍胎就全權拜托你了。”


    閻貴人覺得殿裏氣氛詭異,便也請退,“靜妃姐姐,妾身也許久未去探望安貴人了,正好和胡太醫一起了,順便告訴她這喜訊,大家好一塊高興。”


    白蘇燕道:“那本宮先去稟告陛下與太後了。”


    “有勞妍妃了。”


    白蘇燕是在場位份最高的,又有協理之權,自然該由她去稟奏,而洛霜玒剛去了待鳳宮內請安,正好省的她要跑兩趟。


    待鳳宮眠月殿——


    “真的?”這是白蘇燕第一次看見洛霜玒喜形於『色』,以往他總是不動聲『色』、溫文淺笑,好像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令他為之變『色』。


    “傳旨,晉……”


    “陛下,”珝月太後打斷他晉位的口諭,肅然道,“靜妃這半年裏,從小小一個貴嬪晉位至妃位,若再進,恐人心浮動,不利於後宮安定,再說按宮規,三品以上的妃嬪,非育有皇子滿月,不可晉。


    而靜妃原是看在是王嬪臨死所請,尊重死者遺願,又念她多年辛苦,才破例的,還望陛下三思!”


    洛霜玒冷靜下來,卻難免覺得有些掃興,一時間訕訕然的拱手道:“母後說的是,便依宮規頒賞。”


    白蘇燕猜他們母子之間有話說,便乖覺道:“那臣妾便先去安排了。”


    珝月太後看了眼周圍,道:“你們都退下。”


    遣退下人,宮中隻剩下母子二人,珝月太後放下佛珠,軟了神『色』,“哀家知道你一直都喜歡秦氏,她也是個好的,這些年來,不爭不搶,恬淡自如,這些話哀家很早就同你說過了,可今日哀家不得不舊話重提。


    既然坐了這個位置,你就要明白,你是一國之主,是天下萬民之主,多少人看著你的一言一行,你的喜愛或許能帶給一個人無上的尊榮富貴,可也能在一刹那令這個人粉身碎骨,體無完膚,這個道理,你要謹記。


    為君者,不可將喜怒溢於言表,不可讓別人發現你的喜好厭惡,進而掌握你的喜好厭惡來借此發揮,你是君王,你的喜好厭惡,你的一舉一動,所造成的後果不是由你個人承擔的,而是讓大傾王朝從上到下為你受過!”


    “兒臣明白,謝母後教誨!”洛霜玒跪下重重磕頭,“兒臣明白自己該做什麽。”


    風止宮春歸堂——


    安貴人現在快六個月的身子,腰腹粗重,肚子高聳,沒法長時間站立,走路時身子開始不自覺地後仰,看不見腳下,要人小心扶著,否則她自己很容易摔倒。


    胡不歸診完脈後,拱手道:“小主現在宜用些花生、核桃有利胎兒,多食瓜果蔬菜,除適當走動外,切記不可就離,夜裏睡眠時,可將腳墊高一些,雙腿不容易浮腫,另小主的產期,若無意外應在新年前後。”


    安貴人笑道:“有勞胡太醫了。”


    “不過醫者本分,若小主無其他吩咐,微臣先行告退。”


    “胡太醫慢走,黃昏,替我送送胡太醫。”


    閻貴人與安貴人同席而坐,小心『摸』了『摸』她肚子,道:“正好,你的產期在冬日,坐月子時就不會太難受了。”


    坐月子期間,未免風邪入體,要一個月不得洗頭沐浴,夏季炎熱又悶,天天躺在床上,非得捂出痱子來。


    安貴人現在有了盼頭,不再像剛入宮時愁眉苦臉的,再美的人天天板著臉別人看了也嫌晦氣,一笑傾城,“說來,靜妃姐姐可好,我聽說早上太後罰所有人在宮門口跪了半個時辰?”今天晨起,她覺得實在不適,便告訴了靜妃一聲,沒有去。


    閻貴人說起早上的無妄之災,很是無奈的道:“左右還不還不是那些破事,可哪想謙貴嬪、蘭貴嬪她們幾個發的什麽瘋,居然在太後她老人家麵前吵起來,太後她老人家能不動怒嗎?好賴陛下來得及時,否則再跪下去,靜妃姐姐定要當場流產了。”


    “靜妃姐姐福澤深厚,加上秦太醫是她舅舅,太醫院那邊不用擔心,這一胎應是穩當的。”


    “話說迴來,幸好你今天沒去。”閻貴人現在是後怕了。


    安貴人知她心意,感到熨帖,“你放心,太後她老人家哪裏就會來為難我一個小小的貴人,說真的,你自己呢?風止宮可就你一個沒動靜了。”


    閻貴人俏臉上浮出一抹紅暈,轉而正『色』道:“現在我們風止宮兩人有孕,很是紮眼了,再往後靜妃姐姐精力有限,對外界的應付必然會有所缺漏,我得力所能及的幫幫她。”


    “阿悅,多謝你。”


    “謝什麽,”安貴人爽朗的道,“再說了,大家姐妹一場,你們有肉吃,難道還會少我一口湯嗎?”


    安貴人道:“這話我可記住了,你可就是我肚子裏孩兒的幹娘。”


    閻貴人笑道:“以前沒發現你這麽會算賬,以後你的孩兒是多了個人疼,不吃虧,一個人兩個娘,而我才半個孩子呢。”


    安貴人掩唇嬌笑,“怎麽,嫌多呀,我還半個都不想給你,知足吧!”


    “誒,你可剛說出來的讓我當幹娘的,怎麽能這麽快就反悔了,喏,這玉我自小帶著的給我未來的幹兒子的,我先定下來了,你可不許許給別人了!”


    兩人說說笑笑,一室和樂。


    相比風止宮,雪休宮裏邊有些慘淡淒涼,穆妃剛沒了孩子,那頭別人已經有好消息傳來,徐宮人在她旁邊小心觀察她的臉『色』。


    穆妃表情有些僵硬的說道:“那就按禮數送些賀禮過去,注意別拿那些可以藏東西的荷包一類的。”


    “諾。”


    徐宮人還在那惶惶然,穆妃轉頭對她莞爾一笑,半真半假的道:“你呀,別老跑本宮這來,多往陛下麵前湊湊,這宮裏什麽都是虛的,隻有孩子才是實打實的。”


    徐宮人自然明白這個道理,隻她隱隱聽到一個傳聞,說她像極了已故的瑾月太後,若是真的,恐怕日後都難以獲寵,畢竟瑾月太後是當今的嫡母,哪有兒子對“母親”動妄念的?


    穆妃當她是在擔心自己會介懷,便揮退下人,打算與她促膝一談,“丹桂,你看我如今,表麵是風光無限,實際卻是舉步艱難,我這雪休宮裏,個個出身尊貴,除了你,我就是有心抱養一個都難。


    我是雲家女兒,一舉一動都可能會牽扯到背後的宗族,萬一……我說萬一,我抱養了哪個閨女的孩子,日後掙儲,無疑將我雲家也給帶上了,所以丹桂,我隻有你了。”


    徐宮人囁嚅著道:“那……那夭華夫人呢?”


    穆妃笑容燦爛,甚至還有些欣慰,“看,丹桂你不傻不是嗎?”徐宮人在這樣的笑容裏,覺得自己遍體生涼,自己無根無基,最容易被控製,日後真有了皇嗣,奪嫡掙儲也要全部依賴他雲家,甚至徐家的未來也都要依靠雲家。


    徐宮人蒼白著臉叩首道:“賤妾全賴娘娘安排。”


    “好丹桂,”穆妃將她扶起來,拍著她的手,親熱道,“隻要你為本宮生下一個皇子,本宮保你及你的家族,日後榮華富貴,前程似錦,本宮已經安排了太醫為你調理,以助你一舉得男。”


    “謝娘娘援手。”


    正說話間,珊瑚在門外稟報,“啟稟娘娘,待鳳宮裏傳話,雲太老夫人帶著雲二夫人遞了牌子入宮,現在正往我們解意殿過來。”


    “太祖母與娘親來了?”穆妃差不多也近半年沒見到母親了,初一聽見便激動得淚如雨下。


    徐宮人不欲打擾它們親人會麵,便自覺告退,穆妃擦了擦眼淚,道:“你先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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