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月殿——


    靜妃倚著床柱,也不知等候了多久,不知不覺以素手掩唇打了幾個嗬欠,又強打精神坐正身子,方才『迷』『迷』糊糊間,似又做了一個夢,卻根本不記得內容。


    洛霜玒與白蘇燕進來時,妍妃與靜妃都『露』出驚愕的表情,不是沒有一夜召幸兩名女子的,但從沒同時召幸兩個的,還都是高位妃嬪,一來這種事讓兩個妃嬪也尷尬,容易落下妖妃的名頭,連累家裏也麵上無光;二來對帝王名聲有礙,在史書上留下貪戀女『色』、荒『淫』無道的一筆。


    洛霜玒一聽到小路子的稟告,便明白是某人的算計,可按規矩本來送靜妃過來也無錯,至多說是底下人妄加揣測上意,至多一頓板子,不想半路殺出個昭昭,得罪小人的事,他自不樂意讓靜妃去做。


    可這時把她們中任何一個送迴去,日後在這宮裏也沒臉見人了,靜妃先起身揖禮,溫婉道:“臣妾忽感身體不適,恐與聖體有礙,敬請告退。”


    “慢,”洛霜玒在兩女或不解或驚恐的目光中,窘迫至極,“孤去伏龍殿歇息,你們在這裏休息罷。”說完轉身離開,留下兩女麵麵相覷。


    還是靜妃先微微退開一步,道:“妍妃,請。”


    白蘇燕臉上的驚恐還沒收起來,加之她與靜妃也算不上太熟,纖指不自覺繞著青絲,“呃,那今晚……委屈靜妃與我擠一擠了。”


    風月殿外,本該在自己殿裏醉的蒙頭大睡的穆妃隱在樹後,跟著珊瑚,冷眼看著洛霜玒匆匆離去,她身後的江公公滿頭大汗,不停抬手擦拭。


    “江公公,辛苦你了,珊瑚,賞。”


    珊瑚自袖裏拿了一鼓鼓的荷包,塞進江公公手裏,“一點子薄禮,今晚讓江公公為難了。”


    江公公捏著荷包心中暗喜,麵上一副頭疼不已的樣子,“老奴若非雲家恩惠提拔,哪有今日,一點小事,小事而已。”


    珊瑚掩唇一笑,“公公怕什麽,今日按章程,您可一點錯都沒有,明日至多一頓板子,絕不會讓你丟了敬事房大太監的位置。”


    得了保證,江公公放下心來,拱手道:“如此,老奴先行告退。”


    “公公慢走。”


    穆妃自始至終不發一語,珊瑚心疼主子吹了大半夜的風,上前攏了攏主子披風,“娘娘所料不差,隻娘娘怎知陛下今晚會召幸妍妃?”


    穆妃冷笑道:“沒有妍妃,也有本宮。”她早打聽清楚,洛霜玒每日至戍時正才會離開禦書房,穆妃令人打了個時間差,提前將靜妃送入風月殿,即使洛霜玒不點其她人,她自己也會裝醉入內,大約沒輸個徹底,總不能心服。


    從風月殿紋絲不動被送迴去,這對妃嬪是奇恥大辱,將淪為後宮笑柄,一邊是江山與聲名,一邊是自己心愛的女人,她很想知道洛霜玒會怎麽選。


    不過,今日之局卻是意外,不過也讓她有預想之外的收獲,妍妃這次所得也不小啊!


    還有英嬪,珝月太後無端垂青一般宮妃,還替人請封,怎麽想怎麽覺得可笑,而這些人裏,是誰,是誰害死了她的孩兒?


    隔日,敬事房的江公公因管束不嚴,妄自揣測上意,辦事不利被君王責備,杖責十棍。


    有消息靈通的已經知道昨晚的烏龍事,洛霜玒一個都沒近身,自己迴伏龍殿獨自歇息,也有離譜的以為是陛下龍精虎猛,一夜禦兩女。


    接下去,更令人想不到的是,洛霜玒自落珠殿討了一個宮女,封作苑人,也是昨晚的事,這下就耐人尋味了,今日請安時,諸人看白蘇燕與靜妃的目光頗為玩昧。


    而自王嬪落幕後,宮裏眾人其實都紛紛鬆了口氣,淺的說不必向這個偽皇後請安得以多睡一會,深的講,這是暗示了所有人,現在大家離後位都很遠,上頭有兩夫人、三妃,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


    因昨日之事,太過離譜,連珝月太後都不免垂詢,白蘇燕與靜妃自拿了台麵上的那套應對,然珝月太後還不待反應,謙貴嬪先出聲了,“誰知道這裏頭有沒有人摻上了一腳,明明昨兒被晉的有四個,結果就那麽湊巧,別人都有事,單靜妃一個沒事。


    靜妃前腳去了,後腳妍妃就到了,結果現在又跑出來一個阮苑人,有人呐,不聲不響的,偏偏什麽事都有她的份。”


    靜妃尷尬道:“大約真是湊巧,俗話說,無巧不成書。”


    謙貴嬪沒理靜妃,轉而與英嬪攀談起來,“說來,昨兒也是英嬪的好日子,英兒妹妹真是幸運,沒了王嬪反得了太後娘娘的喜愛,一看就是有福的,未來前途不可限量呢!”


    “你……你叫我什麽?”英嬪被她這一聲“英兒妹妹”嚇得是花容失『色』。


    謙貴嬪挑眉道:“怎麽,英兒妹妹這是不喜歡太後賜的封號?”


    英嬪反應過來是自己反應太大了,連聲道豈敢,錦嬪看不過謙貴嬪為難自己人,出頭道:“謙貴嬪真是心寬似海,先前我與沈姐姐還憂心姐姐會介意呢,現在看來是我等庸人自擾。”


    聽了這話,謙貴嬪遽然少見的不惱,拿起茶盞抿了兩口,居然揭過不提了,白蘇燕掃了周圍的人一圈,除了英嬪有些不自在,其她人看著也沒什麽動作。


    本以為這話題就此打住,不想蘭貴嬪卻接了下去,“不過想來還是讓人不舒服,雖說是底下人辦事不利,但也沒有讓一個宮娥占了便宜的事,穆妃姐姐,您與夭華夫人相熟,她就沒同你提前招唿一聲?”


    當著夭華夫人的麵去挑撥穆妃與她的關係,這是很拙劣又很直接的手段,穆妃似真的醉酒不淺,到現在都怏怏的,“這話你來問本宮有什麽意思,不如直接去問她。”


    夭華夫人笑得像蠱『惑』人心的女妖,“為什麽覺得是本宮?沒準是靜妃自作聰明,買通了江公公未經陛下準許,把自己提前給送進去了呢?”


    白蘇燕一愣,下意識想幫夭華夫人圓場,卻沒穆妃反應快,“娘娘您這是還醉著呢,靜妃姐姐還請原諒,是我宮裏的酒太烈了。”


    靜妃輕搖螓首以示不介意,那廂蘭貴嬪卻不鬆口,“夭華夫人還真是厲害,一不掌宮權,二又不在後宮之中,卻耳聰目明,把我們這些人都打探的一清二楚……”


    “行了,你們日後不必天天來哀家這請安,吵得哀家頭疼!”珝月太後皺著眉頭冷眼看她們鬥法半天,也覺著累,更多的是厭倦,從前她是坐在下麵的其中一個,現在她謝幕了,坐在上麵看她們重複自己以前的戲碼,真心厭煩,不想再管這些俗事,“都退下!”


    “諾。”


    今日原本是珝月太後想留她們說說話,還特許五品以下的妃嬪入內就座,不想惹出這些煩心事,掃了她老人家的興致。


    一開始誰也沒多在意,直到第二天照常來請安,被攔在宮門口,瓔珞出來傳話:


    太後昨日說了,諸位主子娘娘日後不必再來眠月殿請安,諸位主子娘娘請迴吧。


    眾人這才意識到珝月太後這下是真生氣了,紛紛跪倒在宮門外請罪,而珝月太後任她們這群嬌滴滴的美人兒跪了大半個時辰,直到洛霜玒下朝過來請安,也沒讓人出來說免。


    “這是怎麽了?”


    溫玉夫人最靠前,“也沒什麽,昨日在太後麵前,謙貴嬪、蘭貴嬪她們幾個吵作一團,引太後不喜。”


    被點名的兩人一愣,齊齊抬眼瞪她,暗罵溫玉夫人不要臉,又慌忙扣頭道:“賤妾失德,令太後動氣,是賤妾之過,請陛下降罪。”


    洛霜玒一個錯眼間,看見靜妃臉『色』蒼白,搖搖欲墜的可憐模樣,不禁出聲關懷:“怡人怎麽了,身體不適?”


    諸人看過去,靜妃看起來很是不好,一副要倒不倒的嬌弱模樣,在她左邊的白蘇燕伸手去扶她,被她這麽一扶,靜妃才清醒過來,目光緩緩滑過周圍,低聲道了謝,借力跪正。


    洛霜玒硬生生忍下邁開的步伐,揮手道:“你們都先迴去罷,各自迴去閉宮自省,什麽時候母後消氣了,你們什麽時候再過來請罪。”


    “諾。”


    帶洛霜玒身影消失在宮門後,白蘇燕攙著靜妃起身,“我送靜妃迴去吧。”


    俗話說,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自那一晚同床共枕後,兩人不知不覺的親厚許多,靜妃放心地將大半身子靠在白蘇燕身上,虛弱道:“有勞了。”


    昨日被順道晉封的閻貴人也湊上來自另一邊扶住靜妃,關切的問道:“靜妃姐姐無事吧?妾身已讓人去太醫院宣太醫了。”


    這也罷,穆妃與夭華夫人居然也過來關心,“靜妃可是有什麽煩心之事?”


    被這麽多人忽如其來的噓寒問暖,一向低調慣的靜妃有些發懵,好一會才迴神,曲膝一禮,“多謝諸位姐妹關心,怡人無礙,還請諸位姐妹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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