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懷凝把簽筒遞出去,貝懷淨慌忙用雙手去接,得了茉莉花簽:蠟芽疏雪,梅花宜冷君宜熱,冷梅花陪熱茉莉共飲一杯,因冷梅還未出現這茬便過了。


    輪到董純賢一拿到簽就羞紅了臉,一麵把簽遞出去,一麵抱怨道:“這簽太壞了。”


    “相思草:瑤華別姿,非關春睡也相宜,誦離別閨怨詩一首。”


    在眾位佳麗的清脆笑聲中,董純賢不情不願的念了王昌齡的《閨怨》:


    閨中少『婦』不知愁,春日凝妝上翠樓。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


    念完,癟了癟嘴,忍不住嘟囔:“鬼知道我夫婿現在在哪個角落旮遝裏。”話音落,又引得人群笑成一團,尤其陳言棋剛抿了口酒,盡數噴了出來,忙用帕子掩口,左右看看發現沒人注意她,又跟著傻笑起來,不知笑得誰?


    接下去楚玉翠得芙蕖1,關蔚闌得茱萸2,與關蔚閬共飲,連誦王維的《九月九日憶山東兄弟》。


    關蔚閬的金錢花3,趙蒼苓的菜花4,趙蒼芝的櫻桃花5,又是在座共飲,大半個坐席過去,多多少少都飲了酒水下肚,酒量淺的已經有些微醺。


    木歸宜今日穿了清冷的藍,妝容也是淡雅的落梅妝,此時飲多了酒,雙頰泛紅,眼神『迷』離,無端嬌媚,支這下巴順著執簽筒的玉手看向趙蒼芝。


    媚眼如絲,這一眼看得趙蒼芝唿吸一滯,胸口心跳砰砰的,木歸宜就著她的手抽花簽,放眼前一看,大笑道:“原來是萍花!”


    原本席上歡樂的氣氛頓時凝滯,萍花:隨波飄零,隨波浮沉難自主,得此簽者,一生漂泊。


    雲瑤池擔心她不快,安慰道:“遊戲而已,做不得數的。”木歸宜憨笑著接過簽筒傳給雲瑤池,看不出一點受到壞簽的影響。


    “我看你是真喝多了,”雲瑤池搖了搖頭,將簽筒轉給趙蒼伊,“我就不再抽了,蟾宮步月挺好的。”


    趙蒼伊接過來,顯得興趣盎然,鄭重地坐好,雙手捧著搖晃起來,叭嗒掉出一支虞美人花簽——虞美人:劍氣江山,紅顏生死皆千古。


    “有趣。”趙蒼伊似乎很喜歡虞美人花簽,把簽筒傳出去但把簽子留下了。


    陳言琴也不多話,抽中一支石榴,很是開懷,讓人念出簽文,“石榴花:烈炎紅裙,似火山榴映小山,摯此簽者,多子多福,大家共賀一杯。”對於一名新婚『婦』人,是沒有比這更好的。


    到了陳言棋,她有些猶豫,柳葉似的眉漸漸攏在一塊,拿著簽筒一直不動作,隻盯著看。


    “阿棋?”被陳言琴一喚,陳言棋咬著下唇,眼一閉快速拿了一支遞給旁人,被她一臉豁出去的“慘烈”情緒影響,在座不禁都屏息盯著那支簽。


    “仙檀花:閬苑奇葩,笑風含『露』對秋光。”


    聽見簽文,陳言棋才睜開一雙妙目,大大鬆了一口氣,臉上也綻開大大的笑容,『露』出一口潔白的貝齒。


    陳言書接過簽筒,也有些遲疑,抽簽的動作倒也快,快得還另外帶出兩支落在裙邊,陳言棋與陳言畫不約而同地湊上去看,一看都沮喪了臉。


    陳言棋還咕噥了一句,“怎麽又是萍花。”


    陳言書臉『色』也黯然下來,陳言畫摟住她拍了拍她的秀肩,木歸宜此時懶懶的拉長聲音說道:“不還有兩支簽嗎?”


    所有人都下意識看向裙擺上的花簽,陳言書想著也沒有比萍花更糟的,撿起來一看,一支柳絮,一支曇花。


    柳絮:含得離人無限意,千絲萬絮惹春風。得此簽者,近日必背井離鄉,遠走關外。


    曇花:鏡花水月,最是人間留不住。


    三支花簽都不是什麽好簽,陳言書平靜地收起簽,也沒放迴去,就把簽筒直接遞給陳言畫,卻被她紅著眼反手打翻在地,花簽撒了一地。


    “阿畫!”陳言琴語氣嚴厲起來,陳言畫坐在那,淚濕羽睫,淚珠將落未落的,倔強的同長姐對視著。


    陳言書拉了拉陳言畫,彎腰將花簽整理好放到麵前的小幾上,拉著陳言畫起來,對諸人一禮,“抱歉,小妹失態了,大姐姐,我先帶阿畫出去了。”


    陳言琴沉著臉看她們出去,場中人都沉默著,眼看就要不歡而散,程思蘭忙笑著出來圓場,“有姐妹真好,有人為你的開心開心,為你的傷心傷心,不像我從小到大,我傷心也就罷,若開心了,我那倆兄長就非得整得我哭了,否則他們就不開心。”


    陳言琴緩了臉『色』,勉強笑笑,“胡說什麽,夫君可同我說了,自小你一哭了,不管跟他們有沒有關係,公公婆婆定是要責備他們兄弟倆的。”


    程思蘭哼了一聲,做出趾高氣揚的樣子,“那是他們前科累累,活該!”


    陳言琴一臉無奈,“到你了。”


    程思蘭一『摸』,『摸』出蘭花簽,翻出來給眾人看,“與我的名字正相宜。”


    “蘭花:幽岩素心,千古幽貞是此花,君子之交,其淡如水,菊花、老梅以茶代酒陪飲一杯。”


    然而菊花、老梅都沒有出現,程思蘭便道:“那就請懷凝與我這蘭花共飲一盞清茶。”


    貝懷凝笑容清雅,“榮幸之至。”


    到此,花簽也是抽完了,之後,陳言書牽著眼眶紅紅明顯哭過一場的陳言畫迴來了。


    木歸宜也如願以償地看了馬球賽,出人意料的是,趙蒼伊這位女將軍在這項遊戲上似乎不怎麽擅長,接連幾次被其她人劫走球,最後她幹脆引馬在場邊慢行,偶爾把快飛出場的球打迴去。


    “燕燕,我的湘妃扇呢?是不是掉之前的廂房裏了,你去幫我找找。”木歸宜話雖是對白蘇燕說的,眼睛卻直直盯著場內舍不得移開一會會。


    白蘇燕應了一聲,一禮後退下,她腳程快,不過一刻鍾就穿過大半別院,才剛到廂房門口,就被人攔下來。


    守門的侍女捧著一柄湘妃扇,“姑娘可是在找這個?”


    “多謝這位姐姐了,這正是我家主子的扇子。”白蘇燕正要接,那人手一縮,一枚黑『色』剔透的珠子先落在她掌心裏,再是扇子。


    白蘇燕麵前的侍女退開,依然保持著低眉順眼的模樣,她將珠子攏進袖裏,對著侍女說了聲謝才轉身走開。


    白蘇燕沒有急著看珠子裏的消息,直接迴到木歸宜身邊,木歸宜接過扇,打開來扇著,坐了許久是有些熱了。


    到了申時,今日活動總算都結束了,如來時一樣,一群女孩子三三兩兩走在一起,但比來時放鬆了不少,銀鈴般的嬌笑聲伴隨一路,間或幾個年輕的,還不夠沉穩,打打鬧鬧的,一派天真無邪。


    一番話別,雲瑤池拉著木歸宜問道:“十五這日,你預備幾時到宮裏?1”


    木歸宜不答反問:“姐姐呢?”


    雲瑤池以扇掩口,隻『露』出一雙笑彎的美圖,“話說迴來,妹妹以為今日是哪位貴人的手筆?”


    木歸宜挑了挑眉,“這京裏的貴人可多了去,依妹妹愚見,不見得是那紅牆裏的貴人。”


    雲瑤池聞言覺得奇怪,“不是宮裏的?”


    木歸宜拿著扇點了點下頷,小聲道:“姐姐好好想想,程家的先輩。”說完一禮,扶著白蘇燕的手上馬車先行離開了。


    雲瑤池在原地愣了會,然後笑開,原來在馬車邊等的珊瑚見主子一直沒動靜,邊走過來問:“小姐,怎麽了?”


    雲瑤池迴過頭來,口吻裏幾分自嘲,“珊瑚,你知道聰明人為什麽會犯蠢?”


    珊瑚還沒開始想,雲瑤池已經說出了答案,“因為想太多。”


    聰明人遇事會思慮萬千,追求縝密周全,就會下意識地想太多,遇上簡單的事也想的複雜,往往聰明反被聰明誤,顯得愚蠢。


    程家曾祖輩,程國興中年時才到澤帝麾下做了幕僚,之後隨澤帝南征中,出了不少奇策,遷都後任一品右宰相。


    澤帝念他勞苦功高,夫人早逝,將自己一位孀居多年的姑姑,和靜大長公主下嫁給程國興。


    這亦是程家發跡的原因之一,加之程家一直以來都很低調,沒有仗著大長公主的臉麵四處橫行,程國興怕被人說靠公主裙帶關係,拒絕了爵位,子孫又都爭氣,漸漸都快讓人忘了程家也是皇親國戚。


    程國興幾年前去了,和靜大長公主年近七十,身子骨還很健朗,見證了兩代帝王的一生,若是她入宮請旨,洛霜玒也不好拒絕。


    1芙蕖:無情有恨何人覺,月曉風清欲墮時


    2茱萸: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得此簽者,與有血緣關係者共飲一杯,聯誦重陽詩一首。


    3金錢花:碎霞敷紅,買卻春風是此花,群芳同飲一杯,以賀今日之聚


    4菜花:兒童急走追黃蝶,飛入菜花無處尋。得此簽者,許藏一黃『色』物事於身上,著未滿雙十數人猜在何處,不中者罰


    5櫻桃花:正陽繁英,惟有春風獨自扶,浩然正氣,禮於宗廟,普天同慶,共飲一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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